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琦
秀兰·邓波儿被永远定格成了那个卷发、大眼、笑起来露酒窝、能歌善舞的“美国甜心”。这与人们是否看过她的电影无关,也与她本人究竟是什么性格无关。直到去世,她都是童星,几乎是唯一的电影童星,尽管距离她最后一部电影上映已经过去75年。
“你的电影让人们开心”
从小拍戏,母亲都陪在身边,每天晚上带着她背台词,帮她卷头发——每次都是56个卷。母亲并不经常惩罚她,而是引导和鼓励。倒是她3岁时出演系列短片《布勒斯克斯宝宝》(Burlesks)时,剧组对所有参演的小孩都有一个律令,谁调皮谁就会被关进一间没有窗子的音箱,里面只放一块冰。但邓波儿说,这个小黑屋并没有给她造成心理阴影,反而教会了她人生的道理——“时间就是金钱,浪费时间就是浪费金钱”。
《纽约时报》把邓波儿的成功归属于“她自己的魅力和母亲的坚持”。母亲很早就决心将这个孩子推入演艺圈,从小培养她听留声机,3岁时送她学舞蹈,带她试镜。1933年,邓波儿初入演艺圈,母亲又悄悄将她的年龄改小1岁。这些“手段”确保小姑娘一出道就具备了明星素质——乐观、懂事、会说话、又唱又跳。演对手戏的成年人忘了词,她还能提醒。
1934年,是邓波儿事业的高峰,那年她出演了8部电影。二十世纪福克斯公司在拍摄现场为她建起一个临时儿童乐园,用围栏养了兔子,在树下挂起秋千,配了一个保镖、一个秘书,秘书每周要替她回复4000封粉丝来信。从1935年到1939年,她是好莱坞的第一大明星,就票房而言,克拉克·盖博、葛丽泰·嘉宝等巨星都被她远远甩在后面。据说她曾坐在200个名人的腿上玩耍,其中她最喜欢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J·埃德加·胡佛,因为“他的腿最软”。
“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邓波儿曾经问母亲,母亲回答:“因为你的电影让人们开心。”父母并没有告诉她,美国正在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经济大萧条。股市崩盘、银行倒闭,1/4劳工失业,百万学生辍学。与此同时,休闲娱乐产业逆势上扬,包括口红、面膜、按摩、美发、唱片、相机等等。跳着踢踏舞的邓波儿和这些产品一样,让人们在艰难时世里松了一口气。
残酷的真实生活
邓波儿的发型和衣着,成了大萧条期间女孩子竞相模仿的对象,但是如果福克斯公司发现其他女孩在某部电影中出了风头,就会立刻换掉那个人。他们不允许别人动摇邓波儿这棵摇钱树的地位。当邓波儿进入青春期、票房号召力开始下降时,公司却也以同样的方式抛弃了她。
1940年,邓波儿转投米高梅公司。那时她进入青春期,长了个子,标志性的金色卷发也变深成为棕色,成了一个“普通的少女”。
如果她没有错过出演《绿野仙踪》的机会,就将顺利完成转型。但她在自传《童星》中记述第一次去米高梅的情形:在办公室里,制片人直接拉开了她的裤链,那时邓波儿还没有性的概念,她发出了电影中那样“银铃般”的笑声,对方把她赶了出去。
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就像最初时对自己的走红感到懵懂一样,她并没有因为失宠而遭到太大的打击。她终于可以像其他孩子那样去上学了。童年的家教和演艺圈的训练,让她很早就形成了稳定的性格,并和自己的银幕形象一样,保持着积极乐观的底色。
1988年,她的第2任丈夫查理·布莱克在接受采访时说:“38年来,我每天都和她生活在一起,不论顺境还是逆境,我觉得她只有一种性格。即便半夜你把她叫醒,她也还是大家认识的那个样子。观众60多年来看到的,就是她的本质。”
接下来的几年她继续拍摄了几部影片。当观众们看到一个40多岁的男人亲了这个属于美国人的宝贝时,发出了叫骂声。
观众对邓波儿的银幕童年恋恋不舍,她本人的成长却好像突然加速了——17岁嫁人,20岁产子,22岁息影,开始面对残酷的真实生活。
第1任丈夫是24岁的空军中士约翰·艾加尔,后来也成了演员,却是个酒鬼;1967年,她在国会议员选举中失败。晚年又遭受了乳腺癌的考验。嫁给第2任丈夫后,邓波儿随夫搬去华盛顿,丈夫以海军少校之职进入五角大楼,她成了共和党的募款人。她是越战的支持者。1969年,尼克松总统任命她为美国驻联合国代表。1974年至1976年,她出任美国驻加纳大使。1976年至1977年,她出任福特内阁的礼宾司司长。1989年,她又被老布什总统任命为驻捷克大使。政坛之路进行得很顺利。
电影里穿着天鹅绒裙子的小姑娘走进了天鹅绒革命。昔日明星的身份为她的工作带来一些方便,也有利于她代表美国在国际社会维持体面的形象。有关邓波儿在大使任内的报道非常少,但她显然已不再是一个影像的符号,且必须参与到冷战两股势力的角力中。
舞台改变之后,她不能再表演天真。就像观众不可能永远沉浸在电影电视制造的幻觉里一样,尽管幻觉总是比生活“快乐”——某种程度上,《爸爸去哪儿》等节目与秀兰·邓波儿的事业一脉相承。“童星”二字不能完全概括她的一生,她是大萧条时期的口红,是冷战里天鹅绒的裙子。她是20世纪的痕迹。她和她所经历的一切传递了这样一个信息——童年消逝的时刻最需要童年。
(蝴蝶飞飞摘自《南方人物周刊》)(责编 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