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金旭 商 桑 毛尹辰
宿命意识在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中都十分常见,作家通过对作品中的人物形象的塑造将宿命意识的内涵蕴于人物的自身命运之中,使作品内涵更加深刻。本文主要从《红楼梦》及《荷马史诗》两部伟大的经典著作文本入手,梳理出宿命意识在两部作品中的不同体现,进而挖掘其背后深层次的文化内涵。
《红楼梦》用命运观念解释人生,浓重的宿命意识使整部作品充满了浓重的悲剧意识和宿命思想。《荷马史诗》层次清晰完整,比喻内涵丰富,其中同样渗透了浓厚的宿命意识,无论是人还是神都陷入了无法逃脱的命运 “怪圈”。
在《红楼梦》中,不管是跛足道人的《好了歌》,还是已悟的甄士隐《好了歌注》,都形象的描绘了一片“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的典型悲剧之像,暗示了贾府最终的衰落结局。《好了歌注》一开始就对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的衰亡结局做了预示,不仅是“转眼乞丐人皆谤”,更“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明晰“好”“了”又能如何?终究无法跳脱世俗的迷潭,人生无常,万境归空,了却尘缘,最终不过是一声叹息罢了,将宿命蕴于歌中,情节的发展也正验证了歌中内容。
《伊利亚特》主要描述希腊人围攻特洛伊城的故事。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结局是早已命定的。阿开亚人命中注定能够,也必须攻破“神圣的伊利昂”,取得特洛伊战争的胜利,任何事情都不能逆转宿命的结局。在《伊利亚特》中有很多关于战争结局的神谕和卜释,当宙斯发现天后赫拉用计划干预战争时,宙斯对赫拉说了一番话,明确地叙述出这场战争的发展和结局。特洛伊战争的结果是一种宿命,是注定的。这种宿命是强悍的,即使是神明也不能违反。
通过金陵十二钗人物判词这神秘谶言,作者对红楼梦中的主要人物的一生进行精简概括,暗示了其中主要人物的命运、事件的发展方向及整部小说的最终结局,浓重的宿命意识使整部作品的悲剧色彩更加明显。“玉带林中挂”谐音暗指林黛玉,预示贾宝玉和林黛玉二人终究未能相守,“金簪”则暗指宝钗,“雪里埋”更是对宝钗最后被宝玉所弃,终究是寂寞寒冷的结局进行了预示,作品中宿命意识的渗透由此可见。同时,贾家的四位小姐的命运也在金陵十二钗判词中得到体现,而“情天情海幻情深”的秦可卿早就预示了必死的命运,女强人王熙凤虽人情练达、理家管事游刃有余,但最后只能“哭向金陵事更哀”。
而在《伊利亚特》中,《荷马史诗》中的阿基琉斯虽一开始忌惮于命运的神谕,曾经劝阿开亚人乘船返航回家。然而最终,他选择为好友报仇,争得显赫的荣光,走向既定的死亡。《奥德赛》的主人公奥德修斯命中注定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乡,并对虎视眈眈的求婚人实施报复,所以他不会像与他同行的伙伴们一样,惨死在回家的途中。尽管历时长久,艰险重重,但命运总会无形中发生作用,确保奥德修斯在危急关头得到神或人的帮助,使其逢凶化吉,得以平安返乡,实现命运的安排。
中国人的思维方式是曲线、整体、模糊的。体现在语言上则是内敛含蓄,注重语境意境,不直接表达。描写十二位金陵女子命运的判词充分体现出了东方语言内敛含蓄的特点。在“可叹停机德,应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中,“停机德”三字借用《后汉书》典故,“雪”则为“薛”的谐音,“应怜”二字婉转暗示着这位充满才情的女子悲惋凄凉的命运。文中巧妙地运用了谐音、用典、暗示等手法,显得隐约含蓄,耐人寻味。
西方的思维方式则是直线、解析、精确、偏激的。而这种思维方式的特点表现到文学作品之中则体现非常直白、简单、明了。《荷马史诗》中神谕的每次降临以及预言家的每次预言都影响着一个或几个人物的命运,是准确而直接的。三次阿基琉斯命运的揭示,无论是借他人口吻,还是通过鲜明简短的神谕的形式阐明,都选择了直接坦露的方式,这种写作手法使读者一目了然,无需进行揣摩便能够直接判断出人物的命运走向。这与 《红楼梦》中对人物命运隐讳含蓄的揭示手法形成了截然不同的风格和鲜明的对比。
《红楼梦》中的人物由于并不知其命运的安排,也没有预知荣宁二府由盛转衰“树倒猢狲散”的惨淡境况,因此在面对自己不顺心的事情时,大多暗自神伤,或心中不满,但做出实际行动来为自己抗争的几乎难寻。迎春虽有“金闺花柳质”,但却无奈于“一载赴黄粱”的婚姻悲剧;惜春本为“绣户侯门女”,却也只能向命运的安排做出妥协,选择“独卧青灯古佛旁”。此外,探春的远嫁他乡,迎春的荣尽而死,都展示了《红楼梦》中人物在自己未知的命运面前,毫不反抗,安静地听从的特点。
在《荷马史诗》中,那些英雄们基本上都知道自己的宿命,却并不消极,而是选择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努力抗争,争取自己的无上光荣。阿基琉斯在面对自己长生而安稳还是短暂而光荣的双重命运选择中,最终选择了“宁愿在世间做奴隶,也不愿在阴间做王”,选择争取自己战争的荣誉。《荷马史诗》中的英雄,他们绝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相信命运,却又敢于反抗无情残酷的命运,甚至为了自己更好地生活,不惜与命运作斗争,哪怕换来的是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