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绹与晚唐诗坛

2014-09-02 21:22徐乐军
社会科学研究 2014年3期
关键词:政客

〔摘要〕令狐绹于大中朝秉政十年,其子令狐滈勾结郑颢等破坏科场公平,收受贿赂,对晚唐“衰飒”诗风形成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由于个性和政治理念不同,令狐绹与李商隐关系日渐疏远,导致李一生困折;各种与令狐绹难以名状的情感融入诗篇,形成李绵邈隐晦诗风。看似细枝末节的冲突,令狐绹与温庭筠的恩怨中却夹杂着党争的魅影;温之一生挫辱,与令狐绹有意打压有关。令狐绹与李远、李群玉、顾云、罗隐、赵嘏、刘蜕等诗人的过往,反映出其自私冷漠的政客面目。总体而言,令狐绹于晚唐诗坛所起负面作用要远大于积极的一面。

〔关键词〕令狐绹;科场;党争;政客;晚唐诗坛

〔中图分类号〕I222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4769(2014)03-0186-08

①参见尹楚兵《令狐楚年谱•令狐绹年谱》,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372页。

〔基金项目〕广东省普通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项目“晚唐文人仕进心态研究” (10WYXM018)

〔作者简介〕徐乐军,广东农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博士,广东广州510507。令狐绹,字子直,元和宰相令狐楚子,文宗大和四年(830年)登进士第,宣宗大中四年(850年)十一月拜相,大中十三年(859年)八月宣宗崩后,十二月罢相,僖宗乾符初卒,寿七十八。①绹辅政之宣宗李忱,《资治通鉴》卷第249评为:“性明察沉断,用法无私,从谏如流,重惜官赏,恭谨节俭,惠爱民物,故大中之政,讫于唐亡,人思咏之,谓之小太宗。”〔1〕

令狐绹配合宣宗取得了相当政绩,但对于诗坛,却过大于功。唐以后,人们多关注令狐绹与李商隐之间的关系考辨,而其主政十年间,对科场、诗人及诗风之影响,则较少有系统性研究。本文拟于此处置论,就其与晚唐诗坛之关系作一探析。

一、令狐父子对大中科场的干扰

武宗会昌年间,李德裕执政,于科场浮华之风有所抑制。宣宗继位后,“是时君、相务反会昌之政”,进士科浮华朋比之风再起,全社会形成追捧进士第的高潮。〔2〕时人重视科第本无可厚非,但大中之政,既是进士科昌盛无比之时,同时也是科场公道最为缺失之际,其间令狐绹及其子令狐滈起了很大的破坏作用,并直接导致士林对科场不公的诸多指责,进而影响诗坛风尚的改变。

大中朝,主试科第的崔瑶、郑颢、裴坦取士最为人所诟病,其中郑颢、裴坦与令狐父子渊源颇深。大中七年(853年),中书舍人崔瑶知贡举,“以贵要自恃,不畏外议。榜出,率皆权豪子弟”,主政者令狐绹难逃干系,不过还不太明显。〔3〕及驸马都尉郑颢于大中十年(856年)、十三年(公元859年)两知贡举,情形大坏。《旧唐书》卷172:“滈少举进士,以父在内职而止。及绹辅政十年,滈以郑颢之亲,骄纵不法,日事游宴,货贿盈门,中外为之侧目。以绹党援方盛,无敢措言。”〔4〕原来,令狐滈与郑颢结为姻亲,倚仗令狐绹权位,干扰科场,崔瑄《论令狐滈及第疏》云:“求请者诡党风趋,妄动者邪朋云集。每岁春闱登第,在朝清列除官,事望虽出于绹,取舍悉由于滈。喧然如市,傍若无人,威振寰中,势倾天下。”〔5〕《新唐书》卷166:“滈与郑颢为姻家,怙势骄偃,通宾客,招权,以射取四方货财,皆侧目无敢言。”〔6〕如《唐语林》载吴畦及第事:“令狐滈以父为丞相,未得进。滈出访郑侍郎,道遇大尹,投国学避之。遇广文生吴畦,从容久之。畦袖卷呈滈,由是出入滈家。滈荐畦于郑公,遂先滈一年及第,后至郡守。”〔7〕对于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举子,令狐滈都能凭自己一时好恶并通过郑颢轻易帮其攫取科第,那些以钱财或关节直通其门路者,前景如何就更加可想而知了。郑颢之所以愿意与令狐滈沆瀣一气,并不止于姻亲之由,而是希望进一步攀结令狐绹,谋求入相。《资治通鉴》卷第249:“户部侍郎、判户部、驸马都尉郑颢营求作相甚切。其父祗德闻之,与书曰:‘闻汝已判户部,是吾必死之年。又闻欲求宰相,是吾必死之日也!颢惧,累表辞剧务。冬,十月,乙酉,以颢为秘书监。”〔8〕连其父都感到其行事太过,可见时议之非。然而,郑颢并未在秘书监这一冷职上待多久,大中十三年(859年),他以黄门侍郎身份再次知贡举,其间令狐绹自然出力不少。不仅如此,郑颢还与权贵崔雍齐名,并以清流自居,邀名欺世,左右科场取舍。《金华子杂编》卷上:“崔起居雍,甲族之子。少高令闻,举进士擢第之后,蔼然清名喧于时,与郑颢同为流品所重。举子公车得游历其门馆者,则登第必然矣。时人相语为‘崔郑世界,虽古之龙门,莫之加也。”〔9〕二人之所以得以嚣张弄权,除身份地位显赫外,关键还在于与令狐父子结成了利益共同体。因此,大中朝科场在令狐绹父子的强力干扰下,公道几近全失,不仅平民举子望洋兴叹,就连一些朝臣也看不过眼。早在大中七年(853年),韦澳为京兆尹,就曾指责当时科场情形为:“近日以来,前规顿改,互争强弱,多务奔驰。定高卑于下第之初,决可否于差肩之日。会非考核,尽系经营。”〔10〕此后的大中科场在令狐父子及其利益小集团的把持下,更是印证了这一判断。

令狐父子对大中科场公平的干扰,还不仅限于帮人致第和收取贿赂那么简单,更甚者在于令狐绹秉政十年间,一直在培植势力,为罢相后其子滈能够顺利登第,再续父祖仕宦辉煌打根基。大中十三年(859年)八月,宣宗崩,十二月令狐绹罢相,次年令狐滈紧接着登第。时间拿捏得如此准确,一时间物议沸腾。谏议大夫崔瑄《论令狐滈及第疏》言:“及绹去年罢相出镇,其日令狐滈于礼部纳卷。伏以举人文卷,皆须十月已前送纳,岂可父身尚居枢务,男私挟其解名,干扰主司,侮弄文法?若宰相子弟总合应举,即不合继绝数年。如宰相子弟不合应举,即何预有文解?公然轻易,隐蔽圣聪。将陛下朝廷,为绹滈家事。伏恐奸欺得路,孤直杜门。非惟取笑士流,抑亦大伤风教。伏请下御史台子细推勘纳卷及取解月日闻奏。”〔11〕崔瑄指责要点在于令狐滈取解程序违规。举子纳省卷应在十月以前,《唐六典》载:“凡天下朝集使……皆以十月二十五日至于京都,十一月一日户部引见讫。”〔12〕而当时令狐绹仍居相位,滈本应避举,却预先纳了解状,当然引起公愤。起居郎张云在《复论令狐滈疏》中亦言:“朝廷设进士之科,本求才彦,镇其浮滥,属自宰臣。陛下御极之初,大臣仪刑百辟,岂为绹言出镇,滈便策名?放榜宣麻,相去二十三日。既公然进状,请试春官。滈则元在京都,不经举进,明言拔解,傍若无人。滈为宰臣之子,不患无位,且合简身慎行,以成父业。有何急切,如此攫挐,使天下孤寒,人人怨叹。谓之无解及第,实则有耳未闻。不惧人言,一至于此。”〔13〕二人疏上,无果。至于令狐滈登第之座主裴坦,曾直接受到令狐绹的提携。《东观奏记》:“以楚州刺史裴坦为知制诰,坦罢任赴阙。宰臣令狐绹擢用。”〔14〕可见裴坦此举,当为报答令狐绹知遇之恩。除了令狐滈外,裴坦所录亦多权要子弟,《旧唐书》卷172:“中书舍人裴坦权知贡举,登第者三十人。有郑羲者,故户部尚书浣之孙,裴弘余,故相休之子,魏绹故相扶之子,及滈,皆名臣子第,言无实才。”〔15〕

科场不公,为士林切齿之事。令狐绹主政十年,不仅未能对此有所补益,反而父子联手,推波助澜,导致大中朝及以后诗人提及此时科场,往往是不公、关节之渊薮。正由于大量平民诗人渴盼的科考入仕渠道受阻,诗坛风尚为之一变,落第的失意、无媒的自伤、卑微的祈请、入骨的怨刺、公道的期许、得意的炫耀,占据了晚唐诗绝大部分篇幅。如张蠙《言情》:“十载声沉觉自非,贱身元合衣荷衣”,〔16〕雍陶《人问应举》:“莫惊西上独迟回,只为衡门未有媒”,〔17〕李洞《句》:“公道此时若不得,昭陵恸哭一生休”, 〔18〕章碣《癸卯岁毗陵登高会中贻同志》:“尘土十分归举子,乾坤大半属偷儿”,〔19〕张乔《自诮》:“只应抱璞非良玉,岂得年年不至公”,〔20〕刘驾《送友人擢第东归》:“有马不得羸,有奴不复饥”。〔21〕《北梦琐言》卷第7“高蟾以诗策名”道:“进士高蟾,……落第诗曰:‘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春风怨未开。盖守寒素之分,无躁竞之心,公卿间许之。”〔22〕对于士子们因为公道缺失而形成的所谓“躁竞”之心,身居高位的公卿们不思如何保证公道的畅行,反倒加以打压。沈德潜《唐诗别裁集》亦称高蟾诗为“安分语耳”,〔23〕又称“存得此心,化悲愤为和平矣。”〔24〕实际上读完这首《下第后上永崇高侍郎》,我们并没有感到“和平”之意:诗人以天上碧桃、日边红杏喻指权要子弟以及那些攀龙附凤的无耻之辈,这些人偏偏能够金榜题名;自己要路无媒,恰如秋江低洼处自生自灭的芙蓉,无天时地利人和之利,春风不至,命该如此。这样的“安分语”,岂能让人感到丝毫的“安分”!秋江芙蓉,何其怨深也!

晚唐诗多被批为“衰飒”,虽有偏颇,但就其内容来看,又何尝不是如此。此前激昂张扬的外向精神渐渐内敛为对个体生存状况的关注,渺茫的前途、艰难的生计、成名的困扰、纷乱的时世,已切切实实地摆在晚唐诗人的面前,萦绕在他们的心头,成为他们日思夜想而又挥之不去的阴霾。诗歌成了最好的抒发载体,投赠、消愁、慰藉,逐渐成了晚唐诗歌的主流,而这一切,科场不公是其中最为活跃的发酵素。由此再反思大中科场之现实,令狐父子及其党羽的破坏力直至唐亡都是不容低估的,晚唐诗坛风尚的改变,与其大有关联!

二、令狐绹与李商隐人生困折

李商隐作为晚唐诗坛大家,一生与令狐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李商隐本受知于令狐楚,教以时文,以谋未来。有意味的是,令狐楚并未刻意教令狐绹作时文,可见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无需凭此等“技艺”立身的,显赫的家世就足以使他登上要津之地。李商隐少孤而贫,寄人篱下,自然刻苦,依托令狐楚父子登第,进入仕途。可惜的是,进士出身的李商隐,一生挫折连连,连一个像样的实职官员也未获得,这在整个唐代社会都是较为少见的。千年以来,众多论者考据纷纷,就其与令狐家庭之关系作了非常深入细致的探究,提出了各种看法,此处不作评论,只是提出大多论者都能接受的事实:一是李商隐于令狐楚死后婚于王氏、又在牛李党争白热化且李党渐趋失利之时入李党骨干郑亚桂管幕,并非是令狐绹有意排挤,而是李商隐个人独立之选择。二是令狐绹对他“忘家恩”、“无持操,恃才诡激”、“诡薄无行”、“放利偷合”的恶评,虽有过分之嫌,但按当时社会伦理观念,并非完全强加之辞。三是当李党彻底失败,李商隐身心俱创回到长安向令狐绹求告时,令狐绹并未无动于衷,而是为其求官太学博士,使其家庭免于饥寒。所以直到李商隐去世为止,二人关系从未像部分论者所言的那样彻底决裂,青涩华年的共同记忆依然留存在各自的心头。台湾学者傅锡壬认为李商隐求婚于王氏,“是完全主动而独立自主的意识行为……令狐绹以为义山‘忘家恩,绝非偏激的片面攻讦之解。”又,李商隐“对政治的意识非常薄弱”,两唐书所载对李商隐的批评,“从政治立场角度来看并无不妥”。〔25〕这一看法较为中肯,历来论者对李商隐悲剧命运多持痛惜态度,这是不错的;但如果不做出实事求是的探究,而是简单地将之归因于时代甚至令狐绹的绝情,看不到李商隐困折人生的背后是其以本应纯洁的爱情和婚姻作为仕进赌注而遭致挫辱的真相,显然是一种鸵鸟式的学术思维。然而,时至今日,仍有论者以为凭令狐绹当时权位,完全可以改变李商隐命运,甚至能够仕宦通显。这种罔顾历史背景一厢情愿式的想法太过天真,因为对李党的清算是大中朝皇帝和宦官势力共同的目标和既定的政策,臣子只有配合皇权的需要,才有可能立身于朝堂之上。作为继白敏中后的牛党魁首,令狐绹一面在公开场合斥责李商隐的为人,一面仍顾念当年情谊,给予其必要的关照。这二者之间如何平衡,考验的是当权者的政治智慧和人生阅历,很明显,令狐绹的做法得到了各面的接受,他也成了李商隐凄凉的人生晚景之际唯一可以求告并能给予实际帮助的人。

令狐绹干扰科场,收受贿赂,这是其政治品行不佳,但他私德并非十分不堪,起码不至于沦为奸恶之辈。从他对李商隐一生的影响可以看出,他是被动地应对李之主动选择;处于社会优势地位的令狐绹,对相对弱势的李商隐,并没有完全忘记其父当年对李商隐视同己出的关爱之情。但正因为如此,李商隐一直都生活在令狐家族的阴影之中:一次次哀求令狐绹所带来的失望,一回回看到令狐绹步步高升的怅惘,时时刻刻念及令狐楚的恩情却又被自己疏淡后的忏悔,人生困顿之际对身处高位的令狐绹仍抱有的希望,错综复杂,纠结其一生的行迹,也噬啮其一生的精力。李商隐是一个有着较高政治理想和追求的人,因此他更倾向于较为进步的李党。大中初年,牛党要人如白敏中等承宣宗之旨,对李党人员不加区分的打击令李商隐十分反感,他毅然站在了李党的一边。入郑亚桂管幕后,曾受郑亚之托代写多篇书信安慰纷纷遭贬的李党人物,特别是代郑为李德裕撰写《太尉卫公会昌一品集序》中,盛赞李德裕“成万古之良相,为一代之高士;翳尔来者,景山仰之。”此句虽为郑亚所删,①但足见李商隐在李党失败之际坚持自己政治信念的可贵操守。他在《为李贻孙上李相公启》中道:“伏惟相公丹青元化,冠盖中州。群生指南,命代先觉。语姬朝之旧族,庄、武惭颜;叙汉代之名门,韦、平掩耀。将邻三纪,克佐五君。动著嘉遒,行留故事。陶冶于无形之外,优游于不宰之中。”〔26〕这是对李德裕道德文章和雄才大略的由衷称赞。在李德裕被贬潮州、崖州时,李商隐以一个正直有良知的诗人之心,写下了《李卫公》、《旧将军》、《四皓庙》、《漫成五章》等为李德裕辩冤;在李死后,牛党气焰愈炽,李商隐不愿同流合污,而是写下《无题》“万里风波”、《汉南书事》、《杜工部蜀中离席》等伤悼作品,并对牛党所作所为加以非议。

①参见傅璇琮《李德裕年谱》,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484页。

②参见《北梦琐言》,《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1836页。

③参见傅璇琮主编《唐五代文学编年史•晚唐卷》,沈阳:辽海出版社,1998年,437页。在李党全面失败之际,李党党徒遭受打击当在意料之中,其他诗人出于避祸或仕进之心,多缄口不言或纷纷转向,极少人能够如李商隐这样坚守信念,不顾自己仕进前程为李党辩冤。可以说,李商隐在政治立场和信念上偏向李党,是一个有社会责任感和良知的诗人正确的选择;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在行为上比较懦弱的下层文官,他的仕途命运大多时期掌握在牛党手中。在各种因素的综合考量下,他做不到与牛党要人特别是令狐绹的彻底决裂,但难能可贵的是他没有违背自己的良心巧于仕进,而是在李党失败时做些力所能及的辩诬性工作。在李党要人彻底失势之时,他不得不回到京城,为了生计和仕进再度向牛党权相令狐绹乞求。后人对其依违两党之间的评价基本正确,但较少指出这只是其行为上的选择;在内心深处,他的思想自始至终都是与李党相对进步的政治理念一致,这也是构成其困折人生的重要原因。这些思想和仕宦阅历,构成了他诗文创作的主干。其文纵横捭阖,条分缕析,气贯长虹;其政治抒情诗,真理在手,义正词严;特别是其著名的“无题”诸诗,寓政治、爱情、婚姻于一体,伤感中含哲理,真情里见思辨,深情绵邈,令人动容,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正是他与令狐绹之关系中欲语还休、进退两难的心境之体现,形成了晚唐抒情色彩最为浓郁的诗篇,也是晚唐诗坛最为绚丽而又凄美的一抹风情。

三、令狐绹对温庭筠的打压

温庭筠是晚唐仅次于李商隐而与令狐绹有较多交往的著名诗人。作为初唐重臣温彦博的后代,他一直以出身高门贵族为荣,但时过境迁,先祖的荣耀毕竟过去,一切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重现荣光。他与令狐绹父子的交往发生于大中初,《旧唐书》卷190下《温庭筠传》载:“大中初,应进士,……初至京师,人士翕然推重。然士行尘杂,不修边幅,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公卿家无赖子弟裴诚(按:应为‘諴)、令狐滈之徒,相与蒱饮,酣醉终日。”〔27〕按其初至京师不久,就能攀结上令狐滈,想来并非仅为饮酒戏耍,目的还在于科场。一开始,温庭筠的才华引起了令狐绹的注意,《北梦琐言》卷第4“温李齐名”:“宣宗爱唱《菩萨蛮》词。令狐相国假其新撰进之,戒令勿他泄,而遽言于人,由是疏之。温亦有言云:‘中书堂内坐将军。讥相国无学也。”〔28〕此事后人多论短长,令狐绹所为当然不妥,温之做法也不可取。既诺之,何悔之?何况令狐绹并非宽宏大量之宰相,而是睚眦必报之人,对多年故人李商隐尚计较多年,何况这么一个与其子只是狐朋狗友之辈?又同书卷4“宰相怙权”:“或云曾以故事访于温岐,对以其事出《南华》。且曰:‘非僻书也。或冀相公燮理之暇,时宜览古。绹益怒之,乃奏岐有才无行,不宜与第。……所以岐诗云:‘因知此恨人多积,悔读《南华》第二篇。”〔29〕不仅如此,温庭筠还有意讥讽令狐绹丑事,《南部新书》载:“令狐相绹,以姓氏少,族人有投者,不惜其力,由是远近皆趋之,至有姓胡冒令狐者。进士温庭筠戏为词曰:‘自从元老登庸后,天下诸胡悉带令。”〔30〕这更让令狐绹恼羞成怒,大中九年(855年),温入试,竟被主试官沈询逐出科场,可以看出,是沈询为了迎合令狐绹而有意辱之。②大中十三年(859年),令狐绹干脆借宣宗旨意,将温庭筠逐出京师为隋县尉,制词者是其亲信裴坦。③终大中朝,令狐绹不仅阻止了温庭筠的仕途上升空间,还对其名声作了极为负面的评价,以致温死后,其子科第都受到影响。《唐诗纪事》卷70载:“温宪员外,庭筠子也。僖、昭之间,就试于有司,值郑相延昌掌邦贡也,以其父文多刺时,复傲毁朝士,抑而不录。”〔31〕可见温庭筠受令狐绹多年打压后,大中初时好为侧艳之词的习气大变,创作了大量讽刺诗歌,如《陪河中节度使游河亭》、《寄岳州李外郎远》、《过孔北海墓二十韵》、《过陈琳墓》、《洞户二十二韵》、《病中书怀呈友人》等,愤世嫉俗,抨击不公,成为晚唐怨刺诗风在罗隐之前的代表性诗人。温与令狐绹有记载的最后一次交锋是在咸通四年(863年),当时温庭筠仕途失意,“路由广陵,心怨令狐绹在位时不为成名。既至,与新进少年狂游狭邪,久不刺谒。又乞索于杨子院,醉而犯夜,为虞候所击,败面折齿,方还扬州诉之。令狐绹捕虞候治之,极言庭筠狭邪丑迹,乃两释之。自是污行闻于京师。”〔32〕虽然温庭筠为老不尊,行为有失检点,但令狐绹的处理也不尽公允:表面上看似公平,不偏不倚,其实心结犹在,致令温庭筠污名上达朝廷。后温庭筠至京师辩冤,却不见什么效果,也反映出令狐绹虽去相位,依然树大根深。

①参见拙作《杜牧非议李德裕原因检讨》,《五邑大学学报》2010年第4期。综览上述令狐绹与温庭筠之间的恩怨,似多是细枝末节之事,但表象之下,仍游移着党争的魅影。据傅锡壬考,温庭筠与李德裕有过交往,温曾投《感旧陈情五十韵献》,有“嵇绍垂髫日,山涛筮仕年。琴尊陈座上,纨绮拜床前”句,当为早年之作;又“有客将谁托,无媒窃自怜”,是以通家子弟向李德裕陈情干谒。温又有《题李相公敕赐锦屏风》:“丰沛曾为社稷臣,赐书名画墨犹新。几人同保山河誓,独自栖栖九陌尘。”《赠郑征君家匡山首春与丞相赞皇公游止》:“一抛兰棹逐燕鸿,曾向江湖识谢公。每到朱门还怅望,故山多在画屏中。”傅书认为“庭筠又于德裕远斥时,作诗感念……”,“对德裕尊崇之情,溢于言表。”〔33〕但后来李德裕并未提携温庭筠,原因可能在于李持身端正,一般不轻易荐引举子;而温之浪子行径为重视礼法的李所不喜,故有意疏远。然而,温庭筠同样也不为牛党要人所喜,除了“尘杂”行为外,他一直坚守的李党之进步政治信念应该是他与牛党要人交恶的主要原因,以至生前身后在牛党上层圈内都留下了恶名。李德裕南贬后,温庭筠不避嫌疑,在《题李相公敕赐屏风》中称李为“社稷臣”。当时政治险恶,王夫之道:“先君之骨未寒,太尉之逐已亟,环唐之廷,无有一人焉昌言以伸其忠勋者”,〔34〕由此可见温之操守。此时,他完全可以如同杜牧一样全面投身牛党,以乖常之言辞讨好牛党并在仕途上获利,但他并没有这样做。①他虽与令狐绹有交往,却不主动攀附,反而屡屡触犯,正是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心态的写照。他有诗自明心志,《江南曲》以荷为喻:“拾萍萍无根,采莲莲有子。不作浮萍生,宁为藕花死。”〔35〕《懊恼曲》亦道:“三秋庭绿尽迎霜,唯有荷花守红死。”〔36〕《寓怀》诗言其傲视权贵,淡泊名利之志:“诚足不顾得,妄矜徒有言。语斯谅未尽,隐显何悠然。……唯丝南山杨,适我松菊香。鹏鲲诚未忆,谁谓凌风翔。”〔37〕

四、令狐绹与其他诗人的过往

令狐绹与晚唐其他诗人亦颇有过往。作为秉政多年的权相,自然有其一套处世哲学。对待这些诗人,对其官声有利者则加以荐引,无利者则可能被忽视,忤之者则被排斥甚或施以报复。这一政客品行,除李商隐、温庭筠两人外,在李远、李群玉、顾云、罗隐、赵嘏、刘蜕等诗人身上亦均有不同程度的体现。

令狐绹曾力推李远和李群玉上位。《幽闲鼓吹》载:“宣宗坐朝,次对官趋至,必待气息平均,然后问事。令狐相进李远为杭州,宣宗曰:‘比闻李远诗云:长日唯销一局棋。岂可以临郡哉?对曰:‘诗人之言,不足有实也。仍荐远廉察可任,乃俞之。”〔38〕再一位是李群玉,大中八年(854年),李群玉献诗三百篇于宰相裴休和令狐绹,获得推荐,令狐绹《荐处士李群玉状》:“右苦心歌篇,屏迹林壑,佳句流传于众口,芳声籍甚于一时。守道安贫,远绝名利。”〔39〕夸奖李群玉不仅诗名上佳,品行也好,能守道安贫且无躁竞之心,值得推荐。其实,唐时大臣都有向朝廷荐贤的义务,宰相更是义不容辞。推荐颇有政声的李远升官,会留下抗颜荐贤的美名;推荐布衣李群玉入仕,更会给人留下野无遗贤的太平假象,这对提高令狐绹个人官声是有利的,且不会产生任何负面效应,自然是他乐意做的。

当然,荐贤的风险是存在的。万一所荐非人,荐举者会受到牵连,因此令狐绹在大中时期虽与不少诗人有过交往,却一直是小心翼翼,不愿冒任何风险荐人。而且宣宗为雄猜之主,驱臣有方,恩威并施,令狐绹为相十年,一直是如履薄冰。《金华子杂编》卷上载:“令狐公绹,文公之子也。自翰林入相,最承恩渥。先是,上亲握庶政之后,即诏诸郡刺史,秩满不得赴别郡,须归阙朝对后,方许之任。绹以随、房邻州,许其便即之任。上览谢表,因问绹曰:‘此人缘何得便之任?对曰:‘缘地近授守,庶其便于迎送。上曰:‘朕以比来二千石多因循官业,莫念治民,故令其到京,亲问所施设,理道优劣,国家将在明行升黜以苏我赤子耳。德音即行,岂又逾越?宰相可谓有权。绹尝以过承恩顾,故擅移授。及闻上言,时方严凝,而流汗浃洽,重裘皆透。”〔40〕回顾上文所述,李商隐不为朝中所容,温庭筠不为大臣们所喜,退一步讲,此二人即使令狐绹愿意大力引荐,恐怕也会适得其反。何况依令狐绹之政客品行,对其官声无利者,他也不会这样做。再从顾云和罗隐二人遭遇的反差,也能体现这一点。

《北梦琐言》卷6“罗顾升降”:“唐罗给事隐、顾博士云俱受知于相国令狐公。顾虽鹾商之子,而风韵详整;罗亦钱塘人,乡音乖剌。相国子弟,每有宴会,顾独与之,丰韵谈谐,莫辩其寒素之士也。……罗既频不得意,未免怨望,竟为贵子弟所排,契阔东归。”〔41〕罗隐与顾云一同受知,但遭冷遇的原因竟是“乡音乖剌”,与人交流不畅。这样,令狐滈等人便只邀请顾云参与宴饮,使得罗隐凭空丧失了不少攀结权要的机会,怨望是免不了的。可能口出了怨言,得罪权要而招致厌恶,最终被排挤离开。同书卷7“高蟾以诗策名 胡曾罗隐附”亦言:“罗隐亦多怨刺,当路子弟忌之”。〔42〕其实一开始,令狐父子与罗隐关系融洽,《唐诗纪事》卷69:“令狐滈,赵公绹之子,登进士,隐以诗贺之,赵公谓滈曰:‘吾不喜汝及第,喜汝得罗公一篇耳。”〔43〕话虽说得矫情,但可证当时令狐绹还是很推重罗隐的。罗隐《赠滈先辈令狐补阙》诗曰:“中间声迹早薰然,阻避钧衡过十年。碧海浪高终济物,苍梧云好已归天。花迎彩服离莺谷,柳旁东风触马鞭。应念凄凉洞庭客,夜深双泪忆渔船。”〔44〕诗中兼具道贺和渴求荐引意,但终绹罢相止,在大中科场呼风唤雨的令狐大人并未对罗隐施以任何援手,反倒听其子弟排挤罗隐东归,冷漠之心,令人浩叹。罗隐又有《河中辞令狐相公启》,仍希望罢相后的令狐绹能够发挥余热,为其荐引,当然也更无可能。孙光宪为其抱不平,将温李二人连同评曰:“江东罗隐亦受知于绹,毕竟无成。有诗哭相国云:‘深恩无以报,底事是柴荆!以三才子怨望,即知绹之遗贤也。”〔45〕正因为看透了如令狐绹等权要自私冷漠的政客嘴脸,罗隐自此诗中讽刺力度大大增强,一直迄于唐亡,其以如掾巨笔,横扫唐末丑恶乱象,成为晚唐诗坛讽刺大家,不能不说这与令狐绹颇有渊源。再看罗隐的同伴顾云,则成了赢家,由于与令狐父子相处得当,自身又颇有风采,遂为权要所喜,四举便及第,作为寒素诗人,极为罕见。二人境遇的强烈反差,不由让人联想到令狐绹在中间所起的微妙而又重要的作用。

晚唐诗人中,贾岛、皮日休、赵嘏亦曾有诗投赠令狐绹,但材料匮乏,不见令狐绹有何反应。贾岛有《送令狐绹相公》一诗,不过贾在会昌时已离世,当时令狐绹并未显达,“相公”当是后来所加。皮日休有《送令狐补阙归朝》一诗,写给令狐滈,也未见令狐父子对其有何关照。赵嘏与令狐家族交往颇早,可惜都是单向性的。据谭优学考,赵嘏开成元年(836年)有《送令狐郎中赴郢州》,令狐郎中为令狐楚弟令狐定。开成四年(839年),又有《和令狐补阙春独游西街》一诗,是和令狐绹诗。大中四年(850年),令狐绹入相,赵嘏有《上令狐相公》诗,有句“不知机务时多暇,犹许诗家属和无?”〔46〕赵嘏时已四十五岁,仍官渭南尉微职,故特上令狐绹诗,以图仕进。令狐绹对赵嘏不施以援手,关键在于宣宗的原因。《北梦琐言》卷7“孟浩然赵嘏以诗失意”条:“宣宗索赵嘏诗:其卷首有《题秦皇诗》,其略曰:‘徒知六国随斤斧,莫有群儒定是非。上不悦。”〔47〕这样,令狐绹便不可能提携赵嘏,何况赵嘏还眇一目,更不适合居高位了。

对罗隐、贾岛、皮日休、赵嘏等诗人干谒的忽视,是令狐绹官场经验丰富的结果,因为假如刻意提携这些人,对其官声提高不仅无益,反而可能受到冲击,所以忽视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期待令狐绹仗义执言,为晚唐诗坛杰出者呐喊,或希望其凭手中权力,呼风唤雨,为诗人们争取更多的政治生存空间,无疑是与虎谋皮,何况真要那样的话,他也不一定能够做得到。令狐绹政客品行表现最为直接者,莫过于对诗人刘蜕的报复。《北梦琐言》卷第6“刘蜕奏令狐相”:“宣宗以政事委相国令狐公,君臣道契,人无间然。刘舍人每讦其短,密奏之,宣宗留中。但以其事规于相国,而不言其人姓名。其间以丞相子不拔解就试,疏略云:‘号曰无解进士,其实有耳未闻。云云。又以子弟纳财贿,疏云:‘白日之下,见金而不见人。云云。丞相憾之,乃俾一人,为其书吏,谨事之。紫微托以腹心,都不疑虑,乃为一经业举人致名第,受赂十万,为此吏所告,由是贬之。”〔48〕此条材料中,揭示了令狐绹秉政十年,干扰科场,收受贿赂,之所以安全无事,全在于宣宗的大力袒护。正是看到圣眷正隆,令狐绹才无所顾忌,对刘蜕施以报复,派卧底搜集对方不法之事。刘蜕虽然有错,但令狐绹政客行径更令人不齿。

五、结语

历览唐代各期诗坛风尚的改变,多与社会政治现实密切相关。初唐蒸蒸日上的国势,带来诗坛破旧立新之风;盛唐开明的政治风气和强大的经济实力,给了诗人们建功立业的雄心,诗风昂扬向上,充满自信;中晚唐国势日衰,诗风沉郁低徊,衰飒之风渐弥。大中朝虽是建立在较为进步的李党完败基础上,但君臣图治,亦小有成效,但诗人们最为关注的科场不公问题,却在令狐父子的强力干扰下日趋严重,直至唐亡都未见起色。唐末动乱中,大量诗人与朝廷离心离德,甚至直接如黄巢等落第举子干脆举起义旗,一大动因仍是科场不公。缺乏公正透明的唐代科举制度,不仅改变了诸多文人士子的人生价值观念和道路选择,还将他们本应奉献给社会和国家的青春激情,内收为对起码生存现状的关注。这样一来,卑微的生命笔下,怎么可能还会写出激昂奋发的时代华章?

就具体诗人而言,李商隐早年关注国事,志向远大,在甘露之变的血雨腥风中,尚敢写出《有感》、《重有感》等正义诗篇,矛头直指滥杀的权阉集团,不可谓不义正词严。参见胡可先《唐代重大历史事件与文学研究》,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7年,521-523页。可步入仕途后,却屡受打击,虽有其个人原因,但令狐绹只顾及自身权位而对其公开的疏离和斥责,无疑加重了他内心的痛苦。他本是多愁善感之人,生活的不幸和仕途的坎坷已让他身心交瘁,而逐渐升至高位的令狐绹对他的复杂态度,却是导致其诗中诸多难言苦楚的最重要原因。其诗深情绵邈却又晦涩难懂,透过薄薄的纸背,我们不难看出令狐绹对其一生道路和诗风所产生的重大影响。温庭筠才华横溢却又恃才傲物,如果令狐绹能够有更多的包容而不是针锋相对的打压,温之名声和仕途断不会受到如此重创。可令狐绹出于党争偏见,对温之打压贯穿其一生,令人扼腕。不过反过来看,却也使得温之狂傲不羁的个性张扬在其诗歌创作之中,愤懑、讽刺成了其诗的主流,也炼就了这位晚唐诗坛巨子的独特诗风。除李、温二人外,上文述及其他诗人也都与令狐绹产生过不同的关联,对他们个人诗风的影响深浅不一。罗隐由于接触到令狐绹等权要的本相,对社会的黑暗和人生的不公有着更为深刻的认识,所以诗风凌厉,横扫千军,成为晚唐讽刺诗人的一面旗帜;其余诗人与令狐绹过往不多,诗风生成只与时代大潮暗合,倒与令狐绹个人关联不大。

搜检材料,晚唐诗坛大家杜牧偏偏与令狐绹没有任何来往记录。可能会昌时,杜牧忙于干谒李德裕;大中初,李党失势,杜牧又忙于讨好牛党魁首白敏中,而令狐绹此时尚未入相。等到大中四年(850年)十一月令狐入相时,杜牧可能还没来得及顾及与令狐绹加强关系,已于当年秋天自求出知湖州。一年后回朝任考功郎中、知制诰,此时赏识杜牧的白敏中已于当年三月出镇,杜牧此次回朝当是宰相崔铉或令狐绹奏请。但杜牧身体已大坏,一年后,即大中六年(852年)十一月离世。参见缪钺《杜牧年谱》,见欧阳灼校点《杜牧集》附录,长沙:岳麓书社,2001年,324-408页。所以两人虽曾共事,但时日既短,此前也无什么来往,当为泛泛之交,其诗风也就与令狐绹无多大瓜葛。

〔参考文献〕

〔1〕〔2〕〔8〕司马光.资治通鉴〔M〕.北京:中华书局,1957.8076,8030,8060-8061.

〔3〕〔7〕王谠撰,周勋初校证.唐语林校证:第3卷〔M〕.北京:中华书局,2008.214,283.

〔4〕〔15〕〔27〕〔32〕刘昫等.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4468,4468,5078,5079.

〔5〕〔11〕〔13〕董诰.全唐文:第806卷〔C〕.北京:中华书局,1983.8474,8474,8474.

〔6〕欧阳修,宋祁.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5103.

〔9〕〔40〕刘崇远.金华子杂编〔M〕.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1754,1753.

〔10〕王定保.唐摭言:第2卷〔M〕.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C〕.1586.

〔12〕李林甫.唐六典〔M〕.北京:中华书局,1992.79.

〔14〕裴庭裕.东观奏记〔M〕.北京:中华书局,1994.115.

〔16〕彭定求等.全唐诗:第702卷〔C〕.北京:中华书局,1999.8156.

〔17〕彭定求等.全唐诗:第518卷〔C〕.5964.

〔18〕彭定求等.全唐诗:第723卷〔C〕. 8378.

〔19〕彭定求等.全唐诗:第669卷〔C〕. 7717.

〔20〕彭定求等.全唐诗:第639卷〔C〕. 7378.

〔21〕彭定求等.全唐诗:第585卷〔C〕. 6839.

〔22〕〔28〕〔29〕〔41〕〔42〕〔45〕〔47〕〔48〕孙光宪.北梦琐言〔M〕.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C〕. 1869,1835,1811,1859,1869,1811,1862,1856.

〔23〕沈德潜.唐诗别裁集:第10卷〔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147.

〔24〕沈德潜.唐诗别裁集:第20卷〔C〕.332.

〔25〕〔33〕傅锡壬.牛李党争与唐代文学〔M〕.台北:台湾东大图书有限公司,1984.285-305,189-192.

〔26〕刘学锴,余恕诚.李商隐文编年校注〔C〕.北京:中华书局,2002.903.

〔30〕钱易.南部新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2.102.

〔31〕〔43〕计有功撰,王促镛校笺.唐诗纪事校笺〔M〕.北京:中华书局,2007.2330,2321.

〔34〕王夫之.读通鉴论:第26卷〔M〕.北京:中华书局,1975.2152.

〔35〕〔36〕〔37〕刘学锴.温庭筠全集校注:第2卷〔M〕.北京:中华书局,2007.158,179,206.

〔38〕张固.幽闲鼓吹〔M〕.唐五代笔记小说大观〔C〕.1449.

〔39〕董诰.全唐文:第759卷〔C〕.7885.

〔44〕潘慧惠.罗隐集校注〔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5.124.

〔46〕谭优学.唐诗人行年考〔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1.289-318.

(责任编辑:潘纯琳)社会科学研究20143

猜你喜欢
政客
浅谈枭雄曹孟德
洋葱灵魂:读《李白与杜甫》
这一刻,别叫我政客,请叫我吃货
英大报罗列“没孩子的女政客”挨批
印度一夫多妻家庭成政客“抢票热点”
辜鸿铭戏弄民国政客
↑政客的祈祷
政客春秋
荣国府“政客”王熙凤
“堪培拉就像是政客的‘走读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