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俊峰
(西北师范大学 哲学系,甘肃 兰州 730070)
众所周知,国家试图通过推行社会福利措施来保护弱者,即无业者、暂时失业者、不充分就业者,以及那些薪水过低以至于难以维持体面生活的人,使得那些老年人、残疾人、贫困群体避免遭受贫困痛苦而丧失做人的尊严。国家作为权力运作和政治组织管理的主体,它意识到权力分配不恰当而造成的社会不公正和不公平,通过推行社会福利措施弥补因之受害而遭遇生活的不幸的人群,进一步改变他们的生活境况,以此化解社会冲突和矛盾,达到防治贫民暴动,维持社会稳定的作用。这就是说,国家应该有义务、有能力承担起社会责任,并且以法定强制保险来保护公民免于一般性的生活风险(生老病死等),无论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这都将激励公民对国家产生认同和忠诚。
波兰尼认为,“福利”不是资本主义社会内部新近发展起来的现象,不是在对劳动力进行绝对剥削之后,出于慈善的原因而建立起来的。相反,“福利”制度是劳动力商品化的前提条件。奥菲认为,“福利”与资本主义之间的关系是矛盾的,在现代资本主义的条件下,一套非商品化的维持体系对于把劳动力当作商品来使用的经济系统而言是必要的[1]。而马歇尔在他的《福利权利》中指认,福利权利意味着国家的公正和运作的良好,意味着除了“平平安安”“心宽体胖”“繁荣昌盛”等之外,没有什么会比它们更好;福利是物质手段与精神目的的复合体,在连接财富与幸福之间的轴线上,你可以发现它的影子[2]。而《福利国家的社会选择》一书指出,福利国家其实是整个共同体福利的促进者和监护人,这种共同体福利有着比个人福利简单相加更加复杂的内容,个人的要求通常必须得到界定和受到限制,以便适应于共同体那复杂而平衡的福利模式[2]。福利国家的公民不仅追求福利权利,而且也能获得福利权利,通过福利改变自身的生活处境。
马歇尔通过对公民权利和义务的深入阐述,最终拓展式形成福利权利理论。这是对国家共同体的公民社会权利的空间延伸,使得福利国家成为可能。国家通过促进共同体成员的福利,使得共同体公民获得了相应的教育资源,为机会平等创造平等机缘,这为创造共同体的平等、自由和和谐奠定了基础。因此,桑德斯认为,“对于马歇尔来说,作为一个现代自由社会里的公民就是指可以享受法律之下平等对待的权利、平等投票的权利以及平等拥有社会生活必需品(如教育、卫生医疗、住房、最低收入)的权利。换句话说,在马歇尔看来,现代公民身份的三个基本要素是法治、自由民主和福利国家。”[3]这也构成现代公民身份区别前现代公民身份的根据。
德怀尔根据马歇尔的公民身份指认公民普遍享有平等地位的原则,把福利与公民身份问题置于阶级、贫困、种族、性别和种族的语境中予以思考。由于公民身份的获得在某种程度上是受这些要素的影响,致使福利情况的好坏关涉着个人的生存质量问题,以及个人幸福程度大小问题。公民身份意味着一种包容和排斥,这就是说,共同体对生活在其中,并享有公民资格的人具有包容性,而对于那种没有取得公民资格的人则具有排斥性。这种排斥意味着个人虽然生活在共同体之中,因为没有取得公民资格的缘故,就不能享有一些社会福利。权利与义务是对等的,“没有义务就没有权利”;同样,也就不能使得自己的一些权利获得真正的保障。政府是不愿意为这些无公民身份的人提供保障的,因为政府所提供的保障资源,是来自共同体公民的纳税款项。如果你没有取得公民资格,没有履行义务,那就无缘享有政府向公民提供的公共产品服务与一些公共事务活动,除非政府是基于人道主义援助,愿意向比较贫困的居住在共同体中的无公民身份的个人提供一些生活补助。在这个意义上,这些无公民身份的人往往是共同体中的一些边缘人和被忽视的人。
吉登斯认为,收入和财富不平等的、结构性的分配是当代社会中阶级的重要特征。这些模式继而影响权利和机会的分配,因此直接影响个人社会和经济地位[4]。其实,社会分工使得人们的收入和财富出现不平等,分工造成城乡与脑力和体力的差别,这种差别就使得社会分配出现不公,所形成的社会结构使得社会上层人士充满着发财致富的机会,而社会底层的人们则由于不能占有一定权力而丧失更多资源,失去了很多获取财富的机会。社会机会的不均等源自于阶级地位的差异。一方面,是个人拥有的私有财产对个人社会地位的影响;另一方面,是个人拥有的政治权力对资源的占有,对自己发展和财富积累的影响。贫穷的人之所以无法拥有平等的地位,享有平等权利,就在于他的贫困致使自己被社会排斥,成为社会边缘人。越是贫困越是能力有限,不能参与共同体的活动,也就无法在公共领域或者私人领域实现公民角色。正因如此,马歇尔试图想通过主张社会权利,一方面,改变甚至打破以阶级为基础的不平等的社会现状,因为“社会权利的显著标准必须达到这样一种程度,即允许人们的生活水准独立于纯粹的市场力量。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社会权利改变了公民作为商品的地位……如果社会权利被给予法律与实际上的财产权的地位,如果这些权利是不可侵犯的,并且他们是以公民身份而不是以个人表现为基础授予的,他们将必然伴随个人地位相对于市场而言的去商品化。”[5]一旦工人阶级获得社会权利,他们通过权利分享社会资源,通过自己取得的社会地位获得一系列的利益和服务。这样,工人阶级身份地位改变,也就改变了阶级力量。另一方面,一旦个人获得公民身份,通过主张社会权利来保证自己不陷入贫困和极度匮乏中,个人主张社会权利而获得社会支持,在这个意义上,个人与他者都获得公民身份,那么,因为社会权利主张而达到平等,从而消除阶级差别。
就此而言,有人认为,马歇尔的社会权利是在向自由市场资本主义以中产阶级为基础的不平等提出挑战,以便给予贫困人更多帮助。实际上,这种通过公民身份权利规划解决社会矛盾和冲突的做法,应该是一种社会改良。这种做法对缓和解决矛盾具有一定作用,对贫困人的生存状况的改善是有限的。按照马克思的看法,资本家不是慈善家,他们也不会运用政治权力扶贫底层的贫困阶级,他们最终通过极其隐蔽的做法,力图改善阶级矛盾,维护资本主义社会的秩序,更有利于资产阶级统治。如果仅仅依靠改变权利主体而不改变经济结构,工人阶级不会从根本上摆脱贫困状况,也不可能真正通过社会权利与资产阶级享有平等权利,获得同等地位的。
而布莱尔代表新工党主张个人责任与共同责任的优先性,认为“一种现代的公民概念赋予权利同时要求义务,表示尊敬同时要求被尊敬,提供机会同时坚持责任。因此,经济与社会政策的目的应当是为了扩大机会,消除社会异化的内在原因。不过,它也应当采取强硬措施保证机会不至落空。”[6]通过责任解决共同体的道德问题,以便使得共同体每个人勤奋工作,尽到自己的工作责任,共同维护共同体的稳定秩序和发展,成为每个共同体成员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有这样,共同体才能变得富裕和繁荣,并能通过福利方式将这些成果惠及每个人。这就意味着,“福利制度是一个令人骄傲的创造。但是我们若想实现国家现代化和体面、公平社会理想,改革是必须的。通过我们的方案,我们力图打破依赖性与没有安全感的循环,让所有公民过上富有尊严感和满足感的生活。我们需要一个公民与国家之间的新‘契约’,权利与责任相称。我们将围绕工作道德重建福利国家,能工作的人工作,不能工作的人安全。”[7]这为人们描绘和勾勒了一个福利社会的美好蓝图。新工党的福利制度重在强调个人的责任,工作是一种义务不再是权利,为社会工作创造财富,才获得相应社会福利。这主要在于“福利国家的出现可以说是为了推动以权利为基础而相对缺少义务和互惠的公民身份观念”的影响下,特别想凸显公民的义务,提出“没有义务就没有权利”,试图消除福利制度所带来的负面效应,即很多人依赖国家救济而放弃工作,这样助长了人的懒惰性。 这在某种程度上,不是提升人品质而是把人变成好逸恶劳的懒汉,从而使得共同体的发展缺乏足够的推动力,并消弱了共同体中那些努力工作人的工作热情。因此,有很多学者和专家开始反思和批判福利制度。新右派指出,“贫困从一定程度来说是不稳定的、衰退的和失败的资本主义经济的产物,而福利国家大规模并且不断增加的公共开支反过来部分地对这些经济问题负责。这是美国、英国和其他地方‘纳税人反抗’的主旨之一,并导致了20世纪80年代新右派的上台。此外,各种左派分析家似乎同意,(不论他们抵御资本主义的规范性批评是什么)客观地说,公共和福利开支超出限度的膨胀往往损害经济发展和资本主义的国民经济。它往往会加重通货膨胀,侵蚀企业家和劳动激励机制、劳动生产率和投资。因而它促发了各种系统危机,包括国家部门及其在整个国家功能系统中所扮演角色的合法性危机和‘危机管理危机’。 ”[8]
巴特摩尔指认,在资本主义社会,社会权利作为意识形态,不仅没有真正实现公民地位平等,而且导致其他权利逐渐丧失。他引证了利斯特的论点予以论证和说明,“社会权利主体是通过作为一个整体的共同体确立起来的——而赞同一种‘事业性文化’,即个人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谋取福利,国家(或个人慈善)的作用在于给那些因各种原因而无法自助的人提供有限的帮助。这种意识形态的支配现在也体现在社会政策中,并逐渐消弱了作为社会权利属性之一的社会权利,而把所有的重点都放在私有化活动上(私人保健和教育、私有化的市政服务、公共服务的商业化等等),还把穷人普遍视为慈善的接受者,从而被有效地看作二等公民。无论如何,这不仅仅是穷人的社会权利受到了影响。利斯特指出公民权利的有限性,因为许多贫困的公民无力通过法律过程来维护期权利,尤其是法律援助和咨询系统的缺陷限制了公民权利。与公民身份的最初承诺——马歇尔把它看做通向均衡公民权利的重要一步——相比较,利斯特指出,穷人往往以各种方式丧失了政治权利,并逐渐在政治上‘边缘化’,她正确地注意到了经济和社会因素在这个过程的影响。”[8]
奥菲在《现代福利国家的矛盾》中对福利国家存在问题做了实质性的分析和批判,指出:“与其说福利国家是提供各种收入、服务等福利措施——它们作为公民权利的体现的独立和自主的源泉,不如说它本身就高度依赖于经济的繁荣和持续的利润。尽管福利国家的设计旨在‘治愈’资本主义积累所产生的各种‘病症’,但疾病的性质也迫使病人不能再使用这种‘疗程’。”[1]保守主义认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应该减少福利国家,甚至苛以福利国家不能有效解决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问题,对福利国家作用和功能持有怀疑和否定态度。但事实上,“福利国家大规模提供住房补贴、公共教育、医疗服务以及广泛强制性社会保障计划等。在缺乏这些方面的条件下,工业经济的运转根本是不可想象的。考虑到城市化要求和条件,工业企业劳动力的大规模集中,技术、经济和地区的迅速变化,家庭越来越丧失了应对工业社会所产生的生活不幸的能力,道德领域日益世俗化,拥有财产的中产阶级的数量变得越来越少而且变得越来越具有依赖性,等等,所有这些方面都是资本主义社会结构的典型特征。在这种条件下,福利国家突然消失将使整个社会系统处于一种毁灭性的冲突和无政府状态。”[1]这就是说,资本主义不能没有福利国家。但是,“福利国家的制度结构在改变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之间的收入分配方面作为极少,或根本就无所作为。福利国家庞大的分配机制不是在纵向层面上发挥作用,而只是在横向侧面上,即在雇佣工人阶级内部发挥作用。福利国家无效力的更深层面在于,它不消除个体不幸和需要的原因(如,各种职业疾病、资本主义房地产市场所造成的城市解组织化、技术过时、失业等),而只是对这些事件所造成的结果进行补偿(如,提供健康服务和健康保险、住房补贴、培训和再培训设施,失业救济)。总的来说。福利国家社会干预的典型特征就是:总是‘太晚了’。因此,与从‘源头’上进行干预的类型相比,这种事后性干预措施也更为代价高昂,更为效力低下。这是公认的社会政策制度的困境,解决这一困境的标准答案就是建议采取更具‘预防性’的战略。”[1]而社会主义批判认为,“福利国家的压制性通过下列事实表现出来:为了证明自己在获得福利国家的好处和服务方面合格,当事人不仅必须表明其‘需要’,而且还必须表明他/她应该得到,也就是说,表明当事人符合处于支配地位的经济、政治、文化准则和社会规范。需要越多,相应的要求也就得到越严格的界定。例如,只有当失业者愿意从事职业机关提供给他们的任何其他工作(通常比其原来从事的职业更低等)时,他们才有权享受失业救济;穷人福利的权利到处都以其行为符合特定的规范为条件,而这些规范在富有者阶级层却可以随意违反。通过这些和许多其他例子可以看出,福利国家可以被看作是一个交易所,在其中,穷人对社会‘道德秩序’的顺从与其享受的物质利益进行交换,而正是这一社会秩序产生了他们的‘需求’。”[1]这就是说,福利是一把双刃剑,似乎对工人阶级的贫困状况有所改善,但是有代价的,即放弃对国家的抵制和反抗,服从国家共同体统治,服从资产阶级的政治设计与安排,遵循资产阶级建构的社会秩序。这样,工人阶级就丧失了斗争的勇气,其处境不是变得越来越好,而是越来越糟糕。工人阶级再无法通过阶级斗争获得彻底解放,并且这些斗争变得不可能,甚至成为神话。
综上所述,我们看到,保守主义主张发达资本主义社会应该减少福利国家,新自由主义甚至认为应该废除福利国家,只有这样,才能复兴自由和和谐的市场社会。在自由主义者看来,“福利国家标志着对那些纳税供作国家基金的人们的权利的一种侵犯。争论的要点在于:是否应该把福利国家看成一个安全网,确定一个最低的福利标准,不允许任何人低于这个标准;或者,是否应该把它看作贫富再分配的媒介,形成较大的社会平等。”[9]奥菲则对福利国家存在的合理性与合法性做了辩护,认为:“福利国家以一种极其‘经济的’的方式既保护了工人,又保护了资本所有者。当然,作为结果而出现的财政问题是既损害了资本所有者的利益,也损害了劳动者的利益。但反过来说,福利国家还是可以被看作是一套相对有效地减少冲突的机制。如果工人的次级收入(比如健康保险)必须直接从初次收入中取得的话,那么增加工资的要求和工业冲突的水平无疑会比目前高得多。尤其是当垄断资本所能吸收的劳动力数量稳步减少时,福利国家必须被看作是一套解决集体再生产问题,从而也减少经济、政治冲突的非常有效的手段。这就是为什么即使是最极端的新保守主义者也不愿破坏这套解决集体再生产问题的基本制度安排的原因,因为他们敏锐地感觉到,如果彻底废除了福利国家制度,将必然导致广泛的社会冲突、行为失范和犯罪盛行,这将比福利国家沉重的负担本身更具有毁灭性。福利国家的确是一套问题重重、代价昂贵且极具破坏性的制度,然而,福利国家的消失更具有毁灭性的威力。福利国家的资本主义社会根本不可能重回某种类似于纯粹市场的社会。”[1]奥菲主张通过整合社会子系统(政治子系统、经济子系统、社会子系统),加强社会管理,进一步促进福利权利实现。这样,共同体的成员由于享有福利权利,感受到福利带来的益处,他们对这样的行为持以支持和赞同,并表示认同和承认自己归属的共同体。
福利国家是旨在解决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的矛盾而产生的一套装置,通过赋予国家共同体的公民福利权利,予以福利制度加以保障,使得工人阶级的贫困状况得到改善,从而缓和了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矛盾和斗争。福利制度把自身意识形态化为神话,似乎解决了资本主义的矛盾,使得资本主义获得永恒发展动力,摆脱了资本主义的滞涨状态。工人阶级因为福利政策改善了教育、医疗、养老、住房等问题,这些使得工人与资本家在政治斗争的博弈中双方都选择了双赢策略,共同维护社会发展,共享公共资源和公共服务,为共同体努力工作,双方都从中获得收益,其投资成本低而收益大。否则,损失惨重,收益或者是零。因此,工人选择与资本家合作和配合,而不是反抗和斗争。其中工人阶级丧失斗争不能不与福利制度相关,福利制度作为一种意识形态麻醉和欺骗了工人阶级,使他们产生幻觉,以为资本家关心工人阶级贫困,愿意尽心尽力解决工人阶级贫困问题,从而感激资本家,感激这样的共同体,认同和承认这样的共同体是“真正的共同体”。其实,这种认同的情感是建立在幻觉产生的虚假事物上,这种认同产生和接受的对象 “真正的共同体”应该是虚假的形式。因为其作出认同判定的观念的依据是虚假的而不是真实。实际上,只有共产主义作为真正的共同体才能使得人产生真实的认同情感,也只有共产主义才能扬弃那些不合理的现实状态,才能从根本上扬弃分工和私有制,扬弃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制造的不合理的现实,扬弃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之间的斗争,扬弃人的贫困状态,才能使得每个人个性得到自由和全面发展。
[1]奥菲.福利国家的矛盾[M].郭忠华,等,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11.
[2]应奇,刘训练.公民身份与社会阶级[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7.
[3]布赖恩·特纳.公民身份与社会理论[M].郭忠华,蒋红军,译.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7.
[4]德怀尔.理解社会公民身份——政策与实践的主题和视角[M].蒋晓阳,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5]Esping-Anderson,G.The Three Worlds of Welfare Capitalism[M].Cambridge:Polity Press,1990.
[6]Blair,T.New Britain:My Vision of a Young Country[M].London: Fourth Estate, 1996.
[7]DSS (Department of Social Security).New Ambition for Our Country: New Contract for Welfare(Green Paper) [M].London: Stationery Office Books,1998.
[8]罗奇.重新思考公民身份——现代社会中的福利、意识形态和变迁[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0.
[9]戴维·米勒,韦农·波格丹诺.布莱克维尔政治学百科全书[M].邓正来,译.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