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
7月20日,中纪委官网公布:天津市政协副主席、市公安局长武长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正接受组织调查。知情人透露,武或涉嫌利用专利在天津交通领域牟取不正当利益。
据了解,在担任交通管理局长11年里,武长顺先后申请了35项专利,其中34项与智能交通等领域相关。除了一件胖男孩怀抱金鱼造型的摆饰品外,武长顺其余34项发明,都与警务工作相关。主要有交通信号灯、人体血液酒精含量检测仪、隔离护栏、标识牌、公路交通视频监控系统、警务查询终端、警用电击器等,涉及智能交通、交通设施、城市技术防范网络体系、警用设备等多个领域。35项专利中,4项专利为武长顺单独发明外,其他31项,均为武长顺与多人共同发明,武长顺为领衔发明人。
“接地气”
人称“学者型官员”的武长顺,不但发明专利众多,还获有博士学位,拥有正高级工程师专业技术资格,平素发表论文和专业论著也是相当有瘾,还受聘于18所高等院校、研究中心担任兼职教授和研究员。而这些,都是这位“发明家官员”在担任公安局长期间的学术成就,实在令人惊异于其精力之旺盛。
更难能可贵的是,据多位政法系统的工作人员介绍,武长顺平时对下属十分和气,被认为“接地气”。对于会议,武长顺大多会亲自到会,规规矩矩签字、听会。“他出身基层,工作程序和工作中的辛苦都门儿清。他官话很少,有时候还用天津话讲一些笑话,没什么架子。”一位政法系统的工作者称。同时,从武长顺任天津交管局局长起,19年间,他每月都去天津电台接群众热线,直到今年7月11日,武长顺再次做客名为《红绿灯》的节目,成为他最后一次接听热线。9天后,他被中纪委调查。
都是假象
“学者”“发明家”“亲民”“勤政”,所有这些标签曾努力塑造着的一个近乎完美的现代官员形象,随着中纪委的调查,被尽数剥离。
据天津纪检官员透露,武长顺落马或涉及利用其多项专利在天津智能交通建设及与交通相关的领域中牟取不当利益,与武长顺有关的两处地方被查抄,共拉走了12辆皮卡车的物品。
公开资料显示,与武长顺一起发明专利的人员,几乎均为公安局科技管理处、交管局设施处等领域技术人员或领导,其专利又被广泛用于其治下的交通、公安领域,而掌握其专利的公司又多有公安背景。发明主体与经营主体重合、经营范围与管理领域重合,透过这样的事实,可以很轻易地勾勒出一幅“内部循环”的运作图景。
任何一项专利发明被转化,在任何国家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它总要经历一个比较鉴别、应用实验以及市场化竞争的过程。而在一个自己发明、自己经营、自己采购“内部循环”的运作模式中,人们不会看到有真实竞争的存在;在这种模式中,政府采购的开放性作为一种形式是可能存在的,但参与竞争的主体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存在。也就是说,即使平民张三具有更好的专利产品,他也不大可能胜出,那么,这种以权力为壁垒构造的“内部循环”,就可能对更优的专利及其推广应用产生排斥和逆淘汰,妨碍真正富有原创性和创新性的发明创造。
武长顺的部分专利被大规模用于当地的交通、公安领域,在事实层面上,这与其“职务之便”有着无法否认的直接对应关系,如果没有长期主管交通、公安工作而能有这样的局面,这是难以想象的。当然,这种状况之所以发生,除了滥用个人权力意志获取不正当利益,也可能与其掌管的权力系统能够利益均沾有关。握有权力总有“得天独厚”、“无与伦比”的优势,在推广使用“自己人”“发明”的专利中也不例外。
假象戳穿。武长顺的学术追求、发明热情,结果不过是其以权夺利,给自己仕途垒金砖、装点门面的手段而已。
前有古人
用专利做门面来牟利的,武长顺不是第一个。已经落马的重庆公安局原局长王立军就手握150项专利,而这些专利大多“获利惊人”。
这些专利五花八门,其中既包括女警官执勤时穿的雨衣,也包括越野反恐突击车的外观设计,网吧远程监控系统,甚至还有循环式传菜火锅宴会桌和书架等生活用品。绝大部分专利权是在王立军2008年担任重庆市公安局长后授予的,也有少数几个专利是他在中国东北部城市锦州任职时获批的。
前《文汇报》记者姜维平在文章中对王立军的专利有过提及:“拿王立军来说,光专利新型的发明就有100多项,而‘红色雨衣等专利推广费获利惊人,这岂能不授人以柄?”据悉,仅2010年重庆公安局的经费就高达26.8亿元人民币。
愿后无来者
武长顺和王立军正是某些“专家型官员”名不副实的典型。王立军的专利大部分是警察装备,被大量用于重庆公安系统。这与武长顺发明的智能交通领域专利,被大规模应用于自己管辖的交通领域如出一辙。
实践证明,有些“发明家官员”是以“发明”之名行敛财之实,而有些“专家型官员”是借官员之身攀“专家”之名。这些乱象,也是“权利通吃”的表现。查处这些案件时,有必要总结其中权力换取名誉、“发明”并进而兑换利益的规律,然后亡羊补牢,筑起相应的制度之墙。
我们也应反思,官员为什么对高学历和“搞学术”如此重视?这些代表官员的真实能力吗?官员真正的含金量应该体现在何处?透过表面,我们不应该仅从官员本身爱好或者虚荣心去想,而应从社会发展和体制层面寻找原因。
对于学历的重视,可以追溯到党提出建设“四化”干部队伍的时候。党的十二大党章把“实现干部队伍的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正式写入党章。但如何评判干部的“知识化”成了一个难题,学历于是顺理成章的百万内硬指标,也成了官员想要进步、突破提拔限制的“必攻”之门。
然而学历只是一个人学习经历的凭证,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真实学识和真实能力。作为官员,不应反对他本身的好学上进,但这种“唯学历”的选拔体制应得到妥善修正,让“学历”恢复它的本来面目,让“知识化”的内涵不再僵化为学历的高低。当官员们明确意识到学历不再是选拔的硬指标,为官真正的含金量来源于实际能力、工作实绩、群众口碑时,官员们自然会从追求高学历的狂热中冷静下来,或许王立军和武长顺们也就不会再有后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