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

张婴音

我发现大人和孩子，老师和学生好像是一棵树上的两根树杈，永远长不到一块儿。比如我们喜欢的王平平同学，上山爬树是行家里手，可孙老师连瞧都不愿瞧他。孙老师顶顶喜欢的一个同学叫李小彤。上课时，他总是把手背在身后，大眼睛笑眯眯地盯着老师。

我们去参观小学生画展，回来后孙老师叫我们谈感想。轮到李小彤讲时，他支吾了半天才说：“我……我看到了后脑勺。出发时老师说不要东张西望，我就看着前面陈小芳的后脑勺。”“哗——”教室里爆发出笑声。

从此，我们就叫李小彤“后脑勺”。其实李小彤的学习成绩在班上是数一数二的。陈小芳和“后脑勺”是邻居，她告诉我不少“情报”：“李小彤每天早上六点起床背课文……”“李小彤每天晚上十一点才睡……”“李小彤的爸爸为了他能考上重点中学，每门功课都重点辅导。”我心里大为不服：李小彤的成绩都是他爸爸帮忙得来的。

过了暑假，新班主任范老师叫我们每个人把暑假作文拿出来念。“后脑勺”用读书一样的声调，念他写的作文《小足球赛》。咦，怎么成语用得那么多？我们都听不明白。

下课后，“后脑勺”被范老师叫到办公室去了。我和王平平站在走廊上偷听。“什么叫‘强弩之末？”“……”“‘厉兵秣马你解释一下。”“就是……”我忍不住探过头去看，只见“后脑勺”的脸红到脖子。“你的作文怎么像写报告……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去好好想想吧。”“后脑勺”低着头冲出办公室。

下午，我刚进教室就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后脑勺”失踪了。原来《小足球赛》那篇作文是他爸爸帮他写的。“后脑勺”在留给老师的信中还说，他对学习没兴趣，作业太多，爸爸妈妈又抓得紧。如果考不上重点中学，爸爸妈妈就要把他送到农村去……

“后脑勺”的爸爸妈妈都到学校来了，老师也发动我们出去找。同学们分头行动。我和平平从学校附近往他家的方向搜索过去。

我们不知不觉走进了树林子，突然站住了，李小彤正躺在一条石凳上面。他睡得那样香，眼角还有干了的泪痕。平平突然说：“让他睡一会儿吧，他太累了！”我眨了几下眼睛，说：“我们先谁也别告诉……”平平点头，我们在李小彤身边坐下来，为他赶走小虫子。“睡吧，小彤，我再也不叫你‘后脑勺了！”我的眼里全是泪水……

王文华摘自《给你整个世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