美国脱口秀节目呈现“三国鼎立”

胡中健

2014年，如果你还没看过《艾伦秀》，不知道那个喜欢蹦蹦跳跳的金发女士——艾伦·德杰尼勒斯，你可能真的落伍了。艾伦现在是全美炙手可热的脱口秀主持人，她的《艾伦秀》在今年1月被搜狐视频引进中国，接着她在3月又成功主持奥斯卡颁奖典礼，出尽风头。《艾伦秀》的引进不仅是一次成功的市场营销，更是预示着一批优秀的美国脱口秀节目将借着这股东风在我国打开市场。

美国脱口秀节目经常被误解成为是一种“单口相声”，它实际上是美国广播电视中一种以谈话为主的节目形式，一般不事先备稿，脱口而出，所以被译作脱口秀。美国脱口秀节目已有90多年的历史，如今已经发展到了深夜节目、日间节目、网络脱口秀三足鼎立的阶段。如果把它们三者比喻成《三国志》里的魏蜀吴三国的话，深夜节目当是强大的魏国，日间节目是仁义的蜀国，而网络脱口秀则是灵动的吴国。虽然它们在表面上总是在插科打诨、制造笑料，但在幕后，它们与美国政治的关系从来就没有简单过。

魏篇·深夜节目

美国脱口秀深夜节目的播出时间一般是在周一到周五晚上的11点至午夜，風格老辣深刻，面向的是一日辛勤工作结束后渴望放松的上班族，其主讲人多为学识阅历极为丰富的成熟男士，好比三国时期老谋深算、实力强劲的魏国政权。

能够主持深夜节目一直都是美国笑匠们的最高职业理想，这也因此频频引发脱口秀界的明争暗斗。其中脱口秀史上最著名的一例当属莱特曼（又称信叔）与杰·雷诺（又称大下巴）在《今夜秀》节目的争夺，可谓是现代版的曹丕和曹植争位。上世纪90年代初，莱特曼凭借其辛辣的讽刺和令人滑稽捧腹的模仿秀吸引了一大批铁杆粉丝，也被当时的《今夜秀》当家名嘴卡森看好做接班人。然而，才气逼人的莱特曼不满足所取得的成绩，一心致力于脱口秀节目的改革创新，可比能七步成诗的曹植。

而同样属意接掌《今夜秀》的杰·雷诺并不甘心让莱特曼轻松上位。不同于莱特曼的尖锐，才华稍逊的杰·雷诺更加温和，为人处事更加圆滑，在节目中总能回避掉一些过于敏感的问题，堪比老谋深算的曹丕。他私下授意经纪人卡什尼克运作一系列游说和公关活动，包括在《纽约时报》放出风声，称美国全国广播公司（NBC）已打算逼卡森退休，由他来接班《今夜秀》。此举迫使NBC宣布卡森的退休计划，打乱了莱特曼的接班节奏。此外，卡什尼克还假意透露，杰·雷诺有意跳槽到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做深夜秀节目。NBC高层害怕竞争对手得到前途无量的杰·雷诺，对自己的收视构成威胁，最终选择放弃莱特曼，由杰·雷诺接班《今夜秀》，而莱特曼一气之下出走CBS，并开创了专属自己的《晚间秀》，与老东家直接叫板。

正如后世总是称颂曹植、贬低曹丕，莱特曼虽然丢掉了原本属于他的栏目，却赢得了广大粉丝的同情和拥护，甚至还被《纽约观察报》热情地称赞为“我们这个时代电视节目的标尺”。杰·雷诺虽然最终能主持《今夜秀》，并在收视率和薪酬上多次击败莱特曼，但始终得不到广泛的认可。美国学者杰妮·格拉汉姆·斯科特在她的《脱口秀——广播电视谈话节目的威力和影响》一书中，将莱特曼编入了脱口秀节目四大明星之列，却以杰·雷诺的传记尚未出版为由将其排除在外。两人的人气高下立即显露出来。

时过境迁，今年冬奥会后，人气不比当年的杰·雷诺离开了《今夜秀》，新生代吉米·法伦成为了《今夜秀》的新掌门人。尚不满40岁的吉米·法伦曾经依靠模仿秀和唱歌在《深夜秀》取得成功，但此次主持像《今夜秀》这栏万众瞩目的节目，他还需要向前任名嘴们吸取更多的智慧。要知道，同为新生代的科南·奥布赖恩和吉米·坎摩尔等名嘴都具备着主持《今夜秀》的实力。

蜀篇·日间节目

日间秀的播出时间一般是周一到周五早上11点，主要针对的是那些不用出门上班的人。和喜欢针砭时弊的深夜秀相比，它选择的题材多为心理、健康、婚姻情感和家庭生活等方面的内容，风格也比较温馨、轻松、活泼。值得一提的是，日间节目经常有送现场观众礼品的举动：奥普拉·温弗瑞在2004年9月庆祝节目开播19周年的时候，送给现场276名贫困观众一人一辆通用G6轿车，艾伦也常常请现场全体观众集体度假旅行或是发放数千美元的购物卡，因此日间节目有着极旺的人气，可比三国时期以民心立国的蜀国政权。

日间秀节目的两大名嘴奥普拉和艾伦的人生经历也正像蜀主刘备，历经坎坷，大器晚成。奥普拉出身于单亲家庭，自幼贫寒，并一度染上了毒瘾和酗酒的恶习，但后来经过她父亲和继母的严格管教后，洗心革面，刻苦学习演讲和表演艺术，并依靠后天练就的一张铁嘴得到了电视新闻主持人的工作机会。1984年，她转做《芝加哥早晨》这档日间节目，广受好评。她迅速意识到了自己在脱口秀节目领域的天赋，于是趁热打铁，打造出全美王牌脱口秀节目《奥普拉秀》——世界上最成功的脱口秀。该节目持续长达1/4个世纪，共播出4561集，在全球超过160个国家播出，每周吸引多达4000万观众，共获47个艾美奖，开拓了脱口秀的全新时代。奥普拉节目吸引人之处在于，奥普拉让自己显得像是观众中的一员，经常通过提一些私人问题或是暴露自己的隐私，与观众建立起密切的联系。

这种勇于分享内心深处的敏感和伤痛的风格使奥普拉得到了“精神导师”的赞誉，而名嘴艾伦则更希望成为观众心中的“欢乐舞蹈女士”。她以“单口相声”艺人的身份出道，并凭借主演喜剧电视剧《艾伦》积累了旺盛的人气。1994年当《艾伦》播到第四季时，艾伦勇敢地和剧中人物一同“出柜”（公开承认自己的同性恋身份），引起了轩然大波。但事件发生后，艾伦虽然得到了全美同性恋组织的大力支持，却遭到美国广播公司（ABC）公司的弃用，在整整三年时间里得不到演出机会，而恰恰正是这段低潮期使得艾伦再度华丽转身。

艾伦在复出后开始主持脱口秀节目《艾伦秀》，反响热烈，拥有了大批痴迷粉丝。关于《艾伦秀》的成功秘诀，有人总结说，《艾伦秀》有三宝——“舞蹈送礼加恶搞”。这貌似简单的三板斧，背后实际上是艾伦对于展现生活积极美好一面的愿望。在今年3月，艾伦第二次担任奥斯卡颁奖典礼主持人，并和一大群明星们在现场玩自拍，还把照片发在了“推特”上，在短时间内这张照片就被转发了超过250万次，一举打破了由奥巴马2012年创造的“推特”照片转发纪录。

吴篇·网络脱口秀节目

随着互联网及自媒体的发展，基于互联网的脱口秀节目正在大行其道。网络脱口秀节目出现较晚但发展迅速，有着更为灵活新颖的形式，正如三国中将帅最为年轻、且战法最为灵动的东吴政权。历史上，实力较为薄弱的东吴屡屡在强敌犯境的时候打出以弱胜强的漂亮战役，原因在于东吴善于借“势”。

而对于在媒体资源上远不如NBC、CBS这些大电视台的网络脱口秀，为求生存，也必须借“势”，而这个“势”就是人气。以《蕨间访谈》系列为例，该节目充分利用了互联网上能与观众充分交流的优势，引入了一个叫做“好笑或是毙掉”的打分系统。其规则是：鼓励观众们给节目视频打分，打分办法很简单，只有“好笑”和“毙掉”两个选项，任选其一即可。凡是能得到10万以上点击量、并获得超过80%的“好笑”评价的节目将获得“不朽”等级，即意味着“永不下架”。而那些得到1000以上点击量、却不能获得超过20%的“好笑”评价的节目将会被放入网站的“墓穴区”，即意味着要被永久拿掉。

最近，《蕨间访谈》还因专访奥巴马总统而人气飙升。在节目中，主持人利凡纳基斯不断甩出“麻辣问题”，但奥巴马屡屡用妙语应对，时不时地还反讽主持人，丝毫不落下风。总的来说，这次采访是双赢的。对奥巴马而言，这次 “毒舌公关”给正遭遇生涯最低支持率的自己打了一剂强心针。他在节目快结束时，成功地将话题引向医疗改革，呼吁美国年轻人赶在今年3月31日前登录医保网站购买医保产品，否则根据强制参保条款将面临罚款。节目视频播出后，迅速在网上大热，点击量超过1500万次，鼓动了年轻人前往医保网站登录注册。而对于网络脱口秀而言，这是一次难得的宣传推广机会，甚至有媒体因此联想到了富兰克林·罗斯福的炉边谈话，以及肯尼迪和尼克松的电视辩论。在对奥巴马专访取得成功后，有人问起网站负责人下个采访对象会是谁时，他打趣道：“普京当然是个热门。”虽是一句玩笑话，却也透露出经营者的一些思路，我们由此也可以大胆猜想，政治将在网络脱口秀的未来成长中发挥重要作用。

一统三分归奥氏？

脱口秀节目一直以来都可以被视为美国政治的风向标。上世纪80年代，以拉里·金和林堡为代表的脱口秀节目大多代表保守主义的立场，给当时动荡不安的美国政治注入了安定的因素，为罗纳德·里根和老布什领导的共和党政府保驾护航。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如今，倾向共和党的脱口秀节目影响力日渐减弱，而民主党人正在享受他们在脱口秀節目上苦心经营十几年得来的成果。究其原因，民主党在一些敏感社会问题上的包容态度保证了他们能够与这些演艺圈名嘴们相处融洽，同时民主党候选人闪耀的个人魅力和开阔的胸襟亦是起到了十分关键的作用。

奥巴马对于传媒政治学向来有着极高的情商，他在演艺圈，尤其是脱口秀界的人气一直很旺，可谓是左右逢源。日间节目的两大名嘴一直都是奥巴马的坚强后盾。2006年，时为伊利诺伊州参议员的奥巴马携妻米歇尔首次做客《奥普拉脱口秀》，为自己积攒人气。随后在2008年总统大选中，奥普拉对奥巴马的公开支持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而在《艾伦秀》中，奥巴马与艾伦一起跳舞，米歇尔还和艾伦比拼俯卧撑。这些举动帮助奥巴马和他妻子树立了接地气、有干劲的正面阳光形象。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奥巴马力挺同性婚姻合法化，已迎娶同性女伴的艾伦在不同场合里表达了对奥巴马的支持，并为奥巴马竞选积极筹款。

深夜节目也是奥巴马展现魅力的舞台。2009年3月19日，奥巴马打破了美国在任总统从不造访深夜脱口秀节目的惯例，首登知名笑星杰·雷诺的老牌脱口秀节目《今夜秀》。此外，2012年4月24日，为了争取年轻选民的选票，奥巴马登上吉米·法伦主持的《深夜秀》，与主持人共唱一曲。舞台上的两人一庄一谐，配合得天衣无缝。

网络脱口秀节目当然也得到了奥巴马的充分重视。做客《蕨间访谈》，使得因医改方案而焦头烂额的奥巴马绝处逢生，为推动医改争得了民意基础。可以预见，尝到甜头的奥巴马很有可能在近期派妻子米歇尔也登上网络脱口秀，推广他的执政理念。

美国的中期选举将至，奥巴马势必要利用好手里的这几张王牌来争取民意，为民主党积累更多的政治资本。至于2016年的美国总统大选，没有奥巴马的民主党依然要继续走下去，甚至要做得更好，因为共和党人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在社会问题上过于保守的缺陷，等到再度决战之时，他们势必要采取更加通达的态度来吸引这些名嘴们的青睐。2016年，脱口秀节目的三方势力将成为民主党和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必须争夺的舆论制高点。

（作者为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英语专业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