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的经济肯定是碰到了一些问题,很多朋友感觉到了日子不是特别的好过,包括我们讨论产业园区,我们也期待着产业园区能够给中国经济带来新的活力。
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题?
首先我们看到,支撑中国经济最重要的一些红利的因素,或者叫动力的因素在逐渐消逝。比如人口红利,中国已经从人口红利逐渐转变成人口负债。
人口福利一去不复还。
再一个是出口红利,加入WTO之后的中国出口速度曾经高达30%以上,后来降到20%,然后降到10%,现在我们看到出口有时候甚至出现了负增长。
楼市的红利,楼市对中国经济的拉动曾经高达20%-30%,现在楼市的红利也出现了很大的改变。
过去我们是用三个低成本的因素来抗衡,与此同时我们看到企业面临日益上升的三个高成本的因素,这使得企业在目前的经济环境下感觉到明显的压力。
第一个是高政务成本,我们的税收成本在世界上的大国中是比较高的,我们税负指数是最高的之一。我们还有很多其他的负债,换句话来说我们要获得公共的产品和服务,实际上是支付了非常高的成本。
再一个因素就是我们的金融成本也非常大。
我们知道德国一年期的利率是3.5%,美国是2.5%,日本是1%,但是我们国家基本上接近7%,这是不正常的。如果是影子银行的话,可能会在1倍以上,民间的借贷金融成本会在20%以上。
我们的土地成本也是越来越高,这三个高成本因素就像三根绳索一样勒着中国的企业。
我们用三个低成本的因素跟前面我们说的三个高成本的因素来抗衡。
一个是低人工成本,再一个是低人权成本,还有一个是低生态成本。但是我们现在这三个低成本都在变成高成本,我们的高成本越来越高,但是我们的低成本在逐渐地消失,所以企业就不知道怎么办。
另外我们还看到中国经济有三大风险兵临城下。
第一个风险是我们称之为中国经济的结构性风险,再一个是中国经济的周期性风险,还有一个是中国经济的制度性的风险。
什么是中国经济的结构性风险?
我们看到,中国经济就像一辆车,这辆车里面油还是很多,但是车却越来越跑不动了,这就显示出整个中国经济的结构,甚至它的增长模式都已出现问题。
我们看到全要素生产力在改革开放之后,曾经有两个高峰。然后在加入WTO之后有一个很小的高峰,但是随后是一路滑落。在2010年之后已经变成了负的,这就显现出我们这辆车越来越跑不动。基本上来说,我们国家的投资平均回报只有百分之二点几,比一年期贷款利率低得多。我们投的越多,从经济成本角度,我们亏的也多。
相对应的一个现象就是负债水平不断地上升。
总负债已经上升到了占国民经济总量的接近300%,换句话来说,我们这辆车再要往上跑也跑不动了,从增量资本的投入产出率来看,我们基本上是世界平均水平的1倍以上。我们可以接近7%,通常只有3%左右,这个显示出中国经济里面有很多的问题,所以跑不动了。
我们看到企业金融部门、政府以及居民的负债都上升到相当高的水平,比如说我们过去的居民负债是比较低的,但是这些年由于大家买房子,居民的负债水平已经攀升到了超过欧美的水平。
我们看到中国整体经济的资金利用效率不断地下降,许多的企业甚至地方政府,事实上已经处在技术上的破产,这就是一个结构性的风险。再一个我们看到周期性的风险,周期性的风险指的是美国经济好转之后,宏观政策可能会收紧,从而导致美元回流,进而引发包括中国在内新市场的这样一个资金的收缩,从而导致周期性的风险。
我们看到从20世纪80年代,历次美元指数的上涨都引发了全球巨大的金融和经济风险。20世纪80年代美元的收缩导致拉美经济危机,20世纪90年代美元的收缩,导致了亚洲金融危机。当前我们看到,好象美元正处在新一轮的升值的时间段,或者收缩的时间段,这会不会带来对中国经济周期性的风险,这是大家极为关注的。
我们看到美国经济已经确定性的往上走,欧洲基本上也已经进入到谷底,欧洲今年的经济可能出现正的增长,今年是负的0.5,只有中国现在好象处在非常艰难的或者是不知道怎么走的一个状态。另外中国经济有深层次的制度风险,中国正在进入到改革的攻坚阶段,而且是全面改革的攻坚阶段。
经济转型给各个方面改革转型带来压力,也带来风险各种因素。
社科院2013年社会蓝皮书显示,近年来的群体性事件已经由每年的几万起发展到每年的十多万起。财政部的财政预算显示,2012年的“公共安全”支出超过7000亿,这个数字也超过了经费的开支。这些都显示实际上是制度的一个风险。
中国经济能不能够回到比如说8%的增长通道,中国经济从更长期来看,能不能够突破中等收入陷阱,还是会向历史上的国家那样,掉在中等收入陷阱的坑里面去。
如果从潜在的增长率来看,中国经济实际上是可以回到8%的增长通道上来,换句话来说,如果以8%这样的增长速度,中国经济并不会过热,也不会有太高的通货膨胀,经济是可以承受的,我们有这样潜在增长的可能性。但是要真正的实现我们讲的这些,其实是非常不容易的。我们现在保的是GDP不要掉到7.5%以下。
同时,我们也看到中国经济仍然有它的机会。
第一是我们有海量的外汇储备。
到今年的3月份,我国的外汇储备已经接近4万亿美元,这成为我国抗击金融风险非常重要的一个屏障。我们有这么多的“子弹”,中国真正爆发一场金融危机,以及由金融危机引发经济危机的可能性,我们认为并不是那么大。这恰恰是中国的一个机会。
我们国家的城镇化仍然有一个“大坑”没有填满,这个“大坑”意味着中国内需的扩大,在通过城镇化释放中国经济的内需增长潜力方面,我们还有许多的机会。
从中国目前的人均GDP来看,基本上接近日本70年代的水平,但是如果从城市化率来看,我们只相当于日本1954年的水平。所以,我们城镇化的进程跟中国国民经济进程相比,至少滞后了大概有20年。如果我们关注到日本的经济泡沫破灭是在日本的城镇化基本到80%左右泡沫开始破裂,我们中国只有50%多,在日本城镇化率30%到70%的过程当中,整个的日本经济结构、日本经济的增长(包括日元的汇率),其实有一些跟泡沫崩溃非常不一样的走势。
参考日本的情况和相关数据,包括日本制造业的工人工资,占产值的比重等等,从这些变化来看,我们把这个数据做对比不难发现,比如说日本的工资在城市化的进程当中,日本人的工资水平是不断上升的。从1960年代占整个产值比重的40%,上升到1975年代的超过70%,这是很大比例的提升。我们看到整个中国大概还不到日本的一半,也就30%多,虽然,我们的劳动力工资这些年在上涨,但是工资占整个附加值的比重仍然是很低的,没有办法跟日本高峰时期相比。
结合种种国民经济结构的变化“我们的人均GDP,我们的城市化的进程,我们的工资水平占附加值的比重等等,我们大概有6个继续猜测——第一个中国城市化的进程会继续向前,城市化进程继续向前的过程当中,我们相信中国的工资水平还会继续上升,尽管我们的最低工资每年都在上升,但是我们相信工资水平还将继续上升,占整个附加值的比重也会稳定的上升。
然后,我们会看到在工资水平及工资造成劳动力价格上涨的同时,其实中国的房地产价格总体上来讲,我们会看一个季度,两个季度,甚至一年的时间,我们是中长期的。
我们认为房地产作为土地的价格在这个期间也会继续呈现出一个上涨的趋势,但是跟过去的上涨表现是不一样的,是一个比较平稳的上涨。
然后,我们会看到,在工资水平、房价继续上涨的同时,企业必须依靠产品结构和产业结构的升级来对抗这样的结构升级,包括产业园区我们相信产业结构也是要伴随着成本的上升和经济结构的上升,一定要有一个改变。
在产品结构继续升级的同时,我们会看到中国经济继续保持一个稳态的增长,这个增长速度没有过去那么快,就好象汽车换档,不是超高速的增长,比如说以7%这样的增长速度。
那么,这个增长速度仍然要比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要高。
由于我们的经济增长速度相比发达国家要高,所以我们相信必然还会带来一个结果,人民币还是继续升值的趋势,尽管会表现出双向的波动,但是由于经济增长的缘故,依然比它更加强劲,所以大的方向仍然是继续升级的。
与此同时,我们看到的是“倒逼改革“的机会。
在当前,我们没有办法再采取一个4.0的做法。
在2012年,实际上曾经尝试想采取4万亿的2.0版本,也就是所谓地方的4万亿,但是搞了不到半年就停下来。今年上半年发改委曾经采取加大铁路、地铁投入,加大城市建设批复的力度与投资,想用这个办法来刺激经济,但是效果也不是很好。今年又提出微刺激,但是总体上来看,我们看宏观调控是保持了稳定。
我们更加希望采取“倒逼改革“的办法,激发出经济本身的活力。
我们看到中国经济改革开放以来的三轮高增长周期都是由改革所驱动的,基本上20世纪80年代的改革带来高增长的周期,20世纪90年代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带来新一轮增长的周期。然后加入WTO带来十几年的高速增长。
我们能不能够在未来的宏观调控基本上保持稳定,不再用4万亿强烈刺激的办法,能不能够由改革带来新的增长活力,这是关键。
从发展中国家基本的特点来看,从低收入国家进入中等收入国家以后,要迈向高等收入国家,是不能够依靠原来的制度平台的,也不能够依靠原来的策略。所以,制度平台必须要提升。就好象以前我们是在陆地上采油是不可以的,现在我们已经进入海上采油。这个是我们当前很重要的关系。
十八届三中全会带来了一些新的变化,比如开始降低一些高成本,试图来减轻企业的压力,释放经济的活力。比如降低高政务成本,最明显的一个做法,就是取消各种审批事项、简政放权(包括推出负面清单的管理),最终的目的是想降低企业的高政务成本(包括稳定税负也是这个趋向),还有降低高金融成本。
我们看到十八届三中全会也作出了很多的部署,包括对民间资本的开放、扩大金融业对内对外开放、推动资本市场的双向开放,在建立多层次金融市场的体系、推进利率市场化、推进汇率市场化、基本项目开放等一系列的表达。
其中推进利率市场化短期内利率会有上升,但是如果最终成功,一般来说利率水平会降低,这些都是为了最终降低高的金融成本。
周小川已经承诺,利率市场化会在一、两年内实现。尚福林也提出要批准5家民营银行的试点。还有降低土地成本等等,建立城乡统一的建设用地市场。这个做法目的就是让土地成本能够缓和下来。
给我们整体的感觉,中国经济现在像一个登山选手,这个选手在过去很成功得登上了泰山,很多国家都可以比较轻松地从低收入国家进入中等收入国家。但是只有很少的国家能够从中等收入国家进入高收入国家,进入高收入国家这样的历程,就像是爬珠穆朗玛峰,不太容易。但是,并非做不到,前提是必须改革。可能要花好几年的时间来约束和改变自己。比如原来吃饭没有什么规律,现在吃饭要有规律稳定比重,原来做事没有规律,现在也要有规律,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的体力。以前不爱运动的,现在每周可能都要跑一次马拉松和做各种运动。登山是要跟其他人合作的,所以,还要进行团队的训练。由此经过数年之后,很多人都是可以登上珠峰的。对中国经济的看法基本也是如此,我们看到中国经济现正在面临许多困难,与此同时我们也看到中国经济内在的一些机遇,以及一些大趋势的可能性。同时我们也看到,中国经济(包括整个中国的制度平台)需要进行改变、需要进行升级,才有可能继续往前走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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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晓 北京科技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经济学博士。曾任国家经贸委研究中心、国资委研究中心宏观战略部部长、北京大学—世界银行研究员、地产商。中国大陆目前最活跃、最有影响的青年经济学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