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世纪之交的性别关系——以《快乐之家》为例

2014-08-15 00:53田依雨
环球人文地理 2014年18期
关键词:巴特维多利亚

田依雨

(国际关系学院研究生部,北京 海淀 100091)

内容简介

伊迪斯·沃尔顿是美国第一代女作家,也是世界享誉的女作家。在世纪之交,她的作品主要讨论女性在社会现实下的困境,以及当他们挑战传统时、反对不平等的性别标准时所付出的代价。《快乐之家》中的丽莉·巴特跟传统的一元化的女性角色相比,更加复杂,也更加难以定义。故事的背景是变革中的纽约,也是女权主义运动繁盛的纽约。妇女开始具有独立的经济地位。她们开始接触女权主义,并开始争取自身在家庭和社会上的权利。在这种历史语境之下,丽莉·巴特具有很大的讨论价值。丽莉的形象被很多学者研究过,并给出了不同的角色定义:堕落的淑女、睡美人、有着独立思想的坚强女性、只具有装饰功能的花瓶等等。

“社会性别”一词的最新用法首先由美国女权主义者提出。这些女权主义者坚持认为性别是社会性质的区分的基础。有些人担心妇女学的学术过于狭窄或片面地只关注妇女,所以她们用“社会性别”一词,把一个关系性概念引入我们的分析词汇中。“社会性别”的这种用法可以说是在80年代女权主义学术追求学术合法性的一个侧面(Scott)。使用社会性别一词,强调的是整个关系体系,这个体系可以包含性,但并不直接被性所决定,也不直接决定性存在形式。正如凯瑟琳·麦金农所说:“性存在对于女权主义正如工作对于马克思主义一样:它们主要是属于个人自己的,却基本被剥夺了。”

根据琼·W·斯科特的说法,社会性别的定义包括两大部分和几个小部分(1986)。定义的核心基于下列两个命题的相互关联上:社会性别是构成社会关系的一种要素,这种社会关系是基于人们认为的两性差异之上的;并且,社会性别是指涉权力关系的基本方式。在现代社会学的眼光中,社会性别是一个体系。斯科特认为社会性别主要有四个定义,分别是:(1)引出了多重再表现的文化象征,(2)规范性的概念,这些概念提出对象征意义的阐释,(3)社会制度和体制,(4)主体的认同感。

本文将主要从社会性别定义的后三个范畴的角度出发,以研究丽莉所具有的象征性意义,及其在特定的历史背景的表现。在19世纪与20世纪之交,对于丽莉.巴特的研究对于对当时妇女状况的理解也是有意义。通过对丽莉的分析,作者也试图展现当时那些不够彻底的“新女性”们迷茫而又矛盾的处境。

一、对于女性的规范以及在丽莉.巴特身上的反映

在社会性别的定义中,规范性的概念对象征意义的解读提供了注解。规范性表述试图限制或包含它们在隐喻上的可能性。这些概念是通过宗教、教育、科学、法律和政治信条来表达的,它们经常采用固定的二元对立的形式,斩钉截铁、明白无误地规定男性与女性、男性化与女性化的意义(Scott)。

英国19世纪被称为“维多利亚时代”。维多利亚时代以对女性道德和性别规范的严格态度而文明,“维多利亚时代”这一概念也被用于其他非英国西方国家。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美国也深受维多利亚主义的影响:女人的社会地位较低。但与此同时,世界上出现了新的潮流,“妇女问题”成为热门议题,挑战着维多利亚式的传统性别观。

在世纪之交,文化上的转型深深影响着妇女的社会角色——从维多利亚时代的道德规范向爵士乐时代的解放转变。但是,人们仍然相信“堕落的女人是社会的五点,应该被惩罚,应该受良心的折磨或者付出死亡的代价——最好是两者都有”(Cunning 21)。在文学作品中,对于堕落女性的典型处理方式就是给她设定死亡的结局,同时激发读者的同情(Brooks)。“纯洁”是划分好与坏、幸运与不幸的分水岭(Brooks)。

用人类学家米歇尔·罗塞尔多的话来说,我们不应该追求一般的、放之四海皆准的因果,而是要做出有意义的解释:“现在,在我看来,妇女在人类社会生活中的地位,在任何直接意义上说都不是她的行为的结果,而是在具体的社会互动中她的活动所获得的意义的结果。”丽莉.巴特需要在大众面前“展示”自己,因为女人的性别定位是由社会架构起来的。在丽莉身上有着维多利亚纯洁女人的形象,但同时她也有着新女性的特点。她被困在世纪之交矛盾的女性角色里。

丽莉.巴特的形象跟百合花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带有纯洁的意味。沃尔顿在丽莉身上堆砌花的形象,以突出她的纯洁和脆弱。例如,“她的美如同花朵在日光下绽放(316)。”丽莉还被形容为“生长在乱潮之中的水生植物(5)。”丽莉拥有着内心的纯洁。她的举止具有明显的维多利亚特点,尤其是当她出现在公众视线里的时候。

尽管丽莉很美,她却不能控制公众对她的印象。“男人们要是看不见你,就不会娶你(35)。”丽莉的母亲这样说道。但是丽莉在公众面前的自我展示在大多数的男人眼中,不过是一种拍卖,因为在这些人眼中,女人不过是一种商品。当丽莉认为自己的表现“到达顶峰”时(136),大众也认为她的美被公开化了,因此廉价了。例如,她的表兄杰克·赛特普尼就指责她道:“我一点不骄傲,但是当一个女孩站在那里好像拍卖一样的时候,我真的认真考虑了跟茱莉亚表姐说这件事(157)。”通过这些描述,作者将丽莉与黑人女奴联系起来,同时也将她类比为一个娼妓。

对于针对女性的规范性标准,丽莉既没有完全遵守,也没有完全超越。她既代表新女性,又有维多利亚淑女的特点。在这两种定义下,她可以被认为是纯洁的天使、堕落的淑女、独立的新女性,以及被当作商品的娼妓。

二、性别社会制度及其对丽莉·巴特的束缚

在斯科特提出的社会性别定义中,第三点是涉及对社会体制和组织的分析(Scott)。社会性别,作为一个系统,是被一系列制度架构起来的,包括亲属制度,经济、政治等。对于社会制度的研究有利于理解规范性标准是如何在真正的社会状况中被表现出来的。就业模式的变化,可能会导致婚姻策略的变化,也可能导致主体性建构的多种可能。在丽莉的年代,女人开始被雇佣,这改变了传统的劳动力市场。但女人仍然缺乏工作机会,家庭主妇被认为是更体面的“职业”。

在美国的维多利亚的文化与法律准则下,女人是依赖于男人的,她所有的创造力都要用来相夫教子。她几乎没机会成为诗人、画家、医生、律师,或者从事任何自给自足的职业。不管在家庭里还是社会上,做出重大决定的都是男人。“天生的女性特质”基于这样一种观念,那就是女人天生该是服从的一方,永远不该独立谋求生计。她们唯一的角色,她们唯一的现实,都建立在跟男人的关系上。因此,自然地,婚姻就成为了女人生活的核心现实:婚姻使得她能够表达她“天生的”女性特质,因为它将女人对于男人的依赖稳固化了。婚姻保证了女人的安全,也给她提供了一个清晰的、无可指摘的公共身份——她在社会中获取稳定性的唯一可靠途径。总之,女人很难独立生活,而独立生活的女人在社会当中的地位是很微妙的,甚至在某个意义上是为大众所不齿的。

在老纽约,丽莉从小就被教育要成为一个美丽的物品,而不是一个有思想和智慧的人。在老纽约的社会压力下,她最好的出路是跟一个有着不错的社会地位的男人结婚。但是丽莉不想让自己成为婚姻中的商品。她在独立与婚姻之间徘徊不定,对自己究竟该何去何从困惑不已。当时普遍的社会预期是,工作是男人的事情,女人不需要会谋生,她只要学会取悦男人就可以了。丽莉从小被当做一个“装饰品”养大,没有在社会立足的技能。在这层意义上,由于劳动力市场的男性主导性,丽莉被深深地束缚了。她就像是“一种罕见的花朵,只能由来观赏(317)。”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使得她无法在道德沦丧的上层社会生存,同时她也没有一技之长,无法容忍工人阶级艰苦的工作环境。

丽莉在对立和局限之间的挣扎,她需要独立,像一个成年人一样成熟地生活在这个社会上,但这个社会语境没有给她相应的能力,也不允许她这么做。跟当时很多其他的女性一样,丽莉处于两难的境地:社会不允许女性角色拥有主动权、承担责任,女人就无法成熟,只能被局限于消极而幼稚的状态。

三、矛盾的主体认同

“对女人进行性的物化,是压制女人的首要步骤。这过程把行动与言语,建构与表达、观念与强制、神话与现实融合起来。男人占有女人;主体主宰客体(McKinnon)。”然而,女人并不总是,或者,并不顶针地履行他们的社会对他们的规范,也不总是遵循社会性别的分析范畴。在对于社会性别的分析中,我们应该讲注意力投到每一个个体,考量他(她)的行为,分析其中的原因。丽莉.巴特,作为一个新时代的女孩,不愿意接受社会为她设定的角色。这里的分析主要围绕丽莉对于她不满意的婚姻所采取的态度进行。

从小说开头我们就能感觉到,丽莉不是一个彻底的“新女性”。当丽莉在火车上试图吸引铂西·格赖斯时,她巧妙地为他安排了小桌佳肴,并引导他说话。但是丽莉心中对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男孩充满了不屑——她只是为了他的不错的家庭背景而接近他。丽莉跟另一位男性角色,格斯·雷诺的关系一开始就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而当雷诺试图引诱丽莉的时候,丽莉也拒绝了他。

丽莉的童年就是一个架构贵族生活认同感的过程。丽莉的父亲去世两年后,丽莉的母亲在绝望中离开人世,离世前她特别叮嘱丽莉一定要挤进上层社会。被有钱的姑母收养后,丽莉被训练为一名优雅美丽的淑女,成功进入了上层社会。当追求经济独立时,丽莉对于上层社会的深深认同阻碍了她,使得她无法接受工人阶级“穷酸”的生活。对于她来说,脱离大众的视线、失去大众的赞美无比可怕。由于对虚幻的上层生活的迷恋,丽莉永远不可能适应女工的贫寒的生活。

尽管丽莉渴望独立的新生活,她却不够有能力,不能够为她自己创造一个新的性别角色。在她内心深处,她深深眷恋她原来位列的上流社会。她认同着自己想要超越的社会制度,这使她进入了矛盾的境地。她是虚荣的,愚蠢的,可悲的。

结论:丽莉·巴特身上有好多象征。出卖色相的女人、纯洁的淑女;寻求独立的新女性,渴望男人帮助的传统女性;与堕落的同代人不同的现代女性,一个追求名利的蠢女孩;成熟的女人,被宠坏的孩子。在特定历史背景下的性别研究可以帮助读者更好地了解丽莉这个角色,也能够以此为侧面了解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女性的普遍生活状况。

社会制度塑造着个人,但是反过来,个人也塑造者社会制度(Giddens)。尽管丽莉被她的背景所束缚,她想要独立生活的意图仍然是可贵的。她,以及跟她类似的很多女人一起,都在推动着一种新的、中立的性别体制的建立。

[1]Brooks,Kristina.“New Woman,Fallen Woman:The Crisis of Reputation in Turn-of-the-Century Novels by Pauline Hpkins and Edith Wharton”.Legacy,Vol.1,No.2(1996):91,112

[2]Giddens,Anthony.The constitution of society:Outline of the theory of structuration.Berkeley: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4[3]McKinnon,Catherine.“Feminism,Marxism,Method,and the State:An Agenda for Theory..”Signs,7(Spring,1982):515,541[4]Scott,Joan.W.“Gender:A Useful Category of Historical Analysis.”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Vol.91,No.5(Dec.,1986):1053,1075

[5]Wharton,Edith.A Backward Glance.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964

[6]伊迪丝·沃顿:《欢乐之家》,赵兴国、刘景堪译,译林出版社,199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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