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脑翻墙

袁越

第一次知道万维钢（网名同人于野），是因為他写的一篇博客，标题叫做《最高级的想象力是不自由的》。这篇文章出来得非常及时，因为当时正是博客热，一大批小说家、诗人和时评家们在这个新的舞台上如鱼得水，写了一大堆似是而非的口水文，也就是被称之为“心灵鸡汤”的那种东西。这类文字的一大特点是特别爱引用名人名言，然后将其曲解，给读者灌输一些廉价而又没用的营养品，比如万维钢在那篇博客里提到的郑渊洁曲解爱因斯坦就是一个经典的例子。

郑渊洁引用了爱因斯坦说过的一句话“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然后将其曲解成“想象力是知识的天敌”，号召读者忘掉知识，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万维钢通过很多精妙的案例，批驳了郑渊洁的这个观点，提出了一个看似充满“负能量”的结论：越是高级的想象力就越需要知识的积淀，因此也就越不自由。

同一句引言，为什么会出现两种完全不同的解读呢？在我看来，最大的原因就是思维方式存在差异，前者是随意的不负责任的思维，后者是缜密的经过科学推理的思维。科学思维往往和常识相矛盾，于是，“反常识”就成了后者最大的特点。“反常识”恰恰也是万维钢新书《万万没想到》中第一部分的总标题。

常识是进化的产物，是祖先们赖以生存的法宝。老祖宗们为了更好地适应复杂的生存环境，加快对突发事件的反应速度，把一些思维定势固化在了基因组当中，成为常识。但随着社会的发展，尤其是当现代科学出现后，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很多常识都过时了，我们需要与时俱进，更新思维模式，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

这事说起来好像很复杂，但在万维钢的生花妙笔之下，竟然变得非常简单了。比如他在书中举过一个例子：伦敦奥运会组委会给运动员准备了15万个避孕套，竟在开幕之后的5天内被拿光了，于是某网站请来梁文道、蒋方舟和阎连科这3位“文科生”针对这一新闻发表意见，梁说他一直公开支持性产业，蒋说拥有优秀基因就会花心，阎说中医相信以毒攻毒，性可能是运动员的疏通渠道。但是一个理科生只要简单计算一下就会发现，每个运动员每天要做6次才能用完这些避孕套，显然它们不是被用掉的。这个问题的正解是：这些避孕套大部分被运动员拿走当纪念品了，和性解放什么的无关。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这么简单。万维钢还写过一篇关于核电站的文章，颠覆了人们关于核电的“常识”。提起核电站，很多人首先会想到原子弹，稍微进步一点的会想到核泄漏。但是万维钢指出，正确的思路应该是看看核电站的实际影响，也就是对于癌症发病率的改变。这么做的结果是：核电站远比煤电站更安全。

最后补充一点。我认为“反常识思维”的核心就是谦卑。一个人不能过分依赖自己的大脑，而是要学会相信各行各业专家们的集体智慧。这是很困难的，就连万维钢自己也没能做到。比如他一直不相信气候变化，对医学研究也存在很多偏见。事实上他本人是一个物理学家，在气候和医学这两个领域都是外行，所以更好的做法应该是相信这两个行业的主流意见，而不是道听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