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电工男人

李晓

歌手王菲有一次感叹，如果哪天在电梯间遇到一个水电工，说不定就能情不自禁地爱上他。

我认识的一个专栏女写手，长得很妖媚，有一天她在博客里这样写道：洗澡时发生了一件小概率事件，连接莲蓬头的水管破裂了，水花从中呈直喷状。完了，我着急地想把水管裁剪掉一段接上，却怎么都弄不开。深更半夜，找物业也不行了。这时一个熟悉又有点暧昧的男人来到你身边，容易散发英雄救美的爱意，而这个感动很容易蔓延成以身相报的前戏。我突然期待能与水电工来一段艳遇。

友人付老大，平时也没发现他有什么性感的气质，有一天突然感觉他竟性感撩人。那天我到他家蹭饭，他穿着白色背心，露出宽阔胸肌，下身蹲着，臀部结实的线条毕露，他手持扳钳、螺丝刀，修理接近下水道的水管，汗珠在他浑圆的膀子上滚动。我一抬头，发现付老大娇小的妻子正痴痴地望着他。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被同一个男人这日常生活中瞬间的性感迷住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受。

我在生活中是一个很笨拙的男人，尽管想象天马行空。比如饭局中，给人热情夹菜，却常把菜中的一些姜蒜、辣椒这些调料夹到人家碗里去了，让人家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比如想表达一种思想，却结结巴巴越说越离谱。

那年，请爱上的那个人去看田园里盛开的油菜花，采了满满一大篮子，毕竟油菜花免费，玫瑰花价格太贵，却遭到了乡间一个农人咒骂：“你不是吃粮食长大的啊！”挺尴尬的，这油菜花的爱情。还给那个人柔情似水地写了好多情诗。都说爱情中的女子智商渐渐下降。我就靠这样的手法，把一个女子的智商给弄下降了。

直到那人成为我妻后，才知道这是彻头彻尾的骗局。一首绞尽脑汁的诗歌发表了，稿费买不到一斤牛肉。更气绝的是，雷电轰隆的夜晚，家里电路短路了，夏天水龙头坏了，我束手无策，坐等水电工上门来。有一天，那个人终于大叫：“都什么呀，还不如嫁个水电工男人。”从此我对水电工特别警惕，仿佛天下的水电工都是我的情敌，甚至想砸了电脑，去学水电工的手艺。

有一天，几个男人喝得微醺，讨论起张爱玲、林徽因这两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来。却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娶张爱玲为妻，她尖尖的下巴，仿佛一弯瘦月，散发的是冷冷的光辉，她的笑容从来都是在幻觉中出现。而林林徽因收敛起那些才华，仍可以做一个很家常的女子，回到家，她从厨房中转身，哪怕嫣然一笑，天涯疲惫也瞬间消去。

女人们讨论男人何尝不是如此。爱与婚姻，其实就像飞机在天上飞，空中云彩再美，最终也需要落地。说穿了，就是一种安全感。而水电工这样的男人，正满足了女人们内心的某种需要。水电工男人，他们大多宽厚，话不多，但实在，任劳任怨，很少讨价还价，浑身有力，腹肌隐约可见。他们用钳子、扳手工作时，让你感到细腻的、精致的、情调的生活，差不多都是在蜜月里、旅途中完成了，而人间世俗的生活，是粗糙的。粗糙的生活，踏实安定的生活，也来自于水电工这样男人的默默付出。那些高富帅的男人，遐想一会儿就够了。

说一个男人留了两天的胡子最迷人，天数多了，看起来就很脏。所以，也不要盲目去模仿那些水电工男人，扛煤气罐的男人，举哑铃的男人，挑一箩筐大白菜的男人。水电工那样的男人，在于一生敲敲打打、鸡零狗碎的生活。

（摘自《每日新报》）（责编 达溪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