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回男儿身，一对深情“姐妹”的人生救赎

阿丽

一对容貌清丽的90后小姐妹，从小穿花衣服，进女厕所，到南方打工时又住进女工宿舍……一次体检，揭开了惊人真相——这对姊妹花本是男儿身！

究竟是什么原因模糊了他们的性别，扭曲了他们的人生和爱情？

一

1990年春，家住河南商城县风集乡白龙岗村的姚建民夫妇，迎来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见女儿生得眉目清秀、白净可人，夫妻俩乐得合不拢嘴。两年后，他们的二女儿也呱呱坠地，小模样和姐姐一样漂亮可爱。

此后，这对姊妹花扎小辫、穿裙子，连名字也有明显的女性特征：大姚名字中有个“婵”字，小姚名字中有个“丹”字。姚氏姐妹在父母的呵护中，度过了快乐无忧的童年。

上小学后，大姚隐隐约约觉察到一些异样，她和妹妹总爱跟男孩们一起爬树、摔四角板、玩弹弓，对小女孩们热衷的丢沙包、踢毽子等小游戏不屑一顾。女孩们向往的花衣服、漂亮发卡，对她们也毫无吸引力。因她们性格像男孩子一样顽皮，在学校里，大家都把大姚和小姚当“假小子”看。

最令她们感到难堪的是，每当走进女厕所，她们总会引来同学们的调侃：“哟，假小子应该去男厕所！”姐妹俩一旦与班上的同学发生争执，人家就会以“不男不女”攻击她们，这令她们倍感痛苦。

时光荏苒，大姚长到了16岁，小姚也已经14岁。这时，姐妹俩意识到自己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别的女孩到了这个年龄，都已经挺起了胸、有了初潮，而她们的身体却没有一点动静。

不光身体上女性特征不明显，步入豆蒄年华的大姚和小姚，从情感上也疏远男孩子，有亲近女孩的冲动。女孩喜欢女孩？这在闭塞的小村庄要是传出去，何其难堪。大姚为自己的“不正常”感到羞耻和自责，加上学习成绩也很不理想，初三就辍学了。

这时，正读小学五年级的妹妹参加了一次学校体检。医生吃惊地发现：小姚不是女孩！医生悄悄地将这个消息告诉给小姚的父亲姚建民。姚建民夫妇惊呆了，养了十几年的闺女不是女孩，难道还能是个儿子不成？

他们赶紧把小女儿带到武汉一家大医院，抽血化验……检查结果令他们目瞪口呆：小姚被确诊为男性！姚建民夫妇疑惑地问医生是不是搞错了，医生指着化验单上的数据，耐心地解释：“不会搞错的。人体细胞中有23对（46条）染色体，其中一对为性染色体，是决定性别的，女性的性染色体为XX，男性为XY。你们看，你家孩子的性染体正是XY。”

随后，大姚也被父母带到医院做检查，结果也被确诊为男儿身！姚建民的心情万分复杂，是男孩是女孩，出生时应该一目了然啊，自己怎么会糊涂到如此地步，竟然搞错孩子的性别？

原来，大姚和小姚一出生，就患上了一种名叫“尿道下裂”的先天性疾病。根据医学统计，尿道下裂在新生儿中的发病率为万分之四。身患此疾的男孩，初生下来的时候确实与女婴极其相似，很容易被误认。医生说，导致尿道下裂的原因很复杂，目前医学上还没有找到明确的病因。

二

如此小概率的疾病竟然让两个孩子都摊上了，姚建民夫妇感到既痛苦又难堪：如果让村里人知道，流言蜚语肯定会如潮水般涌来……

与父母沉重的心情不同，大姚和小姚得知他们原本就是男儿身，终于解开了萦绕心头多年的疑惑，也扫除了由来已久的心理障碍，深感庆幸。

医生说，尿道下裂患者的最佳治疗年龄在6岁以前，如今姚家的俩孩子都十多岁了，治疗成功的希望很渺茫。姚建民和妻子不愿放弃：“有一线希望我们也想试试，两个孩子做手术需要多少钱？”听说需要十几万元，家贫如洗的姚建民叹了口气，纵使砸锅卖铁，他也拿不出这笔巨款。

凑不够钱为孩子做生殖器矫正手术，又怕村里人得知自家孩子身患怪病，姚建民夫妇觉得面前的路似乎只剩下一条——将错就错，把两个儿子当闺女养下去。他们觉得很愧疚：“孩子们，都怪爹妈无能啊。等咱家里有了钱，再带你们去看病……”大姚和小姚心里感到委屈，最后还是懂事地点点头。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因土地纠纷，村里一户人家和姚建民闹矛盾。那家的女主人当着村里人的面，骂和小姚一起玩的女儿：“死丫头，你给我离‘人妖远些，他那个怪病会传染人的！”

姚家人在村里从此抬不起头来。无奈之下，姚建民带着妻儿搬离家乡，到郑州市务工。在异乡，姚建民每天起早贪黑地在工地上劳作，生存压力很大。为了减轻生活重担，大姚和小姚于也早早进入社会谋生。

2008年初，二人来到深圳一家鞋厂打工。由于小姚的男性特征更明显一些，每当大姚习惯性地喊他“妹”时，都会招来工友的惊呼：“天呢，我还以为那是你弟弟呢，原来是你妹呀！”大姚听了心里一阵难过，谁又了解这兄弟俩内心的苦痛？

每当姚氏兄弟走在厂区或外出逛街时，时常会听见刺耳的议论：“哎，你猜那两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可能是男的，也可能是女的。”“肯定是一男一女”……人们总是拿他们兄弟俩的性别打赌。

更让姚氏兄弟倍觉难堪的是，因身份证上显示他们是女性，他们进厂后被安排到了女工宿舍。每天工作结束后，他们最怕回宿舍——女性工友们会当着他们的面洗澡、换衣服甚至聊些私密话题，令他们面红耳赤。为了避免尴尬，他们每天下工后相约去外面闲逛，直到宿舍熄灯，他们才敢回去睡觉。他们陷入了深深的自卑中，沉默寡言，不愿意与人接触。

2009年7月，长相秀气的大姚被一个男孩追求，对方经常约他外出逛街、吃饭，并买小礼物送给他。尽管遭到了大姚的婉拒，那个男孩依然纠缠不清。

男扮女装，扮得了一时，却扮不了一世。2010年初，大姚和小姚离开深圳来到杭州，决定从这座陌生的城市开始，回到原本的男儿面目！他们将自己的女装全部扔掉，剪去长发，换上了男孩的衣服。

小姚用激动得发颤的声音，生涩地喊了大姚一声“哥哥”。大姚答应着，眼中隐现泪光，也第一次称呼小姚“弟弟”。这对苦难的兄弟，双手紧握：“我们今生再也不当女孩了！”endprint

三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意识到，仅仅是在外形上做回男人还不够，他们还需要实质上的改变，才能得到社会的承认。

2011年4月，大姚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为杭州一家不绣钢门窗店送货时，不小心与汽车刮蹭了。交警赶来处理，让他出示一下身份证。这个看似平常的要求，却让大姚异常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着那么多围观群众的面，他怎么能够掏出自己那张印着女孩头像、性别为“女”的身份证呢？看到大姚迟迟不拿出身份证，也不说他叫什么名字，交警觉得挺可疑，于是通知民警把大姚带回了派出所。

另外，大姚想考驾照，报名时却被告知：“这身份证是你妹姝的吧？得用你自己的。”再有，他们也无法去买火车票，外出时只能坐过路的汽车。

最严重的是，大姚到杭州后交了一个女朋友，两人情投意合，很快生活到了一起。这份浪漫甜蜜的恋情，只维持了短短数月。当发现大姚有生理缺陷后，女孩大骂他是“骗子”，哭着离开了他。

正在谈恋爱的小姚，从哥哥失败的初恋中看到了自己的爱情前景。为了避免伤害心爱的女孩，他不惜背上负心人的骂名，主动离开了她。

从此，大姚更加拼命地赚钱，想早日攒够兄弟俩的手术费。他辞掉了杭州那份薪水不高的工作，到一艘宁波渔船上打工。一次出海捕鱼时，遭遇了暴风雨，正在甲板上收鱼的大姚，被一个大浪卷进海里，险些丧命。父母得知此事后，劝他不要在渔船上干了，实在太危险。大姚不愿辞掉这份高薪工作：“我再攒一年钱，估计就能给弟弟做手术了。他恢复男儿身的愿望比我更强烈，我要帮他实现这个梦想！”

2013年5月17日，大姚拿出打工积蓄的6万元，带着小姚来到上海一家大医院做矫正手术。李玉明医生表示，小姚的病可以治好的，而且手术成功后，不会影响婚后性生活。大姚喜极而泣，摇着弟弟的肩膀说：“听到了吗，你很快就能当一名真正的男子汉了！”

李医生得知大姚和小姚竟然患有一样的病后，惊讶地问：“你为什么不先给自己治疗呢？”大姚告诉医生：“弟弟一直渴望爱情，却因身体原因而不敢接触女孩子。每当看到他孤独忧郁的样子，我心里都像刀割一样痛。眼下我存的钱不够，先让他做手术吧。”

望着眼前这个23岁男孩，望着他粗糙的双手上布满的老茧，望着他脸上至今留有在渔船上摔伤留下的疤痕，李医生被深深感动了，当即表示：“你明天再来找我，也许会有好消息。”

当晚，李医生向医院领导讲诉了姚氏兄弟的故事，请求院方能帮助这对苦难兄弟。院领导决定，让大姚小姚兄弟俩同时做手术，尽最大可能减免两人的医药费。

2013年8月20日，大姚和小姚历经两次手术和数月康复治疗，终于成功地做回真正的男人，携手走出医院。

恢复男儿身后，姚氏兄弟急于更改身份证的资料。2014年春节后，他们回到阔别6年的家乡，向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申请更改性别。申请改性别者十分鲜见，而且性别一旦改了，身份证号码也得改动。当地户籍民警收到姚氏兄弟的证明等材料后，立即逐级上报。两周后，河南信阳市公安局批复：“此事在我市尚属首例，应特事特办，满足当事人的请求。”大姚小姚感动万分。

2014年4月13日，从辖区派出所领回自己的身份证后，姚氏兄弟凝视了好几分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证件照片变成了小伙子，性别一栏也写着“男”。

弟兄俩在家门前的池塘边，将收藏的女装照烧了个干净，也烧掉了十多年的屈辱和压抑。

兄弟俩赶回郑州与父母团聚，同时也开启了自己的新生活。

编辑 魏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