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波和博多的交往看日本中华街的形成

2014-08-18 23:16耿超然
考试周刊 2014年47期
关键词:宁波

耿超然

摘 要: 从十二世纪开始,日本博多出现中华街,由中国商人发起的贸易活动广泛活跃,中国多处陶瓷器被集中输出到日本。现在日本博多火车站的北侧,以前被称为息滨、博多滨的沙丘地,就是平安时代屈指可数的贸易港。史料中常常提到的“博多津唐坊”,就是中国商人的居住地,换言之,这里就是中华街形成的地方。在博多因中国商人的住地而成为交易的场所,“住蕃贸易”的新型贸易便应运而生。通过此种贸易,中国向日本输出了大量陶瓷器、铜钱、佛像、绘画和经书,对日本传统文化的形成有着重要意义。

关键词: 宁波 博多 日本中华街

在以博多为中心的九州北部,多次发现了可以追溯到平安时代的经冢遗迹,其中尤以位于福冈平野东部的白山山顶附近发现的白山神社经冢出土遗物引人注目。出土的还有四耳壶、湖州镜、青瓷盒子等从宋传来的舶来品,特别是在出土的铜制经筒底座内侧似乎墨书标记了一个叫“徐工,天仁二年(1109)”的宋人的名字,这些瓷器的出土,明显表明了与宋人相关。平安时代中期之前,外国商船正式的大门是大宰府鸿胪馆。当初作为迎送遣唐使和遣新罗使的地点及迎接外国使节的迎宾馆发挥作用,后来逐渐变为兼作中国商人的逗留地和贸易场所。

在鸿胪馆的交易,始终是中央主导的。与其后的博多中华街的贸易“住蕃贸易”相比,被称为“波打际贸易”。据十世纪的《新仪式》叙述,商人们在鸿胪馆逗留时,大宰府的官员要向中央报告商人的来访,从中央派出藏人和财务人员①,将朝廷所需要的物质购回以后,贵族、官员和民间富豪等才能争相购买剩余的物品。鸿胪馆在十一世纪中期被放火烧毁后,很快衰退,被东临相接的博多取代,随后,博多以华人街的式样,发展为最大的贸易点。

一、关于马蝗绊的青瓷器

在名贵茶碗中有一种被称为“马蝗绊”的青瓷碗②。碗体曲线优美,釉色幽深翠绿,是以盛产名器而久负盛名的中国浙江省龙泉窑制作的青瓷。不过,出名的是固定在靠近碗底六条裂纹的弯钉。其咬着碧绿色美玉的弯钉,就像一只硕大的蚂蟥附在上面,“马蝗绊”之名由此而来。在奈良“圣地宁波”特别展览期间,虽然没有展出实物,但其传到日本的过程,从日宋贸易角度来看,一定很有趣。

据江户时代儒学者伊藤东涯的《马蝗绊茶瓯记》中记录,最初这个青瓷碗为平重盛持有。据说平重盛为宋朝育王山布施黄金时,住持佛照禅师作为回礼将此茶碗回赠给了他。之后,足利义政也很珍重此茶碗,但碗底却出现了裂纹,为得到同样的茶碗,就送到了中国,对于当时的明朝,此碗也很难得到,就在碗底打上弯钉,又送到了日本。

在《平家物语》的前半部分,所描写的平重盛的这一段,就与有名的“赠金”有关。在『平氏物语』中,平重盛为了给自己和子孙们祈祷冥福,从镇西叫来称为妙典的船老大③,委托他把三千两黄金运送到宋朝。妙典用船运送到宋朝,通过育王山的佛照禅师德光将一千两黄金赠与僧侣,将两千两黄金献与皇帝。据说为此喜悦的皇帝,将五百町田地布施给育王,且在该寺一直供奉着平重盛的菩提。

在这里没有讲到青瓷碗的回礼,“马蝗绊”传来的过程就有可能是从《平家物语》中的“赠金”里杜撰的。不过,在书中出现的平家、黄金、镇西船老大、育王山等都是平安时代后期的日宋贸易的主要角色④。以下简述以商人活动为中心的场面。

二、博多商人

1.博多津唐坊

运送平家黄金的妙典,是不是确有其人,不得而知。因为有镇西的船老大抑或筑紫的唐人存在,所以一般都认为他们是承担日宋间往返商船的中国商人或者以他们为原型刻画的人物。现在日本博多火车站的北侧,以前被称为息滨、博多滨的沙丘地,就是平安时代屈指可数的贸易港。在十二世纪史料中,常常被提到的“博多津唐坊”,是中国商人的居住地,换言之,这里就是中华街形成的地方。在博多遗迹群的发掘调查中,发现了许多瓦,这些瓦是在宁波周边制作的。有些中国商人在这里建造中国式的房屋。在当时的河边,发现了藏有大量陶瓷器的遗迹,这些陶瓷器都是被废弃的青瓷和白瓷。有人提出,很有可能附近曾经存在过起货场或者仓库。这之前的交易,通常都是在政府设立的场所,商人与官员进行交易,但在博多因为中国商人的住地也成为交易的场所,所以一种称为“住蕃贸易”的新型贸易形式出现了。

2.网首(船老大)

在象征博多贸易的陶瓷片中,发现有黑笔写着“张”、“丁”、“陈”等中国人的姓氏。据解释,往船里装碗和碟子时,用绳子将它们捆在一起,收到箱子里。在最上面的瓷器上用黑笔写上货主的名字,以免将货物发错。因为这些黑字瓷器,并没有在博多以外的港湾出土,这表明其也是与博多“住蕃贸易”相关的输送系统的一部分。在黑字中有“网”字样,据说是掌管商船的运行和全面贸易的“网首”之意⑤。这个“网首”与“船老大”同义,正是像妙典这样的商船总管,接受了货物进行运送。在中国人的“网首”中,比较知名的是一个叫张成的人,在由宗像社僧人色定法师主持的“一切经书写”事务中,他提供了“宋版一切经”。张成同族中,有位女性出嫁到当时宗教大宫司⑥的家里,地方势力很强,通过商业贸易,积累了一定的财富。再者,在博多修建(仁冶三年1242)承天寺的谢国明也是博多的“网首”。他居住在博多,以宗像社小吕岛为贸易据点,又购买了箱崎宫领的一部分土地,曾经在承天寺进行布施等活动,通过贸易密切了与寺院和神社的关系。另外,谢国明同张成不同,他娶日本人为妻。

3.贸易商船

他们用于贸易的商船,大概就是在中国南方常见到的戎克船的一种。据推算,大一点的船,其长度超过三十米长。在韩国新安冲发现的沉船,是由宁波出发去博多途中沉没的元朝贸易船(14世纪),该船载有青瓷、白瓷、天目碗等陶瓷器约18000件,铜钱8000万枚二十五吨以上,紫檀树939根,盛有香料和药的长罐2300个,还有大量的银器和铸锡块等。可想而知,这一船所带来的贸易利润相当大,因为“网首”所拥有的财力丰厚,经常为地方势力所依靠。endprint

4.与佛教的关系

在宁波市存有知名的“宋人石刻”⑦,在上面刻有“在日本国大宰府博多津居住的佛家弟子“丁渊”、“张宁”,他们布施了寺院拜佛路的修路费用,用贸易获得的财富的一部分作为回报,还原到港口的寺院,也深化了自己的信仰。人们关注他们和佛教的关系,是由于他们在日本发展成功后所做的善行。在福冈县佐谷观音堂经冢里,既有刻着“宋人冯荣”许愿人名字经筒的例子,又有在经筒的盖子或台座里黑笔书写着“陈”、“徐”等中国人姓氏,表示间接贡献的例子。并且,在九州北部,发现了大量用青瓷和褐釉等中国陶瓷器做成的经筒。到底中国商人是许愿人,还是接受日本许愿人的委托后,向中国的工匠订购后承包进口的呢?这些都不明,应该只有一定财力和海运能力的人才能促使这些善行成功。特别是在九州北部天台宗的寺院很多,从刻着延历自僧名字的经筒来看,可以窥视到他们将天台宗引进,以此力量转化到积极的善行活动中。

那么,像这些在博多活跃的中国商人,通过财力、海运能力、中国人脉、佛教的关系等,在各方面发挥巨大的力量。平重盛委托大量的黄金,给育王山布施能够顺利成功,正是因为有妙典这样具备一定财力值得信赖的富商。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九百年前的华侨首领、中华街的实力派。

三、中华街形成之前

博多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成为贸易港的。平安时代中期前,外国商船正式的大门是大宰府鸿胪馆。当初作为迎送遣唐使和遣新罗使的地点及迎接外国使节的迎宾馆发挥着作用,后来逐渐变为兼作中国商人的逗留地和贸易场所。

在鸿胪馆的交易,始终是由中央主导的。与其后的博多中华街的贸易“住蕃贸易”相比,被称为“波打际贸易”。据十世纪的《新仪式》叙述,商人们在鸿胪馆逗留时,大宰府的官员要向中央报告商人的来访,从中央派出藏人和财务人员⑧,将朝廷所需要的物质购回以后,贵族、官员和民间富豪等才能争相购买剩余的物品。与中央官吏的交易,有被公定价格束缚、优先购买好的物品、付账滞纳等不利原因,常常引起商人们的不满。作为平常的交易,无视这些正常的交易秩序,在鸿胪馆之外的附近港口,如佐贺县的神崎、福冈县的香椎、箱崎、博多等地进行的走私贸易便应运而生。鸿胪馆在十一世纪中期被放火烧毁后,很快衰退,被东临相接的博多取代,随后,博多以华人街的式样,发展成为最大的贸易点。

另外,与中央官吏的关系此后一直持续,并没有全部贸易自由化。长承二年(1133年),平忠盛⑨,在宋商人周新来到神崎港之际,在自己的庄园内,对太宰府官员进行的公开贸易提出异议,与太宰府官员发生了争执。据说平忠盛以皇上信任作为后盾,扩大自己的权限,特别是在如何获取优质的“唐物”中⑩,出现了严峻的权利斗争。

四、带来的货物

再提茶碗,“马蝗绊”从容器形状和釉子颜色来看,一般认为是从十二世纪末左右开始到十三世纪浙江省龙泉窑烧制的青瓷碗。这个时期的龙泉窑瓷器,有着柔软的容器和鲜明碧绿色的釉子的特色,制品非常考究。在《平氏物语》中,平重盛把黄金布施给育王山的时期是安元期间(1175—1177),“马蝗绊”赠与平忠盛的年代也是成立的。倒不如说这样的名贵器皿,更适合平重盛这样级别的人拥有,这样说未必是杜撰。

1.商船里的货物

日宋贸易中,中国出口的主要商品正是陶瓷器和铜钱。从考察海底沉船来看,容易腐烂的物资已经消失,印象很深的是,打捞上来大量的陶瓷器和铜钱。青瓷和白瓷等陶瓷器,当时在日本是做不出来的。另外,自皇朝十二钱以来{11},日本还没有发行货币,而用宋钱替代。当时日本铜矿开采量少,制作铜钱的铜材价值非常大。如果从在京都和镰仓出土的无数陶瓷器,重源修建东大寺大佛和铸造镰仓大佛所使用的铜材数量来看,那么满载着数十吨的陶瓷器和铜钱的中国商船,对日本来说无疑是宝船。

日本主要用来支付货物的代价,以前是太宰府官制的棉,之后就是陆奥的砂金。从《青方文书》中来看,从日本出港的船,其装载的货物有甲胄、泥金画砚台、水银等,在当时交易的商品也是极其稀少且珍贵的。

2.各种陶瓷器

下面简单归纳运到日本的陶瓷器,九世纪到十一世纪的“鸿胪馆”时期,主要是浙江省越窑的青瓷和河北省刑窑的白瓷{12}。越窑青瓷,表面附着橄榄色的釉子,是阴文雕刻碗中具有代表性的陶瓷器,不过,其产地不限于浙江省,还延展到福建省,统一称之为“越窑系青瓷”{13}。从十二世纪开始,博多出现中华街,由中国商人发起的贸易活动广泛活跃,中国多处陶瓷器被集中送往日本。十二世纪前期,河北省耀州窑的深绿色美丽青瓷与广东省、福建省烧制的大量白瓷一同被运送至日本,而从后期开始,浙江省龙泉窑的青瓷开始大量被运送至日本{14}。该时期的青瓷中,福建省产的青瓷偏重黄色,因其碗和碟子的内面加上装饰性的梳状纹路图案而显得尤其突出。据说,由于精通茶道之人村田玉光喜好该风格,又被称为“珠光青瓷”。另外,同是福建省产的天目碗,从十二世纪前期开始传入日本这一点毫无疑问,不过,这是根据荣西向日本介绍“点茶法”的十二世纪末之前数十年的事。从十三世纪开始,龙泉窑的青瓷以压倒性的优势大量被运送至日本。在日本,正因为千利休携带的插花花瓶呈现碧绿色泽的青瓷,所以它也被称为“砧青瓷”,受到日本人的珍视。“马蝗绊”正是其中之一。南宋变为元朝的十四世纪,尽管还是龙泉窑的青瓷占有主体地位,但是比较南宋时期的样品,已然呈现出几分粗糙感。从新安冲海底沉船中发现的陶瓷器,正是这个阶段的成品。

这样粗略地回顾可以大致清楚脉络,若要再补充一点,我们就可以发现,进入平安镰仓时代的陶瓷器,在之后的茶道界享有很高评价。

3.其他装载货物

通过日宋贸易,多种多样的陶瓷器输出至日本,这一点自不必说。平清盛对日宋贸易的执念,从修筑摄津的大轮田泊和准许中国商船进入濑户内海这两点就可以看出{15}。向朝廷进贡的《太平御览》等贵重典籍和中国织锦等,全部都是通过日宋贸易获得的。举个略不可思议的例子,正仓院的宝物宝蓝色琉璃壶(中仓)是通过该贸易而进入日本的可能性很大。此宝蓝色琉璃壶是一个玻璃制的唾壶。有记录显示,这是平致经于治安元年(1021)向东大寺捐献的。平致经从哪里得到此物尚不得而知。在中国从唐朝末过渡到宋朝时期,陶制的唾壶终于得到普及这一点来看,至少遣唐使带回日本的可能性低。考虑到易碎的玻璃制品的保管问题和与捐献日期接近的情况来看,由中国商船运送而来这一观点比较妥当。endprint

在“圣地宁波”展会展出的佛像、佛教绘画、经书典籍类,是在入宋僧侣的努力下而被带回日本的,不过不是日宋贸易的主要对象。陶瓷器和铜钱等的输入,是在运送大量需求物资的货船确定下来以后才得以实现的。

五、日宋贸易后

回到前面提到的“马蝗绊”,想要用新的物品代替这个有裂缝的青瓷碗的人,是室町幕府第八代将军足利义政。足利义政恢复了父亲足利义教死后中断了三十年的与明朝的邦交,派遣了第十一·十二次遣明使{16}。足利义政心潮澎湃地认为应该在东山藏馆里加上“唐物”,他或许内心期待着真的可以得到新的青瓷碗。可是,与此相反,十五世纪的龙泉窑青瓷已经丧失了宋代的精炼,“砧青瓷”也早已不见踪影。除了少数被认为是名品外,碗碟类都沦为粗陋而庸俗的杂类器品。十六世纪,经历多年的青瓷老字号龙泉窑也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江西景德镇窑的青花白瓷(蓝花瓷器),明朝兰花瓷器开始成为时代的主流。

看着返送回来的碗,足利义政想必感到吃惊不已。可是,它紧紧联结的不仅仅是碗底,还有龙泉窑青瓷的黄金时代的骄傲和昌盛的日宋贸易。

注释:

①称为天皇秘书.

②日本国家重点保护文物,现藏于日本国立博物馆.

③《源平盛衰记》中叫做筑紫的“唐人”.

④现宁波阿育王寺.

⑤船老大的旧称.

⑥明治前神宫负责人.

⑦存于宁波博物馆.

⑧称为天皇秘书.

⑨平重盛祖父.

⑩唐朝来的舶来品.

{11}708—963期间,日本铸造的12种铜钱.

{12}在宁波西面.

{13}其他窑带“系”字的情况也很多.

{14}位于临近福建省的内陆地.

{15}今日本神户港.

{16}派遣第十二次遣明使时雪舟一同前往.

参考文献:

[1]今井敦.中国的陶瓷4青瓷[M].东京:平凡社,1997平成9年.

[2]大庭康时.中世纪都市·挖掘博多[M].福冈:海鸟社,2008.

[3]森克己等.图说人物海的日本史2日宋贸易和元寇[M].东京:每日新闻社,1979.

[4]谷口耕生,吉泽悟,等.圣地宁波[M].奈良:奈良国立博物馆,2009.

该论文是在宁波大学杨建华副教授指导下完成的。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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