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瑞昌
山西省立国民师范成立于1919年10月16日,旧址在现在的太原市五一路东侧山西机床厂宿舍附近(小北门),当时是阎锡山为全省各校培养师资力量,更主要的是为维护其在山西的统治地位,培植亲信和骨干,为国民党培养后备人才。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共产党巧妙地利用这块阵地培养出了一大批革命力量。因此,省立国民师范一成立,就成为国共两党争夺的一块阵地,特别是1935—1936年间,这种斗争显得更激烈,更突出。
我的大哥裴世昌于1933年夏考入省立国民师范,同年秋天9月间,大哥把我从平遥老家带到太原,直到1936年春,我除了间断性地在外当徒工外,大部分时间就随大哥住在国民师范。1935—1936年间,我已十二三岁了,所以对国民师范的一些情况比较了解。
1935年,太原的爱国学生经常通过一些活动,进行革命宣传。10月16日是国民师范建校16周年,从15日到17日,连续开了三天庆祝晚会,会上演出了话剧《五奎桥》,主题是描写修桥工人反抗资本家压榨迫害的故事。剧中扮演资本家一角的是高维昆。他是当时国民师范的学生领袖之一。他常常在同学们中演讲国际、国内形势,宣传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道理,所以在学生中威信很高。但是在以后的斗争中,他的表现令学生们大失所望。
1935年北平爆发了一二九爱国运动,很快波及到太原。太原爱国学生的声援活动于12月16日正式拉开帷幕,直到20日,全市各大、中学校联合行动,进行了全市大规模的罢课和游行示威活动。爱国学生在海子边集合,到街头宣传讲演,整个太原市轰轰烈烈,加上当时红军东渡的压力,阎锡山非常惶恐,于是他采取了一系列镇压学生运动的白色恐怖政策,分化瓦解学生运动。当时太原八门紧闭,街道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陆军、宪兵、警察交叉巡逻,穿梭往来,每天都有共产党员和无辜群众被枪杀。市内人心惶惶,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阎锡山派了大量军警宪兵在全市各大、中学校全部设了岗哨,四面包围起来。当然,国民师范是他控制的重点,阎锡山通过其安插的特务,查出国民师范的学生领袖张立诚,并以“共党嫌疑”逮捕了张立诚。该校学生义愤填膺,一边罢课,一边派出请愿代表团向省府、教育厅和公安局抗议,要求释放张立诚同学。经过近一个月的斗争,敌人被迫答应让张立诚保外就医,但张立诚由于在狱中受刑过重,加上他原来就有肺病,出狱不几天就死了。学生们为了纪念他,特意召开了追悼大会。追悼会设在国民师范大礼堂,由高维昆主持,另一位学生领袖杨绍曾致了悼词。高维昆当时是民族武装自卫委员会的负责人(后来才知道)。所以追悼会后,他遭到了秘密逮捕。起初,学生们也同营救张立诚一样,派了请愿代表团,罢课抗议当局,要求释放高维昆。但后来听说他叛变了,据说他供出了七十多人。其实有些名字是他编造的,实际上并无其人。虽然他的叛变并没有给其他人带来被捕的恶果,但是学生们还是撤回了请愿团。没过多久,高维昆被放了回来,仍住在国民师范,可是学生们像避瘟神一样总躲着他,没有人再理他了。
一二九运动以后,太原市的学校成立了统一的抗日救国会”。记得各个学校的学生代表曾在国民师范的图书馆楼上的“劝业室”开会,专门讨论成立“抗日救国会”一事。会后,各校的“抗日救国会”便相继成立。
国民师范学生抗日救国会的领导人中有段若宗、刘定国、乔增禄、邢思廉、杨绍曾、曹津、张增荣、韩昌万等人。他们当时也是全市各校学生运动的核心领导人,所以在当时影响很大。
记得当时的学生抗日救国会是公开的组织,因为有专门的办公室,还挂着牌子。办公室设在东四斋到东五斋之间的一个里外套间里,门口挂着“国师学生抗日救国会”的牌子。一进门正对面墙上贴着大幅标语“满腔热血,干!干!!干!!!”,两面侧墙上贴着马克思、列宁语录“卡尔说:……”“伊里奇说:……”(记不清具体语录了)。外间办公,里间刻印传单,都是同学们自己编、自己刻、自己印的宣传抗日的传单。同学们先是用蜡纸刻印,后来有的同学一天晚上不知从哪里的仓库里弄回了一架破打字机,修了修便可以使用了,所以后来的传单都是打字机打的。当时全市各校的抗日救亡运动都搞得红红火火,太原市民每天都可以接到传单。到了1936年2月,东渡红军到达晋中地区,太原新南门外的大营盘一带也插上了红旗,抗日游击队已逼近太原,所以,阎锡山非常惊慌,害怕发生里应外合的革命暴动,就分别派军警宪兵对各大、中学校实行了包围,不让学生自由出入,上千名军警宪兵把国民师范包围得水泄不通,学生们只能在校内活动。为了以防万一,学生们自发地组织起看护队,在学校四周围墙上和西、北、南三个校门都设了岗哨,由看护队员轮流日夜守卫。
2月20日夜里,看校门的守卫学生发现有两个穿便衣的陌生人偷偷进了学校,鬼头鬼脑,到处窥视,就报告了学生抗日救国会。邢思廉马上召集救国会人员研究对策,当即决定以抓小偷为名把这两人抓起来审问,两人是小北门派出所的巡警宋文济和闫松林。同学们已明白他们是搞特务活动来了,非常气愤,就把他们捆起来吊在篮球架上,两个篮球架上一面一个,并用“童子军”木棍抽打两个特务。邢思廉、曹津,还有我大哥裴世昌都带头使劲抽打过。
这件事发生后,阎锡山以“保护警察安全”为借口,于3月2日派军警对学校进行了大搜捕,校长冯司直为他们提供了名单,一千多军警宪兵再次包围了国民师范。次日夜里一点多,军警宪兵挨门逐户捕人,到天亮,把抓到的100多人都集中到教室里,由校长冯司直当面协助军警宪兵查对人员。当下放了一些抓错的,其余的都被带走了。每人拴着一条胳膊,一条绳子捆着几个人,由军警宪兵押到警备司令部后,多数人被保释放了出来,最后按照敌人掌握的黑名单,正式逮捕了16人。事后我听大哥裴世昌讲,16人中有段若宗、乔增禄(昔阳人)、刘定国、张增荣、胡荣贵(忻州人)、邢思廉(崞县永兴村人)、曹津(汾阳城内西街人)、张清源(洪洞人)、智泽民、杨绍曾、张近智、武先烈(以上4人籍贯记不清了),我大哥裴世昌(平遥西戈山村人)、孔繁珠(朔州人)、樊希骞(临县人),还有一个人,我记不清名字了。据敌人报纸上登的是韩昌万,但韩昌万确实是逃脱了,因为第二天我还在新南门街碰上他,他急匆匆地往城外跑,看见我过来,他一摆手,低声和我说了一句“让你大哥躲避躲避,情况不好。再见!”,便匆匆地走了。据说他跑回老家(方山县)后就参加了红军。抗战初期,有人在八路军120师见过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