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黄花岗烈士林觉民《与妻书》,时年24岁:“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天灾可以死,盗贼可以死,瓜分之日可以死,奸官污吏虐民可以死,吾辈处今日之中国,国中无地无时不可以死……”
黄花岗烈士方声洞《禀父绝笔》,时年25岁:“祖国之存亡在此一举,儿虽死亦乐也。但望大人以国事归心,勿伤儿之死,则幸甚矣。”
在日军侵华,国家危难之际,许多身处危境的国民党军将领也书写了舍身救国的生死豪情。
1941年,寸性奇,国民党第3军12师师长:“我腿已断,不必管我。我决心殉国,以保全国人格。”中条山之战,日军集中重兵攻击12师,寸性奇接受命令率部突围后,发现军部未能突围,又率部冲入重围营救军部,后身中八弹,拔刀自杀,这是临终前的遗言。其父寸大进老先生恨自己已经88岁高龄,已经无力报国,遂绝食而亡,死后双目不瞑。
刘湘,四川大邑县人,时任第七战区司令长官、第23集团军总司令:“抗战到底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刘湘准备带病出征,部下多劝他不必出川亲征,他说:“过去打了多年内战,脸面上不甚光彩,今天为国效命,如何可以在后方苟安!”刘湘终在前线吐血病发,死前留下如上遗嘱。
饶国华,四川资阳人,时任川军145师师长。“驱敌出境,复我国魂!今自决于城,虽死无恨。”1937年11月,145师师长饶国华受命固守安徽广德以拱卫南京,他亲率435旅刘儒斋团据守广德前五里阵地,孤军奋战,几被全歼,广德失守。遂挥泪写下绝命书,然后开枪自戕,慷慨成仁。
张自忠,山东临清人,时任第33集团军总司令。1940年5月1日,张自忠亲笔昭告各部隊、各将领:“国家到了如此地步,除我等为其死,毫无其他办法。更相信,只要我等能本此决心,我们国家及我五千年历史之民族,决不至亡于区区三岛倭奴之手。为国家民族死之决心,海不清,石不烂,决不半点改变。”枣宜会战牺牲的前夕,他从宜城东渡襄河督战仅率手枪营和七十四师的两个团,临行前留给副总司令冯治安和弟弟张自明的绝笔信:“吾一日不死,必尽我一日杀敌之责;敌一日不去,吾必以忠贞至死而已!”16日,张自忠将军将部队全部增派到阵地上,身边仅有8人。他身中七弹,战死。
佟麟阁,河北高阳人,时任29军副军长。南苑之战爆发前夕,宋哲元已经下令,南苑军部撤到北平城内,佟麟阁应首先撤离,此时夫人送来书信,称父亲病重,佟执意不撤,回信:“大敌当前,此移孝作忠之时,战死者荣,偷生者辱,我不能亲奉汤药,请代供子职,孝敬双亲。”后以身殉国。
余程万,广东台山人,第74军57师师长。1943年常德会战。常德城区陷落。师长余程万率残部死据城西南一角不退。“弹尽,援绝,人无,城已破。职率副师长、师附、政治部主任、参谋部主任死守中央银行,各团长划分区域,各扼守一屋,作最后抵抗,誓死为止,并祝胜利。74军万岁!”“余此时已知援军不可能如期抵达,决意全师战死常德。”这是他给司令长官孙连仲的电文,孙当即泪如雨下。
戴安澜,200师师长,1942年3月,戴安澜率部赴缅甸参加远征军抗战。他率领200师不惜冒孤军深入的危险,开进同古,逐次接替了英军的防务。同古保卫战打响以后,200师全体官兵坚守阵地,勇猛还击。虽是孤军作战,后援困难,但师长戴安澜决心誓死抵御到底。他在致夫人王荷馨的信中写道:“余此次奉命固守同古,因上面大计未定,后方联络过远,敌人行动又快,现在孤军奋斗,决心全部牺牲,以报国家养育。为国战死,事极光荣。”他带头立下遗嘱:只要还有一兵一卒,亦需坚守到底。如本师长战死,以副师长代之,副师长战死以参谋长代之。参谋长战死,以某某团长代之。全师各级指挥官纷纷效仿,誓与同古共存亡,后战死于缅北丛林。
电影《风声》台词:“我不怕死,怕的是爱我者不知我为何而死。我身在炼狱留下这份记录。我亲爱的人,我对你们如此无情,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际,我辈只能奋不顾身,挽救于万一。我的肉体即将殒灭,灵魂却将与你们同在。”
这些文字,不是作家美文。它们以血写成。
学者傅国涌写过这样一段文字评述黄花岗起义:“那是一个鲜花盛开的春天,一个碧血横飞的春天;一个绝望的春天,一个希望的春天;一个死亡的春天,一个再生的春天。百年前先烈们倒下的那一幕,不仅过去,现在,还有将来都会感动着人性未泯的人们。我们在他们曾经流淌热血的土地上,抬起头来,仰望苍穹,在通往人类自由、幸福的路上继续跋涉、前行。”
那一代人,他们选择蔑视死神,燃烧自己的热血,以期民族得救,国家富强。历时百年,透过他们留下的片言只语,我们仍能感受到他们以天下为己任的壮阔情怀——在他们面前,哈姆莱特之问“生存还是死亡”便显苍白。
当年他们慷慨赴死,今日我们竟苦恼于生。一百年即一个轮回,百年后柔弱庸常的我们,回望百年前的他们,是否百感交集,愧怍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