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别人就是在帮自己

文张迎新

汪静之在诗中写道：“时间是把剪刀，生命是一匹锦绮。一节一节地剪去，等到剪完的时候，把一堆破布付之一炬。”我却觉得这些破布只是换做另外的形态存在，仍旧大有用处。留学回国后就职于一家外企，入职4年来，说不上轻车熟路也算得如鱼得水，事业上虽说屡屡晋升，但总觉身心过于疲惫，对于一些人际间的频繁往来私下里总会抱怨过分占据了休息时间。

前不久回家探望，喝了点小酒，和父亲促膝长谈，一夜窗外灯火，老树盘结。一番长谈后却使得我内心清明了许多。

从小生活在农村的父亲，为人正直，淳朴善良，乡里乡亲都很热情，大家互帮互助，十里八村都很熟。乡下教育水平落后，英语底子薄，1982年高考，父亲英语只得了34分，最后却因数学满分被A大破格录取。86年毕业，专业，室内设计。大学期间因在一次全国大学生室内设计大赛中夺得冠军小有名气，毕业后直接分配。

那个年代有份稳定的工作实属不易，但父亲总觉得单位里的人颐指气使，少了对工作的坚守与热忱，人与人之间距离太过于遥远，于是2年后不顾家人反对辞去工作，开始下海。父亲不怕吃苦，来自农村，生来就用吃苦拴牢自己。现在的90后也许想不到那代人如同硬币一样坚强的意志力。工作辞去后，单位宿舍不再提供，家又在乡下，虽说下海，但当时心里很没底，手头的钱少得可怜。父亲大学时的一个同学在城里住，知道情况后，让父亲搬到了他家暂住一段时间。虽说关系尚好，但毕竟不是自己家，住久了难免惹得其他人说闲话。

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父亲联系了几个大学毕业后选择下海的朋友，问了一些情况，打包行李便去了，朋友紧巴巴凑了点钱，但杯水车薪总难解燃眉之急。父亲为人老实，待人真诚，一些顾客的买卖做成了，但也有一些耍滑头的欺骗，初来乍到，被骗了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慢慢地，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因为诚信，投标政府工程被选中，接了一笔较大的工程单，预估做完后盈利是可观的。父亲把其他个人的单子都推掉，一个月内只考虑这笔，从创设、构图、计划、材料分析、预算等各个环节把关，大量翻阅了其他省市政府工程的书籍和材料。后来听母亲说，父亲的头发在那段时间掉了很多，整天都紧绷着神经，像是抑郁了。经过两次审核，父亲的设计图纸通过了，之后便开始动工。父亲整日都在工地，生怕政府工程出一点点差错。工程竣工后，父亲也瘦了一圈，政府部门反映父亲的为人处世很值得人信赖。因此在这个过程中也结识了几个好友。年底，政府要拨工程款的那几天时间，父亲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边说得仓促，只是说要父亲亲自去一趟派出所。父亲赶去后才得知大学时城里的那个朋友因为赌博欠下了近150万的债，债主逼得紧，便打了他，之后被关了起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父亲回家后马上托政府认识的几个朋友打听能不能把他从监狱保释，此时债主听得风声看得有人来保释便各方打听父亲来历，得知父亲年前做完一笔政府工程项目，正待政府拨款，收入应该不会低，便一口咬定只有还清欠债才可以保释。

父亲回家后没有和母亲提起此事，只是说政府的那笔款出了问题可能今年年底拿不到了，母亲一向支持父亲的决定，也没有过问。父亲当下便去政府将收款人账户改为债主账户，没过多久，父亲的朋友被保释出来。父亲没有和朋友提起钱的事情，交谈上还和从前一般。整个工程父亲花了很大心血，现在却一分未得。年底生活过得紧巴巴，母亲有时候发点牢骚，父亲只是说：“钱是可以赚的，朋友如果没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2008年金融危机，父亲的公司受到很大影响，资金运转不开，面临破产。父亲整日往返于各大银行，希望能通过贷款缓解。经济不紧气，眼看着这个时候大家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银行也不会轻易贷大笔的钱给私人。那段时间，父亲经常独自坐在黑压压的屋子里抽闷烟，眉头紧锁，不出门也不让外人进去。没过多久，父亲帮助保释的朋友给公司账户汇两百多万，使得公司度过危机。聊天中，才得知这个朋友出狱后经营了一家煤场，前几年国家政策好，发了点小财，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父亲一辈子经历了大风大浪，但到最后都很精彩，他没有归功于自己的不懈努力，而是感动于一生中遇到的这些患难之交。对于父亲来说，朋友像是左右手一般。

那次聊天父亲说：“人的一生经历万千，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形形色色。但其中如果没有一两个真心的朋友，注定你一生孤独。人活在世上，谁能没有难处，你门庭若市代表你的生命还有价值，还有人需要你，当你孤傲一世，门庭冷落时，注定无依终老，世事难为。你不能希望每个你帮助过的人都能够记住你的好，但是在你危难时，帮助你的人必定出现在你帮助过的人里边。现在职场上的年轻人习惯了自私，总怕别人来找他帮忙，大部分都会找些理由推脱掉，但他们总没有明白一点：帮别人就是在帮自己。当明白过来时，人生也已过半。”

我喜欢和父亲一起聊天，但每每总会以忙碌没时间来推脱回家。就像入职以来人际上的交往总让我感觉到厌烦。父亲的话说的很对，之后当我以父亲的这种态度面对未来的职场生活时，总感轻松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