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逝去的光阴

2014-08-21 06:04程四化王朔
祖国 2014年6期
关键词:围巾伯伯苦瓜

程四化++++王朔

总理去世那天,周秉德正在上海出差,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她才从广播里的哀乐声中知道这一噩耗。1976年1月10日,那天天特别冷,周秉德戴着围巾手套去总理的灵堂,突然,在进门之前她觉得:不能戴着围巾手套去看伯伯,他会觉得我怕冷,要保护我的,她就把围巾手套全都往地下扔……

成长的记忆总是简约而不简单。人生如同一条抛物线,由几个关键的点勾勒出一个图形,或像流星,或如彩虹,然后一直延伸着,延伸着……

周秉德的人生就像一个“U”型抛物线,一出生就定位在一个很高的起点上。周秉德是周恩寿的大女儿,周恩来的亲侄女,12岁时她快乐的一脚迈进了中南海的红墙大院,一脚走进了周恩来夫妇的瑰丽人生,并成为他们最亲密的晚辈。

周总理的家教很严格,15年的“海院”生活,周秉德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记忆最深刻的一句话却是:毛主席在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

为了更多地了解周秉德和周总理的挚爱深情,日前,《祖国》杂志记者一行在钓鱼台国宾馆对周秉德进行了专访。

毛主席的“苦瓜论”

12岁时,周秉德第一次离开家,住进中南海的红色大院,刚开始还有些不大习惯,但很快就有了快乐的小伙伴,与毛主席的女儿娇娇(后称李敏)成为了好朋友,还有主席秘书叶子龙的两个女儿,四个小女孩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玩起来无忧无虑,花样百出。

在周秉德的回忆里 有件事是终生难忘的,那就是主席让他吃苦瓜的事。虽然已时隔多年,但周秉德却终身难忘。在主席看来 孩子们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充满了希望,他希望孩子们从小就懂得吃苦,从小就懂得革命的道理。并通过吃苦瓜这种浅显的表述方式让孩子们明白 人生道路上的困苦和革命道路上的艰辛。

那是暑假的一天,周秉德作业也都做完了,小孩子无忧无虑的高兴的要命,跳跳蹦蹦到处跑,“我们四个小伙伴就到中南海边上捞小鱼小虾。后来娇娇说,‘咱们拿回去到我家给我爸爸进贡吧,我们就乐颠颠的跑回去,说:‘毛伯伯,我们那个带点小鱼小虾来,给你慰劳,给你进贡。主席说:‘那好吧,搁在厨房去,咱们做个汤。”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周秉德记忆犹新。

过一会,该吃饭了,主席就把我们一起都叫过去陪她吃饭。主席爱吃辣 东西都很辣。那天,印象中有红烧肉,那个时候是供给制,主席是可以开小灶的,就是菜的量比较多一点, 但也不是特别多。至于山珍海味那是没有的。我们前后几次去主席那,吃的都是挺普通的,不过是些单炒的菜。

毛伯伯是湖南人,他爱吃苦瓜和辣椒。吃饭的时候,他就让我吃苦瓜,我一看鲜嫩青翠的,就夹了一个,一吃是苦的,立马就吐了。毛伯伯笑了,说:“得吃苦瓜,不会吃苦瓜,就不懂得吃苦;不会吃辣椒,就不懂得干革命。”还是叫我吃,我说什么也不吃,但这句话却记得特别清楚。

当时,我们几个小姑娘陪着他,对他来讲也算是一种休息,不然,他一个人也挺枯燥的,那时候江青带着李娜在莫斯科治病,所以我们几个就一块陪他吃个饭觉得挺好的。

舞池里的美男子

工作之余的毛主席,除了游泳,也参加一些舞会,对于交谊舞,毛主席曾明确表示:跳舞有好处,但要少,以不影响工作为原则。因此长期以来,无论是国务院警卫局,还是党中央警卫局办的舞会,除过年或个别情况外,都是每周一次,不能突破。

周秉德是见过毛主席跳舞的,在中南海的春藕斋,主席有时会去跳舞,舞步缓慢从容。关于舞姿,专业人士和做过毛主席舞伴的人这样评价:“毛主席的舞跳得极其有‘范儿的,他把陕北大秧歌和类似迪斯科中的动作融进了交际舞中。这在50年代的交际舞中,是很少见的,纯粹是毛泽东特色!”文工团的舞蹈演员们也曾模仿过毛主席的动作,却没有他来的那么从容、帅气。中南海的孩子们对舞场上的毛伯伯印象更深的是他的身材高大,几乎所有的舞伴,都比他矮大半个头甚至一个头,还有就是毛伯伯的长腿大步。

周秉德说,毛伯伯跳舞,类同于出操,也就是走路吧,他把跳舞当成一个锻炼身体的方法,一边锻炼身体,一边与舞伴聊聊天,一则放松了心情,二则也可以了解风俗民情,增加一些乐趣。

如果说毛主席的舞姿是一江春水,大气磅礴,那么周总理的步态就是碧野萧香,怡然自得。春藕斋中两人翩翩而起,在年少的周秉德眼中,伯伯们都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圆梦乡村女教师

上世纪50年代,正逢留学苏联的热潮。初中刚毕业的周秉德聪颖优秀,她本来可以选择当时绝大部分高级干部子女所走的道路——高中毕业后赴苏联留学。但少年秉德却做出了一个让同学们都大吃一惊的决定,报考中等师范专科学校,那时的周秉德15岁。

在学校里,我的成绩一直很好,被老师和同学们称为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是一部前苏联电影《乡村女教师》改变了我的命运,当时不顾一切的,一心要做一名乡村女教师。

学校的老师和校长就跟我谈话,说你问问家里边儿的意见,是不是都同意,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就做了主意。当时我这属于逆潮流而行,那个时候留苏算是青年们最高的向往吧。我就读的女附中是干部子弟班,升了高中以后,绝大多数都是到留苏预备班,然后就去留苏的。学校也是基于这一点,不断的找我谈话,但是他不能直说,就说你应该再跟家长去征求一下意见。

我爸爸、妈妈知道后,妈妈就说:“你上大学也一样可以做老师啊,你在这个学校把高中念下来,上师大不是也可以嘛。”当时我也没听。然后就去跟七妈、伯伯他们一块儿谈(周恩来在兄弟排行老七,因此周秉德称邓颖超为“七妈”),当时是在饭桌儿,我说,毛主席也鼓励我读师范呢,主席说:“我也是师范毕业的”。七妈就特别地鼓励,她说:“哎呀,好,我就是16岁做老师的,国家建设需要各种人才,你做老师太好了,就跟我一样的。”伯伯就还是吃他的饭,也没吭没讲,七妈说:“哎,我鼓励了半天秉德了,你怎么不说啊,不表态啊。”伯伯就说:“哎呀,有你一个鼓励就够了嘛,你让她有点儿独立思考的机会,这个自己再多考虑考虑嘛。”伯伯没有表态,我也就没想那么多,坚持自己的想法,上了师范学校。endprint

事情过后有人跟我讲,说,其实你伯伯还是很愿意让你读了高中上大学,或者能留苏也是个很好的途径,也是国家的需要,但是他又不能明确地跟你这么讲,因为他的话影响力太大了。

七伯下令“拘捕”我父亲

1968年,周秉德的父亲因卷入刘少奇专案,被周恩来下令“拘捕”入狱,原因是周恩寿与王光美的二哥王光奇一起聚餐,而被冠以反革命的罪名。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正在孕中的周秉德寝食难安。

得知这个消息,还是七妈让我的妹妹秉健到西安给我送了一封信,七妈在信中说,要我相信组织,相信党,相信毛主席,这个事情总会弄清楚,不要有怨言,也不要有情绪,要正确对待什么的。我看了信,我就哭了,我说我爸爸怎么会出这事儿,一下子理解不了,难过极了。我自己纳闷,从小我的家庭都是一个很红的家庭啊,挺高级的这么一个家庭,自己的成长也一直很顺利,学习很好,工作表现也很好,入党也比较早,怎么会忽然有这么一个事情落在我身上了。

父亲入狱不久,我赶往北京看望七妈,才得知原因。当时“刘少奇专案组”特别将此事报告分别送谢富治和伯伯批示,伯伯将谢富治批的“拘留”改为“拘捕”。就这样在还没调查清楚的情况下,就把我父亲拘捕起来了。从字面看“拘捕”比“拘留”更为严重了,实际上这是一种保护吧。

“拘捕”是先捕过来以后再搞清楚是什么问题,“拘留”是在地方上,红卫兵直接就拘留了。“拘捕”至少放在一个正规的一个司法单位里面,一个机关里面,有什么事你先查,但是人是安全的,别人不能随便动他。“拘留”呢,红卫兵也可以去审他什么的,那可能就更不安全了。

“毛主席在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

1974年的5月30日,周秉德说,这个日子在后来才体会到她的珍贵。

那天,七妈让我去吃顿饭,说一块儿见个面。我就去了,当时看到伯伯,隐约的感觉到有点不一样,他穿的衣服非常随便,显着挺悠闲的样子,吃饭的时候也不那么紧张了。我们还一起聊聊天,说说话,他就告诉我说:“明天我就要去住院了,以后见面机会少了,你们要认真地工作。”然后,把两张他们在大寨的头一年的照片送给我,那时候大寨是全国农民学习的榜样,是很有政治意义的。其实那是他给我留的纪念,但是我没有体会到,因为平常他有时候也随便给我个东西,我就没有当回事儿。

周秉德未曾料想,就在她刚回到北京的时候,伯伯实际上已经在死亡的边缘,但在当时,即使是作为周恩来的家里人,也和其他人一样,无法确切得知一国总理的真实病情。

那是1975年的5月,有一个过去在伯伯那工作过的护士,求我帮忙劝劝伯伯,我才知道他的病情,但我也无法见到他,只能通过电话问候,有一次通话聊了半个多小时。我说:伯伯,大家都很想念你啊。伯伯说,想念我,我没有关系的,最主要的是毛主席在就行啦。伯伯最后一次住院的时候,那时江青不准我们进医院,我只好跟伯伯通话,我说你一定要把身体保养好啊,跟医生好好配合,全国老百姓都很想念你啊。伯伯还是说:我没有关系的,人总要有那一天的。“伯伯再三说这个话,总说他自己没有关系,他走了以后总会有人替他的。”周秉德说,通话就要结束时,伯伯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毛主席在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

1975年5月20日,在中南海西花厅,我终于再次见到伯父。“他更瘦了,人就像一个衣服架子,但眼睛还很有神。”周秉德说,“那一天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伯父。”

1976年1月4日,我去上海出差,“1月8号的上午9点58分,七妈告诉秘书赵伟说:你赶紧告诉秉德,秉德感情最重,第一个得告诉她。可是当时我又不在北京,后来就让我爱人打电报给我,让我回来。”周秉德记得电报是打到一个亲友家的,电报内容说:“家有要事,请速回京,速回京。”亲友也不知道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就没有告诉我。第二天上午六点半,我在广播中听到了哀乐,“哎哟,哎哟,我就哭得没办法了……”

1月10日,我是第一个去伯伯灵堂的,那天特别冷,大家都戴着围巾手套,突然,在进门之前我觉得:我不能戴着围巾手套去看伯伯,他会觉得我怕冷,要保护我,不行,我就也不管那么多,围巾手套全都往地下扔,“进去,看了以后我觉得特别地难过,那么消瘦,哎呀,不能说话。”周秉德特别想在那儿最后跟伯伯照个相,后来,他们就找人悄悄在那儿拍了一张照,总算在他那儿拍了一个,是站在伯伯身后的照片。

在当时敏感而危机四伏的政治时局之下,媒体并没有报道有关周恩来亲属参加吊唁活动的消息,而那些让周秉德撕心裂肺的场景却不会因为没有文字的记载而被忘却。

红色事业的传教士

半个多世纪之前,风华正茂的周秉德满怀豪情,放弃了许多人期盼的升学留苏梦,转而进入北京市师范学校,立志要做一名社会主义红色事业最需要的小学教师。虽然后来在学校任职只有两个月,但那种决绝的信念始终不曾更改,如今,年近八旬的她依然耕耘在红色事业的第一线,经常受邀去一些大学、单位去讲课,讲述她的红色信念和她所受的人生教育。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说的就是周秉德对周总理的真情挚爱吧。“高德质朴走天下,红色思想传四方”讲的就是老一辈红后代践行红色使命,诠释正义、廉洁的真实写照吧。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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