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振兰
伍修权(1908-1997),出生于湖北武昌,早年在莫斯科中山大学、莫斯科步兵学校学习过,曾任瑞金红军学校政治营教导员、军委模范团政委、军委直属第三师政委、红三军团副参谋长、中央军委作战部副部长、东北军区参谋长兼军工部政委、中国外交部副部长、中央对外联络部副部长、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中央顾问委员会常委等职。抗战时期主持八路军兰州办事处工作,成为他革命生涯的辉煌一笔。
任八路军兰州办事处处长
为利用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之机,营救西路军的被俘人员,1937年5月下旬,中共中央派出张文彬、彭加伦等7人到兰州筹建红军办事处,地点在南滩街54号,对外称彭公馆(1938年2月迁到南稍门孝友街32号)。8月25日正式成立“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兰州办事处”。中共中央还特派谢觉哉奔赴兰州,以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的代表身份,开展甘肃方面的统一战线工作,争取时任甘肃省政府主席的贺耀祖等国民党的军政人士团结抗日,并加强对八路军兰州办事处的领导。
当时的兰州是抗战期间苏联援华的活动基地,也是苏共与中共联系的一个联络站,因而苏联在兰州设立有外交代表处和军事代表处。1938年2月,由于八路军兰州办事处不断同苏联驻兰州的代表机构打交道,中共中央考虑到伍修权曾在苏联学习和工作多年,并担任过李德的翻译,熟悉俄文,便决定派他赴兰州接替彭加伦,担任八路军兰州办事处处长,这一干就是3年多。
1938年春节,伍修权从延安来到了西安。根据中共中央的指示,由正在西安主持统战工作的林伯渠为他写了一封信,将他介绍给当时在兰州任国民党第八战区司令长官兼甘肃省主席的朱绍良,请朱绍良对八路军兰州办事处的工作给予协助。林老为伍修权写介绍信时,信笔将“伍”字误写为“吴”字,正想重写,伍修权灵机一动:“算了吧!不如将错就错,索性连名字也改了!”于是,林老就用了几个音近的字,将伍修权的名字改为“吴寿泉”。之后,伍修权在兰州的几年,对外活动时一直使用着“吴寿泉”的名字。1938年2月6日,伍修权到达兰州后,由谢觉哉陪着拜访了兰州的国民党军政要人和各界知名人士。当时,八路军兰州办事处除谢老和伍修权以外,还有秘书、副官、译电员、通信员和服务员、炊事员等共十余人。
由于经常外出活动,伍修权不能老是穿着八路军服装,更因为要同国民党上层人士打交道,穿着不宜太“寒碜”,伍修权就买了一件旧的呢料大衣,买来后一穿才发现稍小,但没更多的钱重买合适的衣服,只好将就着穿了。后来伍修权还半开玩笑地提起此事:因为扣不上扣子,只得老是敞着怀,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我很“潇洒”,其实我是穷得不得已而为之。
既坚持我党政治立场
又善于待人接物
朱绍良兼任甘肃省主席后推行了许多反共、防共措施。1938年4月,朱绍良的八战区、省政府及省党部等联合组成的图书审查委员会,公然宣布查禁了80多种图书和近20种期刊,其中包括中共的《新华日报》 《解放》等报刊。为此,谢觉哉和伍修权多次去找朱绍良和所谓图书审查委员会的头头,严辞责问他们的无理行为,驳斥了他们说是“暂封待查,不是查禁”的狡辩,使他们无言以对。朱绍良对谢、伍二人避而不见。谢、伍又写信给朱继续据理力争,并迅速将这一情况报告了中共中央。最终,周恩来直接致电朱绍良询问此事,迫使他们对《新华日报》 《抗战》等一批革命的和进步的报刊图书解禁。
朱绍良等反共分子还不断在解放区的边界上挑起摩擦事件。由于这些事件大都是在军队之间发生的,也就由伍修权单独出面去同国民党打交道了。为了同那帮官僚政客们打交道,伍修权等也掌握并使用了当时流行的一套官场语言。例如:1939年3月,陇东庆阳合水区的国民党区长阻止八路军的采购活动,并劫去八路军采买员和前去救他的连长的武器,甚至向八路军官兵开火伏击,迫使八路军反击并活捉了该区长。为驳斥国民党方面对八路军的反诬,伍修权答复国民党省政府的质询,言辞中不无讥刺:“关于合水王区长被押一案……其真相为八路军警备七团采买上士一名赴合水三区购买粮食,请求王区长协助,该区长不但不予协助,反骂八路军是土匪,将上士缴械,连长闻讯赶来,又将连长缴械,因而营长带一队人来索取枪械,不料王区长竟指挥保安队向其放枪,并投手榴弹数枚。在王区长想乘机逃走时,就被营长捉住了……”同年4月,在回答国民党方面对八路军的又一反诬时,伍修权直接致函朱绍良,言辞中又不无慢条斯理:“(朱)主席钧鉴:昨接本军后方留守处主任肖劲光急电称:关于本军在庆阳等处禁止友方设防空哨事,真相实非如此,因当时友方人员既无函件又不说明理由,后已准其设置防空哨矣。”
这类打官司的“文章”还有很多,可见当时斗争情况和八路军兰州办事处工作的一斑。伍修权说,我们既要坚持自己的原则立场,又要掌握正确的方针策略,机智灵活地同对方进行尖锐的斗争。
除了对国民党中的反共分子不断进行着“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外,八路军兰州办事处更大量的工作是对当时一些比较开明的人士作说服、争取和教育工作,同国民党方面的军政人员和地方绅士也进行了较多的个人接触。他们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阐明共产党的政策和主张,团结一切拥护抗日的阶层和个人。例如,经过谢觉哉和办事处同志的努力,当时的国民党新编第一军军长邓宝珊同八路军建立了十分良好的关系,他曾利用自己的地位,保护过八路军同志,还将他的二女儿邓友梅送去延安学习,参加了革命。
办事处的同志大都是从山沟里出来的“土八路”,要他们习惯并学会做统战工作有一个过程。一次,办事处的一位服务员按上级指示要热情接待来访的国民党官方人士,主动为其接挂衣帽,哪知客人才进门,他就一把抢过客人头上的帽子,吓了对方一跳。谢觉哉和伍修权为此对办事处人员提出了一些工作原则和具体要求,强调既要坚持共产党的政治立场,又要善于待人接物,掌握基本礼节,在方法上灵活机动。
西北国统区救亡运动
的一盏明灯
对于八路军兰州办事处的地位、作用,伍修权有过形象的比喻:看起来是在国统区中我党我军一个孤立的据点,但它却是西北国统区救亡运动的一盏明灯。
谢觉哉和办事处同志利用各种机会,运用各种方式,直接对群众特别是广大青年进行宣传教育工作。例如,在共产党和一些进步人士的促进下,由地方民间机构组织时事座谈会,讨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三民主义与抗日救国”、“怎样保卫西北”、“怎样领导民运”等问题。谢觉哉、伍修权每会必去,还每次都要发言,回答问题和作总结性讲话。
谢、伍对于来到办事处交谈、请教的社会上的爱国人士、进步青年以诚相待,对他们积极参加抗日救亡运动的行动给予了鼓励和支持。在甘肃地下党组织的密切配合下,办事处根据许多积极分子的志愿和要求,考查了他们个人情况后,作出安排和介绍,将他们分批选送去革命圣地延安,一部分进入抗大和陕北公学学习,一部分直接分配到抗日前线,为革命输送了一批新生力量。他们中的不少人经过了长期的革命斗争锻炼,后来大都陆续成为共产党的各级负责干部。
当时,八路军兰州办事处提出了“创办刊物,改造舆论”的工作方针,选派或推荐了一些共产党员和进步文化人,创办了一批各有特色的大小刊物,如《西北青年》 《妇女旬刊》 《战号》成本《回声》 《老百姓》 《民众通讯》等。除了这些刊物,还从外地邀请来著名文化人如萧军、塞克等,由他们分别主编了《甘肃民国日报》副刊《西北文艺》 《剧运》等。
在八路军兰州办事处的关心支持下,兰州设立了兰州书报社和生活书店的分店,公开和半公开销售共产党出版的《新中华报》 《新华日报》 《解放》周刊等革命书刊和其他各种进步图书。其中,有许多书报是由八路军兰州办事处的交通员从西安长途运来的。
与此同时,许多群众性的抗日救亡团体和进步组织也在兰州如雨后春笋般地相继成立,其中有不少是由中共甘肃工委直接或间接领导的,各个组织的骨干分子也大都是共产党员或靠拢中共的进步青年。如“甘肃青年抗战团”“省外流学生抗战团”“西北青年救亡读书会”和“妇女慰劳会”等,还有主要由外地在甘肃青年组织的“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甘肃青年抗敌自卫会”,以回族青年杨静仁、鲜维俊等为骨干的少数民族组织“回民教育促进会”和“伊斯兰学会”。八路军兰州办事处也用种种方式对他们进行支持和指导。此外,在谢老的倡导和办事处的赞助下,兰州先后出现了好些引人注目的文艺演出团体,如“血花剧团”“王氏兄妹剧团”“西北抗战剧团”“平津学生演剧团”等,积极开展革命文艺宣传。这些文艺团体在兰州演出了《放下你的鞭子》 《到前线去》《保卫卢沟桥》 《烙痕》等剧目和歌曲,给兰州各界和广大群众留下了深刻印象,大大激发了他们的爱国热情。
中苏间来往人员接待和
各种物资的转运工作
当时,中国与苏联联系的一条主要交通线,是由苏联的阿拉木图经中国新疆迪化(今乌鲁木齐)到达兰州。来去苏联的人员都得在兰州停留、中转。根据苏联政府与国民党政府达成的协议,苏联负有物质援助中国抗战的义务。一时间,大量苏联援华物资在兰州集中,再转运到各地。由此,当时的兰州是一处重要的国际联络站,在政治上、军事上都有重要地位。
由于八路军兰州办事处也是兰州军政各界的一个重要单位,苏联代表举办的各种友好活动特别是重大节日的招待宴会,照例要请伍修权等同各界的头面人物一起去参加。与苏联驻兰州的外交代表处和军事代表处联系,通过他们沟通中共与苏共的关系,负责来往于中苏之间人员的接待和物资转运工作,是八路军兰州办事处特别是伍修权的主要工作任务之一。
在伍修权任职期间,接待过周恩来、邓颖超、王稼祥、任弼时、蔡畅、邓发、陈郁、肖三、刘亚楼、李天佑等许多领导同志。对于接待周恩来,伍修权终身难忘:“周恩来同志是1939年在延安骑马跌伤,同邓大姐一起去苏联治疗,伤愈后又于1940年回国,来去都经由兰州办事处,是由我负责接送他们的……长征前后曾经同我共过事的原共产国际军事顾问李德,随周恩来等同志乘的飞机自延安来兰州,经我与苏联代表处联系后,又与周恩来等同志一起离华赴苏,这是我同这位特殊人物的最后一次打交道。”
伍修权还和国际共运著名人物打过交道,接待过越南共产党主席胡志明和日本共产党主席冈野进(野坂参三)。胡志明当时是从苏联经中国回国,先到兰州。上级只通知说有位重要的同志要好好接待,但未告知其真实名字。办事处给他开了小灶,以后又送他安全到达延安。解放后,胡志明来中国见到伍修权时还专门说起此事。
办事处接送从苏联回来的同志的方式,通常是由苏联方面将这些同志经乌鲁木齐用飞机或汽车送到兰州,先隐蔽在苏联驻兰州代表团住处,与办事处取得联系后,约定好时间,由苏方用汽车将人送到八路军驻兰州办事处大门口,迅速下车进办事处。
办事处还有一项很繁重的任务,就是接收并转运来自苏联和新疆的各种物资。提起这段往事,伍修权回忆说,当时苏共曾经支援我们一部分物资和军事装备,还运来一部分马列主义的中文书籍。这些物资通常是用汽车从苏联经新疆长途运来,有时只经过兰州,仍由原车运出兰州送到解放区,我们办事处只要派人押运和领路就行了。新疆人民和爱国人士曾经支援了3万件老羊皮大衣给边区和八路军,用骆驼队长途运送到兰州,我们设法先后雇了一百多辆板车,才将这批皮衣转运出去。
帮助和指导中共甘肃
党组织的工作
八路军兰州办事处对甘肃地下党组织(中共甘肃工作委员会,简称甘肃工委)没有直接的领导关系,但负有帮助和指导他们工作的责任。当时,中共中央对甘肃工委的指示,都通过办事处向他们传达;甘肃工委向中央的报告,也经由办事处转报延安。办事处又通过上层及统战关系,给一些地下党员安排了公开职务,掩护他们的活动。在伍修权支持下,在办事处内为甘肃工委开办了培训干部的“党建训练班”,对一些党员和经过斗争考验的党外积极分子进行马列主义和党的基本知识的教育。谢觉哉和伍修权都亲自为他们讲课。
1941年1月,国民党政府悍然发动“皖南事变”,掀起了第二次反共高潮,国民党甘肃当局也加紧了反共活动,兰州的形势也紧张起来。八路军兰州办事处受到严密的监视,门口有国民党的警察和特务伪装的修鞋摊,隔壁有密探开设的饭馆,还有游动哨从房后的城墙上居高临下地整日窥望着办事处院内,伍修权等一外出马上就有特务跟踪盯梢。为了甩掉“尾巴”,伍修权曾经同特务们开过一点“小玩笑”:常常一早就匆匆走出办事处,引得特务马上跟上来;然后从南稍门一直走到黄河边,可是只到那里锻炼锻炼身体,或者在大铁桥上逛一逛,弄得特务们白跑一趟。他经常如此,特务们毫无所获。当特务放松跟梢的时候,他就利用机会赶紧办一些事,同地下工作的同志接接头,或者去看望某些人,完了又若无其事地踱回办事处。
国民党当局不仅对兰州办事处进行了一系列监视、封锁和攻击诬蔑,还企图在经济生活上困死和逼走伍修权等人,一度卡住办事处的粮食、疏菜、煤以及水等生活必需品的供应,又禁止周围的群众卖东西给办事处,迫使办事处有时不得不从西安运粮食来。
诚如伍修权所说,尽管兰州办事处仍然在努力坚持工作,但是整个形势和处境已经对我们十分不利了。1941年5月,中共中央决定调伍修权回延安工作,办事处的编制也随之缩小,只留下副官、译电员和通信员等5人。1943年夏,中共中央决定撤销这一办事处。
回到延安以后,在被分配新的工作以前,伍修权给中共中央写了一份长达万言的工作报告,详细汇报了在兰州办事处工作期间所了解的甘肃敌、友、我等各方面的情况,总结了工作经验,对于有关工作及甘肃地下党工作,也提出了一些意见和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