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没资格嘲笑狗熊了

李月亮

世界读书日前两天，有媒体请我聊聊最近在读的书，我腆着脸戴上对方扣过来的“作家”“文化人”的帽子，很认真地想了又想，想了很久，尴尬地心虚地悲哀地发现，我最近，根本没有读过书。

本着诚实原则，我婉拒了那家媒体。我会告诉别人我超过半年没读书了吗？纵担不起文化人的美誉，但我好歹是个文字工作者，搞文字的不读书，就跟学生上学不看课本一样，是不能被理解和宽恕的。

当然，虽不读书，字我是每天都看的，微博微信，阅读软件，零零散散，支离破碎，花去的时间和阅读总量一点也不少。我一度以为，阅读嘛，贵在坚持读，长短不重要，小店多开几家收益也不会少。我还以为，短的都是精华，都是从繁复冗长啰嗦的大部头里提炼出来的，吃一片顶五片——人若想偷懒耍滑，总能找到自欺欺人的借口。只是现实是现实的，这两天我反省了一下，发现有太多迹象表明，自从把阅读场地从书本转移到微博微信，我大脑的健康状况已经大不如前。

比如我更习惯于写简短浅显的文章，需要拐三个弯才能讲明白的道理，就懒得讲了。

跟朋友聊天，说个新闻或段子尚且可以，但若想深入一下，挖地三尺做个全面系统的讨论，就力不从心了。

遇到理论性强、生涩偏门的文章，主观上不想读，客观上读不下去，消化能力退步了。

最糟糕的是，很多文字，看着面熟，仿佛见过，又认不出来，迷迷糊糊看下来，到结尾才想起来以前读过。——这就离老年痴呆不远了吧？

碎片化阅读就是这个坏处，大量文字浮光掠影地从眼前穿过，太多，太快，太碎，很难真正地给你留下什么。于是我就成了掰玉米的狗熊，掰一个，掉一个，忙活半天，手上就一个。

哦，我想我再也没资格嘲笑狗熊了。

前几天有官方数据公布说，去年中国国民人均阅读图书4.77本，我深感汗颜，作为一个写字的，我拖了国民阅读量的后腿，尽管我一年的阅读总和加起来400万字也不止，但如果必须以“本”为单位，我最近一年看的书，确实没超过4本。而且我已经意识到，读一本书和读十万字，差别真的好大。一本书，是一个系统的、完整的、深化的体系，它本身就是一座黄金屋，而那些零散的文字碎片，是一堆没法垒在一起的金子，看起来很美，实用价值并不高，它们很难促使你深入思考，帮你构建完善的思维。好比不管你吃多少瓜子薯片巧克力，也取代不了一饭一菜一汤的正餐，零食可以做消遣，而保证身体健康营养均衡的，还得是正餐。

所以我决定好好吃饭。

昨天晚上，在书架前徘徊良久，我选了本一直想看的崭新的心理学著作，抱到床上做睡前读物，只是才看了没几页，手机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又钻到了我手里。——人说有选择的人生是幸福的，但不幸的是，有时候你明知道应该选A，却忍不住奔向了B。

戒零食也是需要毅力的。某种东西一旦让你情不自禁，就已经不是习惯，而是瘾。

不过孔子他老人家早说了，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作为一个有志气的匹夫，咱总得有点理性，超越自我有点难，超越狗熊可是必须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