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侃世界杯

朱伟一

对体育赛事的胜利不应看得过重。踢球就是踢球，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英雄失路，苦情难诉。巴西世界杯阿根廷功亏一篑，队员们满面悲情，默默无语，十分悲壮，让人肃然起敬。德国队则欣喜若狂，球员满地撒欢，有些得意忘形。我觉得，悲壮比狂欢更显英雄本色。

其实，两队旗鼓相当，实力不差上下，德国队只是运气更好而已。德国队不也只进了一球吗？而且是在加时赛下半场。但德国队获胜后就可以大吹特吹，不吹都不行。自己不吹，别人非要替他们吹，列出的优点包括：传球技术过人，战术技术好，饮食方面营养好。善于学习也是德国队的一大优点。2004年欧洲杯，德国队一场未赢，而且输给了弹丸小国拉脱维亚，从此德国队励精图治，虚心向人学习。据说，德国队向西班牙和荷兰学习传球，向英格兰学习如何控制节奏，向美国学习体能训练，从法国人那里则学到了引进少数族裔球员的重要性。

德国队确有沉着冷静的一面。有好事者做了统计，分析各球队在欧冠和世界杯点球决胜负时的表现。1976年到2012年的点球大战中，荷兰队5场输4场，德国队6场赢5场。心理学家分析，强调集体的国家点球时容易发挥正常水平，德国队就是例子。但这条规则并非颠扑不破。比如，与大多数南美人一样，阿根廷人也是自由散漫，但世界杯半决赛点球大战中，阿根廷球员镇定自如，反倒是强调集体主义的荷兰队乱了方寸，被对方门将扑出两球。

收看世界杯，我最烦中文解说员喋喋不休，说个不停。BBC的解说员也喋喋不休，但似乎没那么烦人。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解说员应当解说正在进行的赛事，跟着比赛节奏走。我们的解说员却成了主角，自娱自乐，大讲自认为有趣的事，跟场上比赛并不合拍，反而对观众观看比赛造成干扰。

其实，足球比赛需要解说，足球讲究排兵布阵，个人技术也有许多花样，需要画外音介绍。但这些内容解说员不说或少说，却要谈人生、谈理想，要做观众的思想工作。其他比赛的解说员也好这口。乒乓球赛解说员还喜欢评论运动员的智商，一会儿赞扬此运动员聪明，一会儿又说彼运动员要多动脑筋——当然，解说员评论运动员聪明与否就已经假定，自己是聪明的，否则很难判断他人。

我们的解说员很像城管：需要说的，大多不说；不需要说的，说个不停。城管就是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乱管。北京城里到处有狗乱跑，街道被弄得脏乱差，城管不管，公共场所有人唱歌扰民，城管不管，但对便民的小商贩，城管就管得特别起劲。

世界杯有一点很好，不为冠军队升国旗，也没有球员裹着国旗满场乱跑。其实，就一个国家的声誉而言，体育竞赛的胜利只能锦上添花，并不能重塑一个国家或民族的形象。比如，德国队得了冠军，很多人会认为德国人真的好生了得，条顿民族就是能征善战。若是阿根廷队得了冠军，大家会说：阿根廷足球踢得不错，如此而已。

对体育赛事的胜利不应看得过重。曾几何时，我们全国人民都必须向女排学习，特别是要向铁榔头郎平学习。最后怎样？女排国家队早已雄风不再，伟大祖国照样高歌猛进。女排不行，其他战线捷报频传。其实，踢球就是踢球，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乔治·奥威尔曾不无讽刺地说：“球员的行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观众的态度，而观众态度的后面又是国家的态度，他们真的以为，至少是当时真的以为，跑步、跳高和踢球是测验一个国家的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