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花犹在，人来鸟不惊”

胡正跃

2014年新年伊始，我利用假期，赴马来西亚进行了一次“怀旧之旅”。

我于2004年2月结束驻马大使生涯，回到北京。在外交部先后担任国外工作局局长、机关党委常务副书记和亚洲司司长，之后在部长助理位子上干了三年多，2011年8月到澳门任职至今。

屈指算来，离开马来西亚已整整十年。这十年，马来西亚经历了巨大变迁。但政治总体稳定，经济快速增长，社会基本平和。中马关系更是取得长足、健康发展。我离任时两国年贸易额为300多亿美元，而去年已突破千亿美元，稳坐东盟国家对华贸易头把交椅。此外，两国相互投资也有积极进展，一些大型基建合作項目正逐步展开。值得一提的是，槟城第二大桥业已接近完工；马来西亚在广西钦州开创的工业园也开始迈出实质性步伐。而更为直观的则是旅游合作大踏步前进，中国游客的足迹遍及全马各地，马来西亚在国人心目中的地位日渐提高。

过去十年，我也曾或在北京接待马来西亚领导人来访，或随我国领导人正式访马。但都是官方访问，来去匆匆，根本没有私人时间，更无机会同老朋友们叙旧。

此次系自费旅游，故行程相对自由。先去东马沙巴，后到北马兰卡威，再到首都吉隆坡。因时间充裕，看得也就比较仔细，可说是对马来西亚风土人情的再考察、再认识。

地广人稀、物产丰富、人文多元的

沙巴

去沙巴是为了还一个心愿。说来惭愧，虽然在马工作两年半，却从未去过沙巴。平时总以为来日方长，其实一纸调令，往往会使你的计划彻底落空。这就是外交官生活的现实。

近年来，沙巴旅游线路不断升温，这也进一步刺激我无论如何要弥补一下这个缺憾，去看看这块传说中的“风下之地”。

沙巴位于东马，在婆罗洲岛的北部。从香港飞到其首府亚庇仅两个多小时。航程中，实际都在南中国海上空飞行。由于天气晴好，海上景色一览无余，有时还能清楚地看到水中的岛礁。接近降落时，看到远处一座高高的山峰，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神山了，于是便拿手机拍了下来，传给朋友分享。

走出机场大厅，已有朋友在那儿接机。我们没有去酒店，而是径直到了一家海鲜馆。这里装修并不复杂，更多像是在东南亚各国常见的大排档。但东西货真价实，各种龙虾一应俱全，苏眉鱼和笋壳鱼别处难以见到，这里满池子都是，且价格完全可以接受。由于食材好，不必太多加工，已然是美味佳肴了。

下榻的香格里拉酒店就在海边。朋友说前些天一直下雨，今天刚刚放晴，晚上可到泳池边上赏月。

同我现在常驻的澳门相比，这里给人最大的感受就是海阔天空，让人心旷神怡。如果再同北京比，那就是不同地域的“两重天”了。

次日一早，沿着海边步行了将近一个小时。各种热带花卉无论树冠还是鲜花，都那么强烈地吸引着你的目光，让你时不时地拿起相机。奇花异木，娇艳欲滴，加上清晨的阳光和露珠，一种久违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曾在东南亚国家常驻过十五六年，对海滩和热带植物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一到沙巴，这种感觉又回来了，而且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心情变得大好。

沙巴的海很深，放眼望去，随处可见起伏连绵的群山横卧在海面之，云层不断地变化组合，神秘而又庄严，使人不禁产生对大自然的无限敬畏。

我们在沙巴共呆了两天。首日出海，次日上山。

出海是坐着小艇去外岛，乘风破浪是东南亚旅游的最大特色。由于不久前发生过绑架事件，朋友建议不去太远的地方，我们只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岛。

上神山则比较有意思。神山主峰海拔4000多米，系东南亚第二高峰。可惜汽车只能开到2000多米，余下路程要靠脚力，我们只好知难而退。尽管如此，一路上的风景还是很美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是屹立于大海之上的一片群山，明显有别于我们在高原上看到的景色。这里的植物品种更多、更茂盛、更鲜艳；云彩的变化更为多端，时阴、时晴、时雨、时雾；此外就是海天相连的景象。山上气温大约20来度，空气非常新鲜，这不仅在马来西亚，即便在整个东南亚也是难得的风水宝地。不时能看到一些私人别墅坐落其间，沿途还有不少小镇。摆摊的似乎多为华人，均能用华语交流。中文字较为醒目的有两类地方：一是华文中、小学，二是基督教堂。西方人的传教精神着实令人敬佩！

沙巴总面积大约76000平方公里，是马来西亚第二大州。这里地广人稀，物产丰富，人文多元，发展空间无可限量。中国人应更多了解沙巴，推介沙巴，甚至进军沙巴。这也是我同当地朋友接触、交流得出的一致看法。

阳光好、海水清、“风大浪不高”的

兰卡威

兰卡威位于马来西亚北部，离马、泰边界很近，属吉打州。吉打州也是前总理马哈蒂尔的故乡。我在当大使时曾专程往访。

兰卡威由近百个不同岛屿组成，主岛面积约500多平方公里，有机场和多个游轮码头。这里也是马来西亚为数不多的免税店所在地。为尊重当地穆斯林习俗，政府明令禁止在岛上养猪或吃猪肉类食品。兰卡威最大特色，一是交通方便，道路四通八达，且从未见堵车；二是四面环海，空气特别清新；三是植被良好，全岛就像一个森林公园；四是管理科学，服务到位，各个景点散落有致，游人各得其所。这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

同十年前相比，这里的旅游业更加发达了。尽管酒店数量不断增加，但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仍让当地有些应接不暇。据说春节期间的酒店早在几个月前就被订光了。

兰卡威我至少来过三次，但每次都匆匆忙忙。这次赶上一个好季节，气温适宜，天气晴好。白天阳光明媚，晚上月明星稀。再就是遇到一位好导游。小伙子是90后，系当地华人，祖上来自福建，华语讲得相当流利，日程也根据客人的要求随时调整。看红树林，这次给我的印象最好。过去只在林间散步，此次则改为搭游艇顺河而下，直到马、泰边界海面，途中风光被夕阳染得十分柔和。傍晚到达金鹰广场，在落日余晖的映衬下，那座45米高的金鹰雕塑令人震慑，给人遐想。鹰是兰卡威的象征，也是马哈蒂尔先生推崇的一种民族精神。然而，让我感触最多的还是作品本身的美感与周遭环境的协调。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国家也能见到哪怕一两件可与之媲美的城市广场雕塑作品？

到了兰卡威，出海是必须的。这里搭乘小游艇方便且安全，清一色全是新型装备。

由于阳光好，海水清，“风大浪不高”，加上导游热情介绍，快速穿梭在数十座小岛之间的感觉真的很好。在这里，人们既能享受“冲浪”的刺激，又能收获及时按下快门拍到金鹰飞翔照片的满足。那么多不同肤色的游客在沙滩上嬉闹的场景真像是一幅美丽的图画。和平最可贵，美景共欣赏。这是此游带给我们的一点小小启迪。

出门旅游不是工作，因此我有两个基本原则。一是人多的地方不去；二是好的去处不怕重复。此次本想重温一下乘缆车到山顶看海景的经历，由于要排一个小時长队，我们便临时改为到海边看落日。那是一份意外的收获。导游安排了一家海滨咖啡厅。一杯饮料加上阿黛尔的神曲，感觉颇好。海面上的近帆远山在阳光的作用下不断变幻，一切都变得圣洁起来。终于等到了那一刻，一轮红日又大又圆，点燃了整个海面和半边天空。

我所说的“不怕重复”的地方是一家海鲜餐厅，老板是个华人。餐厅分室内室外两部分。室外部分除草坪外还在海面上搭建出一个长廊。所有柱子均为粗大的圆木，据说是过去海上打捞到的古老红树木头，年份至少数百年了。妙的是木头上又附生了一团团热带兰花，它们在灯光下随风起舞。我们几次在这同一家餐馆吃海鲜、吹海风、看月亮，听“恭喜发财”的华文歌曲。

重回吉隆坡：探访老朋友、寻觅老地方

最后一站是吉隆坡，也是此行重点。缘由之一是老朋友丹斯里李金友（注：丹斯里，是马来西亚国家荣誉，由国家元首册封给对国家有极大贡献的杰出人士）的第三个女儿静霓要出嫁了。这是我第三次收到他的嫁女请柬，前两次未能出席，这次刚好赶上，恰是一种缘分。

婚礼于元月18日在金马皇宫举行。仪式隆重、温馨、浪漫、简洁。现场布置浓淡相宜，“浓”是中国红；“淡”是热带花卉。司仪来自当地电视台，语言包括马来语、华语和英语，这是典型的马来西亚做法。出席嘉宾包括现任和前两任国家最高元首和霹雳州苏丹等。马来西亚理论上有九个“国王”。他们是由不同州属的九位苏丹组成，统称为“统治者会议”。而每一届国家元首均由该“统治者会议”推举产生。一次婚宴能邀请到其中四位国王同时出席，这样的情况绝不是经常会有的。

李金友先生是马来西亚著名华人企业家，担任过马中商务理事会主席，喜欢广结善缘，特别热心文化事业。金马皇宫是他在上世纪90年代后期建造的一座宫殿式建筑，也是当地有名的星级酒店。配套的还有高尔夫球场、国际展览中心和水上游乐场等。

我首次入住金马皇宫是在1998年11月随江泽民主席出席APEC领导人第六次非正式会议。当时酒店刚刚落成。在马来西亚举办如此重要的国际会议实属不易。那次江主席除出席多边活动外，还应邀出席了马哈蒂尔总理在金马皇宫为他单独举办的晚宴。由于当时正处于东南亚金融危机发酵阶段，马哈蒂尔总理内外都面临巨大压力。中马两国领导人就加强金融、经济合作达成重要共识，这对未来两国关系的稳定与健康发展无疑起到了极为重要作用。

第二次住金马皇宫是2002年4月胡锦涛副主席应邀访马。当时我已出任驻马大使，经与马外交部和国内派出的先遣组商量，决定代表团下榻金马皇宫。一方面是这里离行政首都布城很近，方便正式活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们同酒店方面较为熟悉，便于打交道。那次访问非常成功。代表团一行对酒店服务印象深刻，以至于若干年后还有人向我问及金马皇宫及李金友这位好客的主人。

在我出任驻马大使两年半时间里，我们还有不少重要客人下榻金马皇宫，包括黄永玉、冯其庸、二月河等文化大家，他们都得到了金友先生的热忱照料。那些年，一些中马交流的重大活动也在此举办，其中不少都由金友先生提供赞助。此外，我们使馆馆员每年都应邀到金马皇宫出席李先生的新年招待会。他还为我们举办过专场游湖及焰火晚会，让大家得到难得的放松。

迄今为止，已有130多位各国元首、政府首脑下榻过金马皇宫。如南非前总统曼德拉、巴勒斯坦前领导人阿拉法特、韩国前总统金大中等。

此外，我还出席过一次李金友先生在金马皇宫为外交使团举办的草坪酒会。正是在那次招待会上，我见到了大名鼎鼎的静空法师。交谈中我问及做人应把握的原则，法师沉思良久，讲了三句话：与世无争，与人无争，随缘但不攀缘。几年之后，我在人民大会堂再次碰到法师，他还记得当时我们在金马皇宫草坪上的谈话。我说再次见到法师也是一种缘分，他双手合十以示赞同。

关于金马皇宫这座建筑及李金友先生和家人，二月河在《马来西亚纪行》一文中有过生动描述。二月河笔下那个光着脚丫来回招呼客人的李家“蒙童”小女孩，正是此次刚刚步入婚姻殿堂的静霓小姐。我离马时她才14岁，现已从美国大学毕业，出落得亭亭玉立。我问她有无看过二月河的文章，她说看过，小标题是“李金友这人”。我行前特地请朋友为两位新人作了一幅“佳偶图”，静霓和双方家长都很喜欢，算是尽了一份心意。

此次在吉隆坡，我还见到其他几位老朋友，包括丹斯里杨忠礼、丹斯里李深静、丹斯里林玉堂、丹斯里蔡傌友、丹斯里钟庭森等商界翘楚，以及华人文化协会、马中友协的负责人戴小华、陈凯希、陈友信等。我们谈的最多的话题仍是与中马合作有关的那些往事。我们都为有机会为两国友好交往做过一些工作感到欣慰和高兴。在李金友家里看到的于右仁手书“江山好处得新句，风月佳时逢故人”，颇能反映出此行的特色。

重访吉隆坡，除了探访老朋友，还有就是看些老地方。这也勾起我对两国交往一些历史片断的记忆。看到双峰塔，很自然会想到陪同时任国家副主席胡锦涛夫妇在两座大楼之间的廊桥上散步的情景。站在布城的总理府前，我国领导人会见马哈蒂尔、巴达维、纳吉布三位总理的一些细节仍历历在目。我最后一次随领导人来马是2011年4月温家宝总理正式访马。当时正是在布城人工湖上，纳吉布总理夫妇为温总理举办了家庭式小范围晚宴。纳吉布总理80多岁高龄的母亲也赶来出席。宾主泛舟湖上，相谈甚为融洽。总理府小乐队送上款款中马两国乐曲，更使晚宴充满了友好的氛围。

外交是一种积累，中马关系的不断发展也不例外。做外交官是辛苦的，也是幸运的。因为我们有机会见证许多历史瞬间，并为对外关系的不断发展作出一些微薄的贡献。

今年是中马建交四十周年，有人建议历任驻马大使届时组团一起访马，对此我举双手赞成。但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觉得如官方安排有难度，我們自己抽空去走走看看也是好的，因为那里毕竟是我们挥洒过汗水、付出过努力、收获过友谊的地方。

有道是“春去花犹在，人来鸟不惊”。

精彩如此，夫复何言？

（作者为外交部驻澳门特派员公署特派员，曾任中国驻马来西亚大使）

以积极的姿态创建我国特色海洋战略

——“努力推动我国建设海洋强国战略”学术研讨会在上海召开

2013年岁末，同济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与新华社联合主办的“努力推动我国建设海洋强国战略”学术研讨会在同济大学举行。来自政府、高校和研究机构的专家学者，对我国海洋强国战略的意义、内涵及其模式进行了探讨。

意义：从民族复兴的高度理解海洋战略

同济大学党委书记周祖翼教授强调，海洋为人类的发展提供着重要的资源和天然的通道，同时还是国际政治、经济和军事斗争的重要场所与舞台，见证着国家的崛起与衰落，为此，要以积极的姿态“关心海洋，认识海洋，经略海洋”，不能单纯“将海洋看作一个自然体，关注资源和环境问题”，而应该站在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的事业上去认识海洋和理解海洋。

与之相应，中国科学院汪品先院士认为，中国海洋战略的意义应该置于人类与海洋的关系变化背景下加以理解，在经历了“进入海洋”、“走进海底”之后，人类正在“走向海洋的内部”这一阶段，这意味着推动海洋战略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还应包含一种建设海洋的责任。

内涵：从核心利益的深度审视海洋战略

上海交通大学的俞振樑教授描绘的是一幅相对务实的图景，他认为中国的海洋战略面临着结构性挑战，包括如何安抚或说服周边新兴强国看待自己的海权的壮大；如何平衡历史性既成海洋权利和应对《国际海洋法》并未界定的新问题等。

同济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院长夏立平教授持相对乐观的态度，他倡导中国海洋战略应推进新的海洋时代观，即树立与智慧海洋时代相匹配的高新技术发展观；新的海洋利益观，即“合作互利共赢”的利益共享观；新的海洋安全观，即涵盖传统和非传统领域的综合安全观；新的海洋秩序观，即实现既成海洋大国与新兴海洋大国和谐相处的协调发展观。

模式：以积极主动的态度实践海洋战略

与会代表提出了两种实践海洋强国战略的模式。第一种是管控导向模式，认为中国的海洋强国战略实施应该聚焦于现实海洋问题的解决与应对。国家海洋局东海分局刘振东副局长指出，海洋权益维护是海洋强国建设的基础，所以海洋战略应首要保障合法海洋权益的不丧失，这要求我们加强巡航和管控。

第二种是制度导向模式，认为中国的海洋强国战略实施应该侧重于良性海洋秩序的形成与塑造。华东政法大学管建强教授认为，中国海洋强国战略的实施目前不能超越《海洋法公约》等既成国际法体系，这意味着，中国海洋战略首要解决的是如何能在既成国际法体系下实现利益最大化。同时，还应积极参与未来国际海洋规则的制定与修改。 （刘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