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泪你来哭

周锐

这一轮吴魏之战又是吴国赢了。打了胜仗照例要喝庆功酒。周瑜的酒量很有限，但庆功酒不能不喝。三杯下肚，周瑜晕晕乎乎了。

太史慈举杯敬酒：“都督，你跟别人喝了，不能不跟我喝。”周瑜使劲看对方：“为什么你有三个头？”鲁肃便对太史慈说：“都督不能喝了，我们让他回家休息吧。”鲁肃扶周瑜离席出门。周瑜的轮椅停在门外。“都督您还能驾驶吗？”“没……问题。”周瑜爬上轮椅，把它开走了。

周瑜的轮椅撞到一棵大树上。这辆轮椅挺结实，这棵树也挺结实，所以都没撞坏。周瑜睡着了。不一会儿他被唤醒。周瑜看看那人，问：“你是谁？”那人说：“我叫何妨，需要我的服务吗？”“你能服务什么？”“下一回您可能没有这样的好运了，不是您被撞坏，就是您撞坏什么，我可以提供代驾。”“好吧，请开到都督府。”周瑜让出驾驶位，然后很快在后座上又睡着了。到了都督府，何妨把周瑜搬进府里，向小乔领取了酬金，告辞离去。

从这以后，周瑜再没撞到大树和别的什么，他会在酒宴开始前预约何妨。一次， 何妨一边代驾一边跟周瑜聊天。“周都督，您的孩子快要毕业考学校了吧？”“是啊。”“想不想进东吴学院？”这是吴国的顶尖学府。“想有什么用？”周瑜叹气，“我儿子的成绩不争气。”何妨笑道：“轮椅可以代驾，进学校就不能代考吗？”周瑜觉得似有不妥。但除了用这个办法，周循是绝无可能入读东吴学院的。

周瑜问：“何妨，你的文化水平很高吗？能保证比我儿子的高？”何妨说：“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但我能为您找到有用的人。”当时谈妥条件，周瑜付了定金。何妨说：“如果您临时变卦，定金不退的。”周瑜说：“不会变卦的。”但他回家跟儿子一说，周循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别人代考。周瑜说：“出点钱进东吴学院，咱家还负担得起。”小乔说：“如果我对人说我儿子在东吴学院读书，这比我戴多少金银首饰都让人羡慕啊。”周循气呼呼地问父母：“这么说，你们就肯定我考不上东吴学院了？”周瑜说：“儿子，要是你真有把握，我们还用这样费钱费力？”

周瑜下一次找何妨代驾时，东吴学院的本届招生已经结束了。何妨一边驾驶轮椅，一边对周瑜说：“我帮您找好了枪手，但您最后还是变卦了。”周瑜说：“这是因为我儿子已经不需要代考，他凭自己的实力考上了东吴学院。”何妨吃惊了：“既然您儿子有实力，您当初为什么——”“何妨，我真心感谢你。”周瑜的神情很诚恳，“因为你提出代考，有效地刺激了我儿子，使他发愤努力，由铁变成了钢。”“挺好，挺好。”何妨讪讪道。“都督啊，为您全家服务是我的快乐。不过，我还没有为您夫人服务过呢。”周瑜说：“我不知道你能为小乔做什么，她也挺忙的，今天好像为哪种防晒霜代言去了。”“哦，”何妨同情地问，“那她是不是必须在烈日下一晒再晒，晒了又晒？”“恐怕免不了的。”“我知道我能为尊夫人做什么了——我可以提供‘代晒。”周瑜想了想：“只怕很难的。也许你能找到一个愿意晒太阳的女人，可是厂商肯定不干，说好了由小乔代言的呀。”何妨说：“没关系，那个代晒女子可以使用尊夫人的脸。”“你有换脸术？”“不，做个仿真面具就行了。”

从此，小乔不仅在代言防晒霜时有人代晒，并在代言防风膏时有人代吹，在代言防蚊露时有人代叮……

很快又迎来新一轮的吴魏之战——上次战败的魏国不甘认输，觉得上次还没决出雌雄，还得再决一次。出征之前得喝出征酒，一连三杯又把周瑜喝得摇摇晃晃。周瑜要回家告别一声，代驾还得找何妨。一边驾驶轮椅，何妨感到周瑜心情欠佳。“都督啊，是不是这次胜算不大？”“我从来不为打仗的事情发愁。”“那为了什么？”“这次吴魏之战正巧赶上清明节。”“清明节和打仗有关系吗？”“有关系。以往清明节我会扫父亲的墓，可这次为了打仗就难以尽孝了。”“想不到都督您是个孝子啊。”何妨感叹道。

“每年我的泪水会浇湿父亲的坟头……”何妨安慰周瑜：“清明节经常会下雨，雨会帮您把坟头浇湿的。”周瑜说：“我父亲能区别雨水和泪水。”“都督别急，”何妨说，“我这里还有代哭服务，保证您家老爷子在清明节准能收到人的眼泪。”“不行，”周瑜犹豫道，“我父亲应该也能区别自家和别家子孙的眼泪。”思之再三，周瑜说：“我想了个两全之策……”

周瑜将何妨带进府中。他对小乔说：“夫人，给我一个碗。”小乔不知何意，就拿给周瑜一个碗。周瑜又说：“把老爷子的遗像找出来。”小乔又莫名其妙地照办了。小乔捧着遗像，周瑜看着父亲的面容培养感情……不一会儿，周瑜开始抽泣，泪水滴进碗里。周瑜越哭越伤心，渐渐加大泪闸的泄洪，很快蓄成一碗眼泪。周瑜将眼泪交给何妨，说：“你可以像帮夫人代晒时一样，也戴上用我的脸制作的仿真面具，一边哭一边将我的眼泪浇到我父亲的坟头，老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怀疑了。”“放心吧都督，”何妨保证，“我们一定做得万无一失。”

新一轮吴魏之战打响了。第一日的战事进行得很激烈，双方打得互有胜负。当天夜里，周瑜在军帐内忽得一梦。他梦见老父亲来找他。父亲说：“瑜儿，正值清明，你来我坟前哭得泪如雨下，真是感天动地。只是……”周瑜忙问：“父亲，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父亲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哭出的是别人的眼泪？”周瑜吃惊道：“有这种事？”“我拿这眼泪去查了查，竟是曹操的。”

周瑜毕竟聪明，很快得出答案。一定是何妨又去魏国那边拉生意，于是曹操也提供眼泪、委托代哭，但何妨他们张冠李戴，把两碗眼泪换错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