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缘•寂世红莲(一)

2014-08-07 03:10炼狱莲
飞魔幻A 2014年6期
关键词:师姐公子弟子

作者简介:

炼狱莲,喜阴植物,惧光。

大脑经常在奇怪的频道上,低调码字,低调做人。

立志要当一个神奇的人,搞得了笑,也施得了虐。

代表作《娘子爬墙记》《只怪师傅太如花》

内容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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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实力派作者炼狱莲笔绘超虐心双面情侠

十里红莲孽如骨,银灯一曲太妖娆

她有两张脸,一张在白天扮演着理想中的自己,一张在黑夜里沾满血腥。

他也有两张脸,一张在人前受人瞩目笑靥倾城,一张在面具后面做回自己。

哪一个才是真实?

黑夜里他和她的相遇是同命天涯,还是一个错误?

一曲 玉匣孽

序 花楼,江湖

“老头儿,今天你要给我讲什么故事?”

“今天我们讲的不是故事,而是江湖中的一个地方,花楼。”

“嘁,风花雪月的地方有什么好听,要听就听江湖仇杀,腥风血雨才带劲。”

“莫急,要入江湖,这花楼便不得不听。你要的腥风血雨,却不知有多少从这花楼而起,又在这花楼而止。花楼,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之处,而是一个密探组织。”

要入江湖,便要知花楼。

花楼可以是江湖的百晓生,可以是无所不至的杀手,亦可以袖手天下看尽腥风血雨而不沾半点血腥。

若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么每个江湖似乎也都有这么一处地方。

但花楼却有一个奇处,便是它每一代的当家和支柱,都是潜伏在江湖各大门派中被培养。他们散布在各门各派,仿佛自小就在那里,如同任何一个普通的门派弟子,直至有朝一日学成之后重返花楼。

因此,各门各派对于花楼而言,没有秘密。

他们仿佛无所不知无处不在,但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尤其历代的当家更是行事乖张,神秘莫测。曾有人千金买一个真面目而不得,反而被花楼贱价大甩卖了他的各种隐私,而从此退隐江湖。

花楼不惹是非,却绝不让招惹他们的人好过。

谁都知道各门各派中有花楼的人却无法辨别,没人知道自己身边会不会有花楼的人,渐渐地,也就没人会去招惹他们。

“你只消知道,他日入了江湖,这花楼也是一个可用之处。”

“用他作甚?待我入了江湖,先挑了他这花楼,看还有谁不服!”

他日,若入江湖……

第一章 七秀,苏小昭

扬州七秀,秀坊舞扇如画。

红扇团舞翩翩如火,火漫了天空漫了眼,漫了七秀漫了无盐……

记忆中,便是这样的红,火烧无盐,火光映天。

那时的她,有一双清明冷清的眼,映着火光,漠漠看火焰中红纱舞帐灰飞烟灭。房梁在她身旁倒塌,四周一片惊慌失措的混乱和火烧的灼响,只有那少年踩着火光走进楼榭,如彼岸火焰中重重绚烂的曼殊沙华,一瞬间美得触目惊心。

那一天,那一刻,他成为她心中深藏的少年……

“苏小缺!”

震耳的怒喝声一瞬间便让台上一曲扇舞七零八落,直接拉回苏小昭飞远的思绪,耳朵里还仿佛在嗡嗡作响,便惊悚地看到颜师姐气势汹汹迈上台子。她规矩站好,看到颜师姐拨开台上其他姑娘直冲她而来。

“你的脑袋里面长的都是草吗?!就这么一支舞,每次都是你!”尖尖食指戳着苏小昭的额头,“你到底记不记得住?”

苏小昭低着头乖乖被戳,平时被颜师姐训惯了倒没什么,只是今天……

台下一声几不可闻的轻轻嗤笑,颜师姐看一眼台下软椅上红衣如火的男子,立时了然。

苏小昭偷偷一抬眼便迎上师姐近距离放大的阴森面孔。

“看公子看到忘了舞步?我辛辛苦苦单独教导了你两天你就给我看美人?”

苏小昭冷汗中……眼见她大难临头,其他姑娘迫于师姐威严却只能左顾右盼眼神飘忽爱莫能助。

那台下轻笑又响,如水面不见形状的微风,片刻涟漪。

“如烟。”

师姐只能停下即将施展的暴行,转回身恭敬颔首:“公子。”

七秀公子半倚软榻,绯红长袍缀着金饰,半敞领口微露一抹肤白,随意而就的姿态却从骨子里染就了魅色,妖冶非常。

苏小昭的目光投过去的片刻间便有一瞬恍惚,仿佛不管过了多少年,他依然是火焰中肆意绽放的彼岸绯红,说不清是燃烧的火更热,或是彼岸的夜更冷。

他挂着闲散的笑容,漫漫轻笑道:“就放过她吧,再教就是了。”

“公子!”这一瞬间众姑娘有种错觉,似乎师姐随时能伸着爪子朝公子扑过去,“你又护着她!”

七秀公子微微挑挑眉,似乎想说护一护又不会怎样。

颜师姐越发炸毛:“总这么护着她,什么时候才能跳好?!”

七秀公子悠然起身,不在意地笑笑,今儿看来是没有舞可看了。他起身准备离去道:“那就慢慢跳。”什么时候,跳不跳得好,有什么关系?

颜师姐恨铁不成钢,那厢却是慈母多败儿!

苏小昭偷偷抬眼望一眼公子的背影,红衣一袭如火,如彼岸红莲,即使对她笑,即使再亲切,也依然看得见摸不着,距离如此遥远。

头上被颜师姐敲了重重一记:“还看!别以为公子能护着你,其他人继续跳,你给我过来单独练!”

西子湖畔西子情,楼外楼中雨霖铃;画廊秀舫霓裳舞,小桥流水叶娉婷。

扬州瘦西湖畔七秀坊,碧瓦飞甍、雕梁画栋。秀坊剑舞天下无可比拟,坊内皆为女子,素来不收男弟子。而七秀涟漪公子不仅是历年以来七秀极少的几个男弟子之一,更继承了掌门之位,成为奇闻一桩。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团扇秀剑,妙舞扬扬,这样美好的场面里却有一个伶仃女子被赶在台下一角,一边被训斥一边蹩脚地练习。

“师姐……你就让小昭去内坊练嘛,这里人来人往,她一个小姑娘也怪丢脸……”

“如果怕丢脸她要在内坊躲一辈子吗?”来说情的姑娘被颜师姐直接拍回去,“继续练!要跳得好就不能怕见人!”

苏小昭已经不知道啥叫丢脸、出糗了,早已经习惯了……继续旁若无人的舞着她蹩脚的小扇子。

“颜师姐好严厉!”

“只有对小昭吧。”

“能笨到小昭这个样子也真少见。”

闲下来的七秀姑娘们便凑在对面的台阶上支着下巴坐看这七秀一景,对被师姐如此折磨的小昭各种同情。

“小昭平时也不笨啊,怎么对跳舞就这么没天分呢。”

“她是坊里唯一一个还没被允许拿剑的弟子吧?”

七秀剑舞名动天下,连剑都没摸到的弟子真叫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顺便,还有一点点羡慕嫉妒恨吧。

“可是,怎么公子就偏偏对这个没半点天分的小昭青睐有加呢?”

“谁让公子总说小昭是他捡回来的嘛。”

“咦?小昭是公子捡回来的吗?”

“你不知道吗?许是你入门晚不知其中缘故,其实也不算是捡回来的,那是当年火烧无盐……”

“苏小缺!”

颜师姐一声震天怒喝打断了姑娘们的谈话,她们只能同情地看着小昭又一次被怒斥。

扬州七秀坊有个苏小缺,只怕连江湖上都知道了。

虽然是以这种方式闻名……

苏小昭的练习时间是别人的两倍,可是她出的错却依然不止别人的两倍。

这大概说明,她在跳舞这方面没天分到连勤奋也救不了了……颜师姐虽严厉,但她大概是全秀坊唯一一个还没有放弃她的人了。

难道公子是早就看出这一点所以干脆放弃才那么宽容的啊?

“小缺,难得出坊放松,就别想那么多了。”

难得脱离颜师姐魔掌和师姐妹出坊散心,那师姐本是好意,只是话一出口反而像一块大石头一样砸在小昭头顶。小昭默默地黑线到死。

“怎么……”师姐一时不解地看向旁人,便有人窘窘地低声提醒:“她叫小昭啊,玉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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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苏小缺什么的,那是活生生揭人伤疤好不好!

玉师姐窘了个窘,忙拉过小昭:“师姐请你喝茶,我们去那边坐。”

扬州五月里风景最是秀美,长长的柳叶新翠飘摇着。她们寻了个临湖的茶坊,倚栏凭水,喝着清新甘甜的西湖龙井,让人整个都透亮起来,胸口什么闷气也散尽了。

玉师姐给小昭添上茶,袖子一滑露出半截手腕,半隐在绫罗间优雅妩媚。不管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茶坊里的客人都免不了往她们这里多看几眼——一色的浅红轻罗,金饰玉带,薄纱流苏,举手投足间是多年练舞习剑自然透出的优雅流畅,若说扬州美,七秀坊的姑娘显然便是扬州最美的一景。

不过似乎……也不是每一个。

玉师姐无奈地看一眼软塌塌趴在栏杆上的小昭,忍不住戳戳她:“注意仪态。”

小昭只半抬了头看一眼便又趴回去:“没关系的师姐,这扬州城里还有人不知道秀坊有个苏小缺么,我还装个什么劲。”

“这怎么是装呢,这是一个女子的门面,再说又不是全扬州都去过秀坊,起码有一半人不会知道你的。”

“……”

这也算是安慰吗?散去的阴云怎么感觉又笼罩回来了。

旁边师姐妹也忍不住拉拉玉师姐的袖子,低嚅:“师姐你这不是安慰啊……”

“啊?不是吗?”

“……”

玉师姐人是好人,就是有些地方比小昭还缺。

她们自是保持仪态目不斜视,无论有多少目光投向这里都泰然自若只彼此交谈,美好之中又有几分清高。让人们只能远远看着,不敢来扰,也是各自交谈。

“听说前儿陈老爷被杀了。”

“哪个陈老爷?”

“还有哪个陈老爷,就是凤翔赌庄的陈掌柜!就死在赌庄里,赌庄那么多的护院打手,没一个人发现凶手!”

“这可能吗?那地方可是连只苍蝇都难随便出入的!”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谈什么可不可能啊。据说账房里被破坏了,如果不是发现得及时只怕当时就一把火烧了,火虽然没烧起来,但是被动了什么东西,只怕难查了。”

“哎哟,那不是很多人都要偷着乐了……”

“据说啊,是花楼……”

谈论的声音压得越发低了,还是隐约传到这一桌来,玉师姐蹙蹙眉头,嘟囔道:“死啊杀啊的,真煞风景。”

“师姐,好歹我们也是江湖中人,这些事总该知道一些……”

“啊?”玉师姐瞪大了眼睛好似完全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劳什子江湖中人……姐姐她们不是歌女舞女啊,好歹七秀坊也是江湖六大门派之一啊!

这时突然一柄重剑拍在方才那桌子上,不仅那桌上的人被拍得一震,连玉师姐她们这一桌也被唬了一跳:“喂,你们刚刚是不是说花楼了?”

整个茶坊的人这时都看向那里,苏小昭也越过师姐的肩看过去,只见一个好似风尘仆仆的俊俏少年,拿着一柄与他身量相比大得离谱的剑,一双眼睛好像星子一样亮,又好像小兽那般灼灼,让人只一眼便印象深刻,像要烙在眼里似的。他正把一只脚踩在凳子上,问那几人:“你们有谁见过花楼的人吗?”

“没,没有!”

那几人不过是闲来说事,都不是江湖人,一见这等架势生怕惹祸上身纷纷便要离去,那少年拦了这个跑了那个,手忙脚乱总算揪回来一个:“喂!你们都跑什么?我又不吃人!”

“少侠,我们只是听了几句碎语,实在什么也不知道……”

“嘁。”那少年似乎有几分失望,眼见着那双眼睛稍稍暗下去,突然又灼亮起来,看得小昭颇感神奇。

“那,你知道七秀坊在哪里吗?”

“……”

这般的灼灼这般的热情,充满了一个大男孩牛犊子似的兴奋,跟方才的紧张实在……有点落差……

那人窘窘地抹了把汗,伸手指指一旁……

大男孩转头,似乎这时才看到那几个妩媚娉婷的女子,她们身上一色的七秀轻罗金钏弟子服不用言语就是最好的说明。

他眼里灼灼又光辉闪亮起来——真的会发亮啊,小昭还没觉悟到问题所在,只看得惊奇。

“这就是七秀的姐姐吗?”

那人终于被解脱,因为少年已经扔开他嗷嗷地冲向七秀的姑娘们了……

茶坊里众人汗颜,在扬州还没有人敢对七秀弟子这么无礼。

姑娘们轻巧闪避,少年便扑了个空,他毫不在意,似乎并不是有意无礼只是单纯的兴奋而已。

“果然就像传闻中的那么漂亮!在下莫小铩,慕名七秀坊已久,不知姐姐们芳名?”

着实自来熟一个。看来他的确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天生缺心眼儿。望着他那双单纯而灼灼放光的眼睛,七秀姑娘们责怪的话都卡在嗓子眼儿,笑得不禁有点难看。她们可半点也不想理这种毛头小子。

“慕名?你是要来七秀坊?”

莫小铩大大地点一个头充分表达他的决意。

姑娘们更为难了,七秀坊也是没有无故闭门谢客的道理的,既然在扬州遇上,给他引路似乎也是体现了秀坊的礼数,这是门面问题嘛——虽然真的不想理。

于是她们迅速做了决定:“既然如此,就让小昭带他去吧。”

“啊?”

“对,你们年纪相仿想必会有话聊,再好不过。”

“啊?”

苏小昭就这么被推了出来,师姐们还在耳边安慰:“别担心,看他也就是个愣头小子,不会有什么坏心眼儿的。”

“对嘛,就算有什么,在扬州地界上也没人敢对七秀弟子怎么样的。”

“我……”

“去吧,年轻人应该多交交朋友。都是江湖儿女,不必怕羞。”玉师姐说得温柔得体,您这时候知道自己是江湖儿女了?

“漂亮姑娘!你叫什么?”

苏小昭窘窘地面对莫小铩那双闪亮的眼:“我叫……苏小昭……”

“看,你叫苏小昭我叫莫小铩,我们连名字都这么登对!这就是缘分!”

面对那火热迸发的热情,苏小昭汗颜地转头向师姐们求救,她们却早已经一溜烟儿闪人了……

“小昭你喜欢吃什么,我请你吃!”

桂花糖,云片糕,一个大男孩却抱了整堆零食堆在桌上,还举了两根糖葫芦,塞给苏小昭一根,自己便吃得欢脱。

苏小昭转着手里的糖葫芦默默瞧他,生得倒是俊俏英气,一对峰眉浓浓黑黑,双目如小兽一般炯炯透亮最是吸引人。看他好似对什么都很新鲜,什么都想尝试,满桌食物一一啃过一大口,便依着喜好毫不犹豫大快朵颐起来,偶尔不合口味也只是皱皱眉头继续消灭绝不浪费。

苏小昭长在扬州,对这些东西司空见惯丝毫没觉得有什么稀奇,却忍不住看得入神,好似只是看着他这样吃也能胃口大开,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不自觉地咬着糖葫芦跟着他那变换不断的表情唏嘘。

莫小铩那身量里居然能把满桌食物都塞了进去,吃完长舒一口气,一抬头见苏小昭才只咬了半颗糖葫芦正看着他发愣,这才一窘,一时吃得欢快把她给忘了。

“我,我再去给你买……”

苏小昭嗤嗤一笑,拉住准备离去的小铩,扬扬手里的糖葫芦:“不用,我还有这个。”

莫小铩窘窘坐回来,试着解释道:“我住的地方没有这些个东西,很好吃呢。”

苏小昭慢慢瞧着他,边咬完自己那半颗糖葫芦,仿佛很自然地把剩下的也塞给莫小铩,淡淡问道:“没有糖葫芦,云片糕?”

莫小铩还想推辞一下,见苏小昭摇摇头表示不吃了,便毫不客气地拿过去,也不嫌弃,边吃边道:“没有呢!”

“那,你住哪儿?”

“我住在恶人谷!”

他一句话说得清晰响亮毫不遮掩,苏小昭一愣,满茶坊的人更是一齐向他们这里看来。

恶人谷。

这个你也大庭广众地宣告吗?

苏小昭二话不说起身拉上莫小铩就走——满茶坊的人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恶人谷三个字,他们还留在这里给人研究吗?

“哎,等等,我拿东西——我们去哪儿?”

恶人谷。

若在十年二十年前,只怕他这话一出口,就别想安然离开。

当年恶人谷与浩气盟战得如火如荼,整个江湖腥风血雨,哪里出现恶人谷中人哪里便是一场屠杀,不是你杀他,就是他杀你。

那些苏小昭不曾见过,却还是知道的。若不是十多年前恶人谷与浩气盟大军在黑龙沼一场大战双方元气大伤,从此两派偃旗息鼓再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江湖也因此归于平静。时至今日虽然诸多事情已经被人淡忘,恶人谷三个字听起来却依然那么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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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昭远远离了茶坊才停下来,莫小铩满是不解:“走那么急做什么?”

苏小昭回身:“你从恶人谷来?”

“是啊。”

这家伙还真是好气又好笑,叫人无奈得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是也不能当众说。”

“为什么?我又没有做坏事!”

“因为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

苏小昭只是瞪着他瞧,目光淡淡凉凉却好像不容置疑,莫小铩被她瞪了一会儿居然有点败下阵来,小兽一样执拗的脾气遇到这秀气水灵的漂亮小姑娘就没辙了:“好嘛,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苏小昭这才不再瞪他,转身继续走。

莫小铩突然就想笑,嘴巴咧开就有点合不上,忙追上去:“哎,你知道恶人谷,那还帮着我?你不怕我?”

苏小昭侧目扫他一眼:“你不是没做坏事吗?”

莫小铩顿时就乐了:“我就知道我们是天生一对,一说你就懂我!恶人谷其实也很好的,讨厌的家伙只是几个而已,大伙儿其实不错的,真的!”

真的假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小昭,你跟我回去当我媳妇吧!”

“……”

苏小昭脚下崴了一下,莫小铩忙来扶,她汗颜摆手:“你先离我远点……”

“小昭?你不愿意吗?我会对你好的!真的!”

“哎,先远点再说,再说……”

小昭摆手抚额,血气方刚青春年少什么的,她下次一定会注意少招惹为妙。

一时也甩他不掉,苏小昭索性快些带他回秀坊去,美人姐姐成群指不定他就乐不思蜀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呢。

她刚一进秀坊就听到颜师姐独特的怒吼:“什么?!你们居然把小缺丢给一个不知哪儿来的男人自己倒先回来了?你们都是怎么当师姐的?!”

“那还算不上是个男人……”师姐们想说不过是个大男孩儿而已,却被吼回来:“是公的就不行!”

苏小昭就知道颜师姐平时看着很凶,其实是关心她的,正想着就听颜师姐继续吼道:“你们以为小缺跟你们一样吗?她连剑都没摸过拿什么保护自己?!如果出了什么事看你们怎么交代!”

虽然是真的在担心她,但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好吧,她就是七秀坊唯一一个连剑都没摸过的弟子,舞都跳不好,更别说给她机会学功夫了。

第二章 往昔,火烧无盐

“颜师姐。”

颜如烟蓦然回头见到平安回来的苏小昭,立刻丢下那些没心肝的师姐妹们扑过来:“小缺!你没事吧?”她把小昭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到处摸摸,全手全脚哪里也没缺,却好像依然不放心似的:“没被人欺负吧?”

苏小昭颇有点受宠若惊,突然被颜师姐这么明显地关心一下子还不习惯,摇摇头忙扯开话题分散师姐的注意力:“师姐,他是莫小铩……”

一转头,却见莫小铩已经左窜窜右看看连连惊叹:“哇!这里就是七秀坊了?真好看!”

不知他说的好看是风景呢,还是歌舞呢,还是那些漂亮的姐姐们呢?

颜如烟只扫了他一眼,冷冷淡淡似乎有几分不屑,便没再看第二眼:“小缺,以后可不要再跟人随便出去,外面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虽然是担心她,但苏小昭还是觉得颜师姐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玉师姐把苏小昭扔给莫小铩,心虚得白白让颜师姐吼了一顿,这会儿见苏小昭平安也缓过气儿来,娉婷走过来道:“既然怕她在外面吃亏,让她习剑不就好了。”

颜如烟却二话不说一口否决:“不行!”

好心来帮忙说话的玉师姐只得怏怏作罢,苏小昭只是笑笑,似乎很有自知之明的乖驯着,绝不做非分要求。她本人都这么认命不抗争不上进了别人还能怎样。

苏小昭不关心这个。

她现在比较中意的是,如她所愿,莫小铩果然被七秀坊的眼花缭乱夺去了注意力,没有一直缠着她。更难得的,她本以为这种愣头小子不会让秀坊女子垂青,然而他那股率直和自来熟,一旦相处起来竟然还颇得姑娘们欢心,又是这种让人不设防的年纪,没一会儿便称姐道弟起来。不少弟子也停下练舞,聚在一起同他闲聊。

苏小昭暗道男人和男孩的待遇差别可真大,秀坊的姑娘们在男人面前可以很柔媚可以很高傲,可以风情万种让人迷醉。在这个大男孩眼前就完全一副大姐姐样子,喜笑颜开体贴入微还有点婆妈。

“你才只有十六岁,自己一个人出远门吗?”

“十六岁又不是小孩子,我也是个男人,能保护自己和喜欢的女孩了!”莫小铩蹲在一根台栏上跟姐姐们说话,那习惯的蹲坐像狗儿似的,说话却一本正经,反而惹来姑娘们一阵笑。

“那你是有中意的姑娘喽?”

莫小铩答得大言不惭,好似十分自然:“嗯,我喜欢小昭,要娶她回谷当媳妇。”

众女子一静,便是一阵大笑,一旁练舞的苏小昭顿感压力爆棚——小子不要胡说八道啊喂,你来了即走,她却不知道以后要被师姐妹们取笑多久的。

姑娘们总算笑够了,打趣起来:“噢,那倒是很不错,蛮相配的嘛。”

“小昭是十七岁吧?年纪也很衬。”

“就不知公子舍不舍得放人了”

苏小昭正觉得她们继续这样胡扯下去可不行,她这正主还一句话都没说就要被她们给胡乱拉郎配了。她正要爆发,却听一位师姐问了一句:“你说娶她回谷?你家在哪里,很远吗?”

这个有点惊悚啊!那傻小子可不要再次率直过头了。

可莫小铩居然依然面不改色,神容自然地应道:“嗯,在大山谷里头。”

他可是半句假话都没说,只抬起头来远远对苏小昭灿烂一笑。小昭不叫他说,他就不说。

他的灿烂他的率直差点晃瞎苏小昭的眼。突然有点被戳中良心的感觉。

颜师姐一直在旁边看着她,把她的每一个神情都收在眼里,竟都没吼她,只警告道:”你该不会真的看中那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了吧?”

“我没有!”

“没有就专心点!”

苏小昭只能收回心思继续练舞。

那边师姐们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小小的眼神交流,还在那个问题上盘桓:“那么偏僻会不会很苦?”

“那糟了,公子一定更不会放小昭走了。”

莫小铩这回总算抓到重点:“怎么七秀弟子不能随意嫁人的吗?”

“那倒也不是,若真心想要嫁人,只要没触犯什么忌讳离坊就是了。虽说历任掌门中也有严厉的,但公子为人通达,才不会为难弟子呢。只是公子也算对小昭师妹青睐有加,只怕舍不得让她嫁去偏僻地方吃苦的。”

“青睐有加?他们是相好吗?”

“不许胡说!”

“秀坊里岂会有那种腌臜事,再用那种世俗的龌龊眼光胡乱说话,当心割了你的舌头吊起来打!”

七秀坊虽不比出家修道那些清净地方,但秀坊初建时的本意却是为世间流离情殇的女子提供一个安身之所,所以建坊之初便只收女弟子。后来虽有极少的男弟子甚至现任掌门七秀公子的存在,但秀坊存在的意义在众弟子心中却是不曾改变的。

蓦然见到一直笑语嫣然的姐姐们可怕的一面,莫小铩差点从台栏上跌下来,哪儿还敢乱说,只是不解:“为什么是小昭呢?”他瞧中的媳妇当然很好,可是跟秀坊姹紫嫣红的姐姐们比起来好像还不够好吧?

这一点姹紫嫣红的姐姐们也很无奈啊,漪公子如此深得人心,谁不希望自己是小昭呢。可偏偏她就是那一个啊。

“因为小昭,是公子亲自救回来的嘛。”

这件事没人比苏小昭记得更真切。

当年,七秀漪公子还不是掌门,也不过就是莫小铩这般年纪。前掌门叶萧湘患疾已久无心管理,原七秀坊弟子杜迭姬却生叛乱,上巴结朝廷下勾结水贼,更在无盐岛上建立了朱颜阁。阁中搜罗了许多女童,她们被关在岛上训练成细作并按姿色作不同用处而派往各处,苏小昭就在其中。

朱颜阁的势力一度扩大,最终到了七秀坊不能不管的时候,但那时叶萧湘已心力交瘁,耽搁许久,直到她将一切交给年仅十六岁的漪公子,便从那时漪公子继任掌门之势大局既定。

火烧无盐之后,杜迭姬虽未被除去却被赶出无盐岛,朱颜阁被毁,一时销声隐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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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漪公子用最极端的手段做到了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名震江湖。

苏小昭记得很清楚,那一日她冷眼看着纱帐成灰房垣倒塌,满目的火光灼尽了一个噩梦。

那少年便踏着火焰而来,一身红衣如火,却比火更红,极尽妖娆。

那是她第一次懂得所谓妖娆,是在一个年仅十六的少年身上。

“你不逃吗?”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便听他轻轻笑:“吓坏了吗?跟我来吧,我带你回七秀,以后就不用再怕了。”

他笑时,眉眼弯弯化作一道完美的弧度,半遮了那双映着火光的黑琉璃般的眼,却只让人隐隐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踩着火焰走近,每一步像开出无数彼岸沙华摇曳绽放转瞬又化作火焰,到跟前将她抱起。

这个人,是冷的。

苏小昭在短暂的错愕和微微无措中模糊地感知着,在这一片滚滚的灼热中,他身上依然是冷的。像彼岸的夜。

可是他抱着瘦小的她走过火焰,燎焦了他的衣摆却没有烧到苏小昭分毫。从那时起,她的眼里便放不下别人。

晃然,便过了十年。

即使过了十年,那一日的情景依然刻在脑海不曾淡去半分,犹在眼前。

可是即使过了十年,她和公子之间的距离就像依然停留在那一日那般,既近又远,不曾半点靠近。

“处理掉叛乱弟子之后,秀坊协助官府送回了一些被拐来的女娃儿,但还有些无家可归的,就收留在秀坊了。小昭是那时候公子亲自抱回来的,自然与别个不同……”

师姐们还在给莫小铩普及着火烧无盐的事迹。

颜如烟只看一眼便知道走神儿的苏小昭又在想什么,这副样子她不知道一天要看多少遍——至少看来她完全不用担心苏小昭会被那种来历不明的毛头小子勾搭到,因为她心里完全没有那种闲情。

但这同样也不是个小问题。

她用细细的教鞭轻抽小昭的屁股:“专心点!若你满脑子只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与其留在这里蹉跎岁月不如干脆真的离开七秀该去哪里去哪里吧。”

苏小昭知道颜师姐不过是嘴利,这些话说说罢了。但也明白她的用意,她乖驯地淡淡道:“我不会……”

不会有,非分之想。

她是这般乖驯,那莫小铩却是个率直到不知收敛的,居然一跃而起在半空一个翻腾正落在她跟前:“喂,小昭,她们说你喜欢七秀公子,真的吗?”

真……直白得叫人愕然。苏小昭给他问得愣了,下意识向师姐们看了一眼,师姐们讪讪,也叫莫小铩突然这一下子闹得哭笑不得,不过只是闲聊,怎么突然就找小昭刨根问底去了。

苏小昭看看眼前一脸坚持的莫小铩,又看看旁边侧目瞧着她的颜师姐……她刚刚才说自己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心里稍稍横了一横,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反正全七秀的师姐妹们都知道她喜欢公子。这七秀坊里,又哪里会有人不喜欢公子?

她点点头,声音不大,却足够听清:“喜欢。”

颜师姐眉头一动,还不等她说什么,莫小铩已经先哀号上了:“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这还不叫相好叫什么?”

小昭却淡定依然,只略停便继续道:“但公子却不会喜欢我的。”这话是说给颜师姐听,也是她心中最清楚不已的事实。

“她们说他对你……”

“那不是喜欢。”

全七秀都知道苏小昭喜欢漪公子,全七秀都知道公子对苏小昭青睐有加,但这青睐有多少,只怕只有公子自己知道,就连苏小昭也不知道。

十年里,无论苏小昭怎样笨拙,他也只是笑笑从不责备,也护着不叫别人责备。

这仿佛,就是全部。

他永远是远远站着,妩媚笑着,眉目弯弯,瞳如琉璃。像相隔彼岸的一个华丽的偶人,精致,妖娆,完美得没有一丝缺憾,却永远都看得见摸不着。

拉不进半点距离,触不到半分温暖。

那样,就算青睐吗?

所以,颜师姐何须担心?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又怎么会有无谓的执念和非分之想?

颜如烟别开脸,想必已经了解吧。

只有那个不解风情的还在追问:“真的?那只是你单方面的喜欢了?那就没关系,若你们两情相悦我怎么也不能干那种夺人之爱的事,但既然他不喜欢你,我一定对你好的,迟早你会忘了他,死心塌地跟我好。”

“……”

话说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啊?已经带他来了七秀坊,樱红柳绿遍地花,怎么还盯着她不放呢?

最可怕的是,一众师姐妹们居然一起想要把她打包送出去似的,非但全力支持,甚至在不留男客的七秀坊里给莫小铩安排了客房。苏小昭倒是想有意见,却断然被师姐们否了。

“啊,别说坊里不留男客什么的,你是给颜如烟那厮教迂了吗,可不是所有公的都叫男人,不过是个男孩而已。既然叫我们一声姐姐当然要好好照顾他,他在这里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不留在坊里,要去哪里?”

“没错,他是我们的客人,你个妮子反对个什么劲哟。”

“小昭师妹要变成个小颜如烟喽,狠心,冷血,没同情心。”

面对师姐们的指责,苏小昭窘窘地闭嘴了——其实他才是她们的亲师弟吧!她根本就不是师妹吧!她不管了,随便怎么折腾都没她的事!

师姐们已经完全被莫小铩笼络了,他被安排在外坊的客房里,虽说公子通情达理从不为难弟子,这种事借口莫小铩年纪尚小,公子也不会过问,但内坊他依然是进不得的。

苏小昭躲进内坊,莫小铩吃过晚饭寻她不着只得找人来问。

七秀师姐看看天色便笑:“那妮子怕是吃过晚饭早早就去睡了,她一向如此,小孩子习性。你明日练舞时找她就是了。”

苏小昭早早便睡的习惯不知被师姐们笑过多少回,小孩子才一到晚上就该睡觉呢。但她多年一直如此大家也便习惯了,入了夜她房里一熄灯谁也不会去扰她。

但莫小铩似乎却不是如此。

月暗星稀,莫小铩伏在房顶,一路跟随着一位七秀师姐走进弟子闺院。

“小昭睡下了吗?”

“好一会儿没见她了,这个时候该是睡下了吧。”

“我去瞧瞧。”

那师姐瞧一眼已经熄了灯的窗户,便旋返出去,然而出了内坊却未见本该等在这里的莫小铩:“奇怪,回去了吗……”

而此时的莫小铩却已经跳进院中,轻巧闪进熄灯的房间。

“小昭——咦,小昭?”

他疑惑着,应该并没有找错房间,却借着窗外透进来微弱的灯火光线,看到空荡的房间和床铺。

不是说,她已经睡下了吗?人呢?

下期预告:凤翔赌庄掌柜神秘死亡,账房钥匙不翼而飞,大半夜苏小昭没有睡觉却以神秘身份出现在赌庄,遇上另一位江湖神秘人物——邪侠莲九笙。月色下,两个神秘人的照面,会发生什么?苏小昭的神秘身份是谁?莲九笙的真实身份又是谁?敬请期待下期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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