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韩立敏+++徐英雪
摘要:随着美军遂行多样化军事任务日益繁重,官兵心理压力越来越突出。为维护官兵心理健康,防治心理疾病和预防自杀,美军将官兵心理韧性研究及培育视为重要课题。美国国防部和各军兵种开发的心理韧性培育计划包括军人综合健康计划、空军心理韧性训练计划、海军作战压力控制计划、海军陆战队战斗行动压力控制计划等。美军心理韧性培育计划在执行过程中遇到了一些困难,如缺乏领导支持、缺乏资金支持、缺乏军队适用性、官兵对心理援助存在偏见等。为解决这些困难,美军心理韧性培育计划的研究者和组织者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明确心理韧性的定义,把心理韧性纳入条令条例中,将心理韧性培育措施标准化,实施更加严密的心理韧性培育计划效果评估。美军心理韧性培育计划对培育我军官兵心理韧性具有启示意义:培育我军特色心理韧性文化,整合官兵个体、家庭、军队和社会资源,将心理韧性训练融入军事训练之中。
关键词:美军;心理韧性;培育计划;困难;对策
一、引言
心理韧性(resilience)最初研究的是那些深处负面环境(如父母患病、家庭破裂、经济贫困等)的儿童没有像人们预期的那样被逆境打倒,反而发展成为“有信心、有能力、有爱心”的人的现象[1,2]。在“9·11”事件、卡特里娜飓风等灾难事件发生后,研究者将心理韧性的研究对象由儿童扩展到成人。随着战争行动和灾难救援中越来越多的美军士兵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导致自杀率不断攀升的现象,如何帮助士兵缓解压力,增强心理韧性,成功应对挑战并在困境中愈发坚韧和顽强,成为美军研究的重要课题[3]。
美国军事心理学家们对士兵心理韧性的研究发现:高心理韧性的士兵拥有较少的精神疾病症状,保持较高水平的心理健康状况,并能够实现职业和个人成功;相反,低心理韧性水平的士兵有较高患精神疾病如焦虑、抑郁的风险[4]。低心理韧性水平的士兵难以再次承受创伤事件。这些痛苦记忆可能会使士兵采取酗酒、飙车、吸毒等危险行为来麻痹自己,进而导致家庭破裂、暴力甚至死亡[5]。高心理韧性的士兵即使再次经历压力事件也能保持乐观,用积极情绪来适应压力,保持精神健康[6]。
二、美军心理韧性培育计划概述
为维护军人心理健康,提高军队战斗力,美国国防部成立了心理韧性与预防指挥部(Resilience and Prevention Directorate,R&P),专门负责心理韧性的培育和指导工作,主要包括:(1)培育基于心理韧性的军事文化;(2)加强军事指挥官、技术专家、医疗部门和其他支持机构间的多部门、跨学科合作;(3)推广心理韧性干预的最佳方法和实用工具;(4)支持心理韧性培育计划的发展和评估。为提高心理韧性培育的针对性和有效性,美国各军兵种开发了一系列计划来提升官兵的心理韧性[7]。
(一)军人综合健康计划(Comprehensive Soldier Fitness,CSF)
军人综合健康计划是美国陆军为军人、文职人员及其家庭成员提高工作绩效、培育心理韧性而开发的一项综合性健康计划。该计划始于2008年,是 “积极心理学之父”马丁·塞里格曼教授为美国陆军设计的一套课程。军人综合健康计划包含五个维度:身体、情感、社交、家庭和精神。该计划由四个部分组成:(1)军人入伍时的心理健康测评及间隔规定时间后的再次测评;(2)基于初次测评和再次测评结果的个性化训练;(3)与大学合作培养基层心理韧性训练骨干;(4)通用心理韧性训练。培育方式既包括基于网络的训练模块,也包括心理韧性训练骨干的面对面
训练。
(二)空军心理韧性训练计划(Airman Resilience Training,ART)
空军心理韧性训练计划是空军为提高士兵适应能力而开展的一项预防性教育。心理韧性训练包括部署任务前训练和完成任务后训练。部署任务前训练能使空军士兵保持心理韧性并积极应对创伤性事件,课程内容包括学习军事部署中的压力、执行任务时的环境、典型反应、事故预防和求助。完成任务后的训练的主要目的是帮助士兵在返回家庭后能够顺利地融入工作和生活,课程内容包括回顾军事行动中的压力、典型反应、事故预防、融入家庭和社会、求助。空军心理韧性训练既可以独立开展,也可以和空军与家庭战备中心合作。
(三)海军作战压力控制计划(Operational Stress Control,OSC)
海军作战压力控制计划由海军医学研究院负责领导和实施,设计融合了多项先进科学方法和技术,旨在提高海军官兵、军事组织及海军家庭成员的心理韧性。作战压力控制计划的基础是压力连续体模型,这一种与海军文化、军事行动以及军事生活产生的压力相一致的模型,突出了所有海军官兵的战备任务和使命责任,海军领导的积极参与和支持对计划的成功起关键作用。目前,该计划已经完全融入了海军现役和预备役官兵的正规教育和训练中。
(四)海军陆战队战斗行动压力控制计划(Combat Operational Stress Control,COSC)
海军陆战队战斗行动压力控制计划是一个面向海军陆战队员,关注部队战斗力保持、任务准备和长期健康的项目。战斗行动压力控制计划的五个核心功能是:(1)增强海军陆战队员及其家庭成员的优势能力;(2)缓解战斗中的压力;(3)明确压力来源;(4)帮助海军陆战队员及时得到治疗;(5)帮助海军陆战队员重返战场。战斗行动压力控制计划将压力应对范式从治疗模式转为预防模式,大大提高了海军陆战队员的心理韧性。
三、美军心理韧性培育计划执行中的困难
美军心理韧性培育计划在执行过程中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也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其中共同的困难包括以下四个方面[8]。
(一)缺乏领导支持
心理韧性培育计划的执行需要军队各级主官的支持。积极的领导管理气氛对培育计划的成功至关重要。当一个单位的主官被轮换后,如果新的主官对培育计划不支持或不上心,计划执行的延续性就会受到损害,甚至使计划中途破产。领导对心理韧性培育计划的态度还会影响计划能否有效融入部队日常的训练中,当领导持否定态度时,会极力缩短心理韧性训练的时间,或将其排除在日常训练计划之外。领导具有强大的示范作用,当领导及其家庭参与到心理韧性训练中时,下属会受到鼓舞,提高心理韧性训练的积极性。
(二)缺乏资金支持
由于对心理韧性的认识不同,心理韧性培育计划的资金来源也各不相同,有的来自心理卫生保健基金,有的来自一般军事训练基金,心理韧性培育计划没有固定独立的专项基金支持。例如,美国防部对心理卫生保健基金中的“心理卫生”定义非常狭窄,优先支持关于心理疾病治疗等方面的申请,这使以心理疾病预防为目的的心理韧性培育计划的基金申请毫无优势。许多计划成立之初靠种子基金艰难起步,研究者和执行者们不得不为计划的维系寻找更多的资金来源。
(三)缺乏军队适用性
许多美军心理韧性培育计划来源于普通民众,对军队中的官兵是否适用还有待进一步验证。如军人综合健康计划(CSF)中培养心理韧性训练骨干模块的理论原型来自宾夕法尼亚大学心理韧性计划(PRP)。然而,PRP的规模是小组,目的是治疗学龄儿童的抑郁症,能否将PRP的成果推广到规模庞大的成年陆军士兵身上还是一个问题。士兵在执行任务过程中的焦虑、抑郁、恐惧等情绪具有鲜明的军事环境和文化特点,适合于大众的心理韧性培育计划对军人来说没有针对性,不能引起他们的心理共鸣,其有效性也会大打折扣。
(四)官兵对心理援助存在偏见
有效区分心理韧性培育计划和传统心理援助计划对提高美军士兵参与的积极性非常重要。美军士兵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认为有心理问题时找心理医生是件平常的事,就像感冒找医生一样。因为在美军文化中,战士是勇敢、坚韧的化身,寻求心理援助被看作是一种懦弱的表现。在被筛查出患有焦虑、抑郁和PTSD的士兵中,因害怕同事和领导歧视而影响前途,仅有不到40%的人寻求了帮助。许多士兵把这种偏见泛化到心理韧性培育计划中,认为进行心理韧性训练的潜台词是自己有心理疾病,在心理测试中不认真作答,故意隐藏自己的真实状况。
四、对美军心理韧性培育计划的对策和建议
(一)明确心理韧性的定义
在以往文献中,由于研究者的文化背景、研究领域、研究对象不同,对心理韧性的定义也各不相同。但都具备两个核心要件:第一,个体遭遇到压力或挫折;第二,个体在压力或挫折中适应良好并健康成长。军队心理韧性培育计划中心理韧性的定义一方面要体现共性,即包含两个核心要件,另一方面要体现个性,即具有军事特色,符合军人的心理特点。只有当心理韧性的定义明确后,官兵才能对心理韧性培育计划有清晰的认识,并按照定义的引导训练出理想的结果。
(二)把心理韧性纳入条令条例
只有将心理韧性看作军队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才能引起军队官兵的重视,把心理韧性培育认真贯彻到日常军事训练中。军队的条令条例具有规范性和强制性,将心理韧性纳入军队条令条例使心理韧性培育上升为军队的意志,对心理韧性培育计划的发展和完善具有重要意义。在条令条例中,要明确心理韧性的定义、各级官兵的责任以及心理韧性培育计划的具体步骤等内容,把心理韧性融入军队生活和文化中,使官兵不断挖掘心理潜能,在压力和困难面前百折不挠,圆满完成军事任务。
(三)将心理韧性培育措施标准化
美军已经开发了多种心理韧性培育计划,并对计划的组成内容和实施步骤进行了细化,但是,这些计划哪个更有效呢?哪些措施的信度和效度更好呢?因为缺乏规范性和标准化,各个计划之间没有可比性,军队资源得不到科学合理配置,造成心理韧性培育效果不理想和资源的浪费。心理韧性培育措施标准化的内容包括明确培育措施的科学依据,例如,心理韧性的内在和外在保护因素;明确培育措施具体针对军队中的哪一类人群;明确心理韧性的测量工具;明确培育效果的评价指标等。
(四)实施更加严密的心理韧性培育计划效果评估
只有当心理韧性培育计划效果得到证实后,军队各级领导、士兵和其他研究者才会对计划的进一步执行予以支持和配合。目前,鲜有实证研究对心理韧性培育计划的效果进行评估。虽然美国国防部心理韧性与预防指挥部(R&P)将心理韧性培育计划效果评估作为其职能的一部分,但由于军队的保密性、人员的流动性、培育计划的不规范性等原因,培育计划效果评估难度很大,还处于刚刚起步阶段。美国陆军部调查组经过15个月的纵向实证研究发现,参加军人综合健康计划(CSF)的士兵心理健康水平显著高于控制组,这一结果说明军人综合健康计划的效果是显著的。然而,仍有一些学者对该计划持怀疑态度,认为该计划有可能根本没有效果,因为士兵在反复的训练和做测试的过程中学会了如何“正确”地回答问题,即他们知道怎样的回答才会被认为是“健康的,有韧性的”[9]。可见,效果评估的严密性还有待提高。
五、美军心理韧性培育计划对我军的启示
近年来,我军使命任务不断拓展,部队遂行多样化军事任务日益增多,官兵心理负荷明显加重,美军心理韧性培育计划对培育我军官兵心理韧性,使全体官兵在压力和挑战下积极适应和成长,激发官兵高昂士气,保持部队持续旺盛战斗力具有重要启示意义。
(一)培育我军特色心理韧性文化
我军历来重视维护官兵的身心健康,一直把心理教育与疏导作为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内容。受传统文化的影响,有的官兵认为暴露心理问题是个人性格缺陷或意志薄弱的表现。还有部分官兵把心理服务误认为是精神病治疗,因此即使自己意识到有心理方面的问题,也没有勇气跨进心理服务室的大门。这种传统文化和陈旧观念对心理服务发展的阻力是不可估量的。心理韧性文化很好地解决了这一难题,它将被动地寻求心理援助转化为积极地提高心理素质。一方面要大力营造团结互助的心理韧性氛围,使官兵大方承认自己在生活和工作中遇到的压力和挑战,正视自己的心理问题,积极寻求解决办法和心理支持,在逆境中实现成长。另一方面要更加注重官兵的心理优势而不是心理问题,将心理问题疏导转化为积极的心理预防,使保心理健康就是保战斗力成为广大官兵普遍认同的观点,自觉培塑心理韧性,维护自身心理卫生和健康。
(二)整合官兵个体、家庭、军队和社会资源
广大官兵不仅在军队中承担着军人角色,同时也是家庭和社会中的重要一员。青年官兵不仅面临职务调整、选取士官、立功受奖、入党考学等问题,还面临找对象、买房子、家属就业、孩子入学、赡养老人等生活难题,常常受到个人、家庭、军队和社会的多重压力,时常感到焦虑、无助与无奈。因此,培塑官兵心理韧性,必须调动个体、家庭、军队和社会的保护因素,整合各种可利用的资源,解决官兵和家庭的实际困难,解除影响官兵安心服役的后顾之忧。另外,要为官兵成长进步创造公平、公正的竞争环境,使官兵勇敢克服成才道路上遇到的艰难险阻,愈挫弥坚,在部队现代化建设中大展身手。
(三)将心理韧性训练融入军事训练之中
在军事训练中,要有目的地模拟真实的战场环境和情节,使官兵在近似实战的训练中体验到各种战斗因素的心理刺激,以提高官兵的心理适应能力。心理韧性训练就是要鼓励官兵在残酷、危险和对抗的环境下敢于挑战自我,进行合理冒险,认识和把握自己的心理优势和问题,利用各种保护因素,充分挖掘心理潜力。在心理韧性训练过程中,官兵不断地认识自己、磨砺自己,减轻对危险困难的恐惧感,增强绝地求生的本领,锤炼坚强、果敢的意志品质,最大限度地拓展官兵的心理承受能力、战场适应能力和随机应变能力。
[1]Werner E. E. Children of the Garden Island[J]. Scientific American, 1989, 260: 106–111.
[2]于肖楠, 张建新. 韧性 (resilience)——在压力下复原和成长的心理机制[J]. 心理科学进展, 2005, 13: 658–665.
[3]Woll P. Resilience 101: Understanding and optimizing your stress system after deployment; workbook for veterans and service members[R]. Available at http://www.attenetwork.org/learn/topics/veterans/docs/Resiliancel0lwkbk.pdf.
[4]Bruner V, Woll P. The battle within: Understanding the physiology of war-zone stress exposure[J]. Social Work in Health Care, 2011, 50: 19–33.
[5]Bowling U, Sherman M. Welcoming them home: Supporting service members and their families in navigating the tasks of reintegration[J]. Professional Psychology: Research and Practice, 2008, 39: 451–458.
[6]Maguen S, Turcotte D, Peterson A, Dremsa T, Garb H, McNally R, Litz B. Description of risk and resilience factors among military medical personnel before deployment to Iraq[J]. Military Medicine, 2008, 173: 1–9.
[7]Bowles S. Bates M. Military organizations and programs contributing to resilience building[J]. Military Medicine, 2010, 175: 382–385.
[8]Lisa S M, Cathy D S, Sarah G, Lydia H, Hans V R, Andrew M P, Glenda W. Promoting psychological resilience in the U.S. Military[R]. Center for Military Health Policy Research, Prepared for the Office of the Secretary of Defense in 2011: 4–76.
[9]Lester P B, Harms P D, Herian M N, Krasikova D V, Beal S J. The comprehensive soldier fitness program evaluation: Report 3: Longitudinal analysis of the impact of master resilience training on self‐reported resilience and psychological health data[R]. http://dma.wi.gov/dma/news/2012news/csftech-report.pdf.
栏目编辑 / 王晶晶.终校 / 黄才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