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岁，火山依然喷发

邱大立

在摇滚乐的长河里，女英雄不少，但堪称“女神”的不多，至今仍健在并活跃的就更是凤毛麟角。如果上世纪60年代是摇滚乐永恒的宝藏，那么到今天，剩下的存货的确已是稀世珍品。在60年代的摇滚乐恒河中，有三位女性曾经让我刻骨铭心，分别是Janis Joplin（1943-1970），Nico（1938-1988）和生于1946年的Marianne Faithfull。这三位女侠都曾经以她们的风情万种令60年代整个摇滚界垂涎欲滴，詹妮丝·乔普林和妮可生前曾经和无数的摇滚英雄有染，那些劲草娇花的交锋被烙进了后来的一首首摇滚经典作品里。可以说，她们用自己的身体写作了60年代的摇滚乐。

作为滚石乐队主唱麦克·贾格尔知名度最高的女友，玛丽安·费思富尔在60年代也留下了她刻骨铭心的一页。如今，两位已经作古，只剩下费思富尔还在继续前进。9月29日，这位在12月将满68岁的英国女歌手发表了她的第21张专辑《Give My Love To London》（把我的爱带到伦敦）。英国《每日快报》给了这张专辑五星满分的评价，称“这是费思富尔自1979年的《蹩脚英语》以来最好的一张唱片”。

2011年3月，我去香港看费思富尔的演唱会。2014年3月，我去上海看滚石乐队的演唱会。同样是七旬的老人，他们在台上呈现的却是不同的生命力。尽管滚石乐队的音乐密不透风，但我却更爱双手掐腰、用脚轻轻打着拍子的费思富尔，我能感受到她身体内有一座神秘的火山依然在喷发。

当然，费思富尔和贾格尔今天再也没有可能合作了。在2011年的专辑《马群和高跟鞋》里，她曾经让60年代的迷幻摇滚先驱“地下丝绒”的主唱Lou Reed（1942-2013）帮她弹吉他。在新专辑里，与费思富尔并肩战斗的全部是精兵强将，为费思富尔新专辑作曲的音乐人包括Roger Waters（罗杰·沃茨，“平克·弗洛伊德”的创始成员）、Nick Cave（尼克·凯夫，“生日聚会”、“坏种子”乐队的创始人）、Pat Leonard、Steve Earle这些40后到50后的摇滚巨匠，也有Tom McRae、Anna Calvi这样60后到80后的音乐创作人，Patrick Leonard则是当代著名创作人、金牌制作人，合作的艺人中大牌就包括麦当娜、后期的平克·弗洛伊德、罗杰·沃茨、埃尔顿·约翰、罗纳德·科恩、布莱恩·亚当斯、朱利安·列侬（约翰·列侬的儿子）等。乐手包括Portishead乐团的吉他手Adrian Utley，以及“坏种子”乐队的大部分成员，制作人是Rob Ellis（他因和英国著名非主流创作女歌手PJ Harvey的合作而举世闻名）和法国畅销制作人Dimitri Tikovoi，混音师是Flood（U2乐队畅销专辑《约书亚之树》的录音师）。這样扎实的阵容注定了费思富尔的新专辑必将在音乐性和人文性上实现双赢。

对于60年代成名的摇滚艺人来说，70年代是他们的事业巅峰期，80年代他们都得经历一个艰难的考验，因为新的潮流和巨星在一波波杀来。90年代是淘汰期，很多老牌大人物被人们遗忘得无影无踪了。而费思富尔却刚好相反，她在70、80年代度过了她人生的黑暗期，出版的专辑寥寥无几，失去了她往日的光彩。1987年的《奇怪的天气》让人们发现到一种衰弱中蕴藏的惊人的力量，它甚至被称为是一张“适宜在割腕时播放的专辑”。到了90年代，谁能想到她竟然满血复活了，接连发表了5张专辑，她越战越勇。进入21世纪，她迄今又发表了6张专辑。时光如一条精准的鞭子，一直在抽打着她，逼她一刻也不能停下。

停下了，心底的那些话儿该向谁诉说？

如果没有一些强烈的倾诉之语，一个快70岁的老妪又何必这么拼呢？费思富尔在21世纪发表的几张专辑让她拥有了年青一代的乐迷，2002年的《接吻时刻》、2005年的《在毒药面前》、2006年的《好莱坞现场》、2008年的《来去匆匆》、2011年的《马群和高跟鞋》，张张都呈现出一个中年女性在爱、情欲、憧憬之间的挣扎与自救。《把我的爱带到伦敦》从主题上看温暖了一些，费思富尔似乎已告别了往日那个绝望老妇人的固定形象，但再温暖的费思富尔也还是费思富尔，她只会把对生命更饱满的思考投射进她最新的歌曲中。费思富尔创作了新专辑里大部分歌词，这些歌曲是光彩四射的，《麻雀将歌唱》、《真实的谎言》、《爱得更多或更少》、《维多利亚时代的大屠杀末期》、《可放下的》、《母狼》、《回家》……在这些骚动不安的歌曲里，她的嗓音尽管沙哑不堪，但正是这种不堪体现了一种说服力，一个老妪欣然拥抱自己命运的说服力。

摇滚乐，正是玛丽安·费思富尔证实自己生命力的一种最准确的方式。

2011年，鲍勃·迪伦为自己踏入乐坛50周年举行了一趟世界巡演。今天，全世界能有多少音乐人、歌手有机会庆祝自己的50周年呢？出版完新专辑后，费思富尔也将举行一趟12个月的世界巡演，以纪念她踏入乐坛50周年。10月17日，世界巡演将在德国的莱比锡揭开第一站的幕布，然后是瑞士、意大利、挪威、芬兰、奥地利、比利时、法国、荷兰、英国、摩洛哥、西班牙、匈牙利，27场演唱会已经排到了明年2月13日的法国波尔多。可以想象全世界的乐迷在又一次看到费思富尔站在舞台上时的激动，他们会一边带着惊异，一边对这位摇滚老祖母充满敬意。1965年，她发表第一张专辑《走自己的路》。50年后，这位坚毅的摇滚女神依然在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