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难与历史和解

2014-08-15 20:08云飞扬
出版人 2014年6期
关键词:归来张艺谋原著

云飞扬

与十几年的搭档张伟平闹翻之后,张艺谋凭借严歌苓《陆犯焉识》改编的电影《归来》严肃地归来了。虽然张艺谋坦诚这是一次艰难的改编,在当前创作环境下,只能对原著做出重大取舍,但这种仅仅截取原著结束故事敷衍成新意的做法很难赢得观众和评论人的认同。《归来》公映之后,社会各界对本片反映强烈,然而票房却没有达到预期。有人礼赞之,称其是洗尽铅华的反思之作,情节简单却有着思想的张力,简直就是中国版的《等待戈多》;自然也有人深恶痛绝之,称本片再一次显示“国师”的投机取巧,令一部故事原核是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痛史的小说隐匿不显,邹静之的剧本居然有了“知音体50次初恋”之感,家庭伦理剧的格局再一次令《归来》如同《唐山大地震》,那就是未能对重大题材进行革命性开发。

全世界电影都缺少好故事,对于内地电影来说尤其严重。以张艺谋、陈凯歌等人为代表的第五代导演,迄今依然保持着对于文学作品的某种敬畏,他们的很多电影都以原著文学作品打底。《归来》兑现了编导历史观的某个切面,却难与历史进行真正的和解,这个新故事没有能力在更大维度上代表电影和文学对真相的挖掘。

诚然小说与电影属于不同的艺术介质,即便我们宽容到谅解张艺谋不去直接书写“反右”和“文革”,然而《归来》还是过于简单,且并不足以称得上对于命运困境的简约之描摹。《陆犯焉识》是跌宕起伏的传奇故事,花花公子哥沦为“右派”,夹边沟往事的不堪,归来之后的家庭勃溪依然,无人能够在大时代的污浊横流中幸免。然而《归来》却过度温情脉脉,简化后的父女冲突不足,尤其是他们的和解方式让知识分子失去了该有的锐气,而劳改营和街道办事处领导作为“文革”期间暴力机器的基层代表人物,似乎很讲究程序,难以看出有对残破之家的更多责任。就这么算了吧,大家都是受害者。《归来》的三观是“认命”,这是对观众横暴的误导,更是对当事人的二次伤害,历史已经戕害过他们,如果艺术再一次代替他们做出历史的“和解”,只能以定是廉价的乡愿。

从艺术质量上来复盘,《归来》是对《陆犯焉识》并不积极的改编,仅仅借助其人物关系铺叙了编导心目中的一种消极、稳妥和保守的可能性。影视作为文化产业链上重要的一环,它离不开文学和文字的力量。中国的电影需要怎样的故事,显然并非这种态度的改编,好的故事未必可以驱动一切,但是最起码不能对第一主人公陆的身体、精神和气质擦写到焉识的程度。穆旦《诗》云:多少人的痛苦都随身而没,从未开花、结实、变成诗歌。电影作为最具冲击当量的媒介,应该将文学作品、新闻事件改编的故事,更加有力地呈现给观众,从而一点点改变时代的特质。

(本文作者为知名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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