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
改革会遭到“既得利益集团”的阻碍,这早已是从上到下的基本认知。并且,时至今日,能否真的突破这种阻碍,让人深为焦虑。
党的十八届三中会把“推进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改革”写入《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体现的乃是执政高层的改革意志,并且是一项重构社会公平正义的国家战略。一直饱受民众不满的养老双轨制再没理由在迁延时日中被带入未来—2014年,正是考验这个改革最关键的一年。
在开年之际,它引来了一些声音的质疑。改革触及某个坚固的利益结构会引起反弹,这是可以理解的。
这些声音没有否认并轨的改革方向,但却以一个人考上公务员前期投入成本高,以及“待遇差”会影响积极性和清廉来立论。不确定的是,其抱负是不是要把背后的利益意志渗透进机关事业单位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的内容,使其不至于偏离既定的利益结构,至少不偏离太远。
作为这个社会的一个职业群体,和其它职业群体一样,公务员当然应该有一个合理的工资和退休后的养老待遇。但这并不能体现或仍然维持特权。
这些声音的逻辑错误显而易见。一个人在职时,其报酬是根据能力、贡献、创造的价值来衡定,而非他为得到这个职位投入了多少成本,退休后的待遇,当然也一样。一个人为得到职位所投入的成本并不能要求雇主(包括政府)、社会、纳税人,以高工资或退休后的高待遇给予补偿。至于没有退休待遇上的特权,在职时就不积极工作,就不清廉,则只能说明我们的监督体系、反腐倡廉的思想教育和制度建设任重道远。
在既定利益结构的障碍、掣肘中,一项改革的迁延时日,异化(就像过去“改革就是收费”的异化一样),无实质性的突破,必定会对执政高层改革权威的树立,对改革命运,以及社会命运产生负面的后果。有的后果甚至难以评估。
中国的改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同时要做好这几件事情:继续未完成的改革,而且是经济、社会、政治和文化等全方位的改革;解决那么多年来,因为既有的经济发展模式、权力运作模式,以及异化的改革本身所产生的一系列社会问题;保持经济增长,保证就业,保证人民群众对未来的生活预期,维护社会的稳定。改革的功能,实际上被前所未有地放大、强化。
在这种情况下,执政高层的改革意志必须得到真正的贯彻。往日某些疑似“政令不出中南海”的现象不能再出现。它不仅要求民众参与,也要求改革的执行者—从上到下的权力群体认真执行高层的改革意志,包括约束自身强大的博弈能力,以及不合理的特殊利益。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的设立,指向的就是树立改革的权威。这种权威,不能遭到改革执行者在执行中的消解。
继续改革,并且指向几年内,以及远景的目标,仍然是政治认同的重要来源。这种政治认同无疑有利于仍然想在养老金等改革问题上体现自己特权或特殊利益的权力群体,至少,民众的政治认同是权力群体的共同和长远利益。不抑制特权或特殊利益,对于政治结构的损害不言而喻。中央给出各项改革的时间表,以“说了就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做到”体现决心,可以被理解为是在向权力群体传递一个必须认真对待新一轮改革的明确信号。
反腐不仅仅是在约束、消除官僚机构的腐败和灰色现象,实际上也是强化中央改革权威的一个契机。它碰触到了权力群体不合法、不合理的既得利益。而它的继续深入,也将为既得利益结构对改革的阻碍打开一个突破口。
既定的经济发展模式、权力运作模式,以及异化的改革,无疑是中国现在所面临的一个麻烦。仰赖于它们,既得利益群体早已完成利益攫取上的原始积累,确立自己在利益食物链上的优势地位。它们所产生的一系列问题,诸如贫富悬殊、社会冲突、人心被破坏,是社会稳定的深刻隐患。
值得注意的是,社会稳定面临的威胁,并不是以阶层冲突的方式来像拆断一根树枝那样折断社会结构。由于国家权力对秩序的强有力控制,这一点不会发生。它的威胁是原子化的个体“变烂”,从而,让社会结构腐烂。社会结构折断了,还可以修复,但如果是腐烂,轻轻一碰就会散架。
继续的深化改革,碰到社会稳定的这个深刻隐患,毫无疑问必须改变经济发展模式和权力运作模式。必须警惕深化改革所释放的利益增量,在分配上仍然按既有利益链来进行,并加剧原有的问题。一切似乎都需要时间,通过时间来超越。在这种情况下,改变权力运作模式,让改革在公平、正义等理念下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人,显得相当重要。如果改革的每一步都能在某种程度上解决过去“遗留”下来的这些问题,它将让人对未来充满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