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 雪
世界各国城市化的历程表明,城市化是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它不仅仅是人口迁移,也不单纯是经济转型升级的过程,而是一场深刻的社会变革。这场社会变革对体育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一方面,城市化引发的社会外部环境变化为体育的发展提供了所需要的给养;另一方面,工业化所产生的技术创新直接应用到体育上,成为了体育发展的直接动力源。最终,当城市化国家基本实现后,体育实现了由量到质的飞跃。
英国城市化进程起源于18世纪中叶的工业革命,以蒸汽机为动力的工业机械化设备的出现促进了英国生产力的发展,而圈地运动又使得大批劳动力向城市转移。由此,英国的城市化进程逐渐加快,到19世纪中叶,英国的城市化水平达到了54%[1],并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城市化国家。与此同时,以组织体育(Organized Sports)为代表的现代体育制度伴随着城市化的进程在英国得以确立,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从体育发展的背景来看,维多利亚时期特有的社会变革孕育了英国体育发展的土壤;从体育发展的动力来看,近百年的工业革命成果为体育发展提供了坚实的保障;从体育发展的形态来看,英国的人口结构、空间结构以及产业结构在英国进入到城市化国家后的质变,最终成就了英国体育的全面繁荣。
从英国城市化的总体进程来看,其城市化增长的加速期正值维多利亚女王(Victorian era,1837—1901年)的统治时期,该时期的城市化采用了一种原生性的城市化模式,即完全依据自由化的市场力量,靠城市自发实现。在自由放任原则的指导下,政府对一切都“袖手旁观”,很少干预经济和城市的内化过程,一切都在竞争中自生自灭。
而英国城市化的这种特点直接反映了维多利亚时期的社会现状。维多利亚时期是大英帝国经济文化的全盛时期,同时也是一连串历史因素发酵和激荡的时期,如贵族对王权的约束促成君主立宪制的完善,贸易立国导致全球规模的殖民扩张等。在这一时期,英国社会发生了全面、深刻的历史变革,这种变革为英国体育的产生提供了充足的给养。
在科学技术方面,维多利亚时期开创了“发明”(Invention)这一概念。发明就是人们创造解决问题的方法,人们可以通过发明创造并完善自我、改善环境,因此,“科学”成了维多利亚文化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5]。
在宗教改革方面,达尔文生物演化理论的提出,给重视宗教生活的英国传统社会带来了巨大的思想冲击。在维多利亚女王执政之前,英国宗教界势力强大,宗教权被上层社会垄断,而维多利亚时期第一次对基督教提出了质疑。在这一时期,教会的权力大为削弱,并表现出日益世俗化的倾向。
在政治活动方面,在维多利亚执政之前的英国政治是建立在传统观念和绝对权威的官僚制度上的,而维多利亚时期的政府机构是公民民主形式的政府,注重为大众服务,政务逐步大众化、通俗化。
在文学艺术方面,维多利亚时期的艺术界呈现出群星夺目的盛景,文艺流派呈现出古典主义、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等艺术表现形式,艺术领域更是涌现出了如狄更斯(Charles John Huffam Dickens)、勃 朗 特 三 姐 妹 (The Brontёs)、托马斯·哈代(Thomas Hardy)等艺术巨匠。
在思想意识方面,维多利亚时期表现出了多元化的思想浪潮,如民主主义、女权主义、社会主义、马克思主义等,这一时期还产生了许多著名的思想家,如达尔文(Darwin)、马克思(Marx)、佛洛伊德(Freud)等。
这场由“维多利亚革命”引发的英国社会的全面转型,从多方面彻底颠覆了英国自工业革命以来形成的社会文化传统,出现了现代英国全新的社会文化现象。而作为这种文化现象的一个重要表现方面,体育在这场变革中的地位与作用得到了凸显,最为突出的表现就是体育作为这种社会文化现象的代表在全英的辐射力度得到了进一步加强。周末的泰晤士河赛艇(Rowing)表演、苏格兰的高地运动会(Highland Game)等日常娱乐活动逐渐演变为带有庆典意义的体育比赛[12]。1851年,参加教堂礼拜的人数出现了下滑的趋势,部分专家把这一现象归因于公众对体育的过度热情,为此,教会发起了旨在禁止多种周日休闲活动的安息日运动(Sabbatarian Movement)[11]。可见,在英 国社会由传统向现代变革的进程中,体育获得了其发展所需要的给养。
从英国体育发展的动力来看,以工业革命为代表的产业革命为城市化以及英国体育的出现提供了强有力的物质准备,而工业革命成果的娴熟运用又为体育发展提供了更为完善的技术支持。1839年,硫化橡胶(Vulcanization of Rubber)的产生以及固体橡胶(Solid Rubber)技术的应用,促进了足球、橄榄球以及网球的发展与变革;割草机的发明使得更为理想的平整草地成为了现实,极大促进了以草地为着力面的网球、板球(Cricket)在英国的普及[9];在1851年伦敦举行的世界博览会(Great Exhibition)上,以猎枪为代表的最新式体育产品引起了与会者的高度关注,工业革命以及工业化成果对体育的影响在这届博览会上得到了充分证明。
与此同时,工业化还带动了英国交通条件的改善。到维多利亚开始执政的19世纪中叶,英国铁路的总长已经达到了10 947km。由此,英国铁路网建设基本完成,城乡之间的交流得到进一步加强,这种交流极大地促进了体育在英国的普及。以英式传统赛马(Horse Racing)为例,在工业革命以前,受地域、空间的限制,赛马只能在固定的马场举行;工业革命后,随着交通的进一步便利,赛马比赛所需要的马匹、裁判甚至是观众都可以乘坐便捷的交通工具去异地进行比赛及相关的交流。随着交通技术的不断完善,英国体育还逐渐走向了世界,如1859年英国的职业板球队乘坐轮船完成了美国和加拿大的巡回比赛;而1861年第一支全部由英格兰业余运动员组成的板球队还远渡重洋,完成了对澳大利亚的互访。
1851年,英国的城市化水平达到54%,在成为第一个城市化国家的同时,由工业革命引发的原始积累使体育发生了由量到质的巨变,具体表现在城市人口聚集、城市空间调整和城市产业布局3个方面。工业革命导致了城乡人口的调整,城市因聚集效应获得的人口为体育提供了基础与规模;城市空间结构,特别是步行城市(Walking City)的逐步完善为体育提供了所需的平台;城市产业结构的更替,凸显了服务业的重要地位,而体育作为服务业的组成获得了更大的纵深空间。
首先,圈地运动使得18、19世纪的英国农村出现了大批剩余劳动力,其中一部分逐步向城市转移,这种转移是英国 工 业 革 命 “拉 力”(Demand Pull)和 “推 力”(Supply Push)共同作用的结果。从拉的方面看,工业革命开始后,随着分工协作、规模经济和外部经济的改变,工业革命对劳动力产生了巨大的需求。为满足工业革命所需要的人力资源,从1795年开始,英国政府多次修改了《贫民迁移法》(Poor Removal Act),旨在放宽对人口迁移的限制。1865年,英国议会还通过了《联邦负担法》(Union Chargeability Act),扫除了劳动力转移的制度障碍。从推的方面看,在1801—1911年的100多年里,英国的自然人口出现了较为明显的增幅,其人口从1 075.5万增加到4 080万,远远超过以往的增长速度,而这种被史学界称为“人口革命”的自然增长彻底打破了英国原有的人口结构,为更多的农村剩余人口进入城市提供了可能。这些新鲜的、纯粹的生命,充满了旺盛的肌肉力量、性活力和生育热望,成为了城市各项事业发展的基础。
在拉力和推力的作用下,大量的人口在城市中涌现,为城市中体育的出现客观上提供了巨大的人口规模。随着工业化大生产的加剧,体育成为了城市化早期失地农民的主要休闲方式,在英国的酒馆(Inn)中,以斗鸡(Cock Fighting)、斗牛(Bull Baiting)为代表的血腥体育活动(Blood Sports)成为了这一时期产业工人主要的娱乐方式。与此同时,以板球为代表的传统乡间体育活动在保持了原有的特色的基础上,逐步融合了城市化的节奏,最终演变成了涵盖产业工人、中产阶级、城市贵族的国家的娱乐活动(National Recreation)。1850年,在英国什罗普郡(Shropshire)的文洛克村举行的复古奥运会(图1),是这一时期英国社会在经济、政治、文化乃至生活方式方面的真实写照。它的重要意义还在于,早在19世纪中叶,英国就已经形成了相当规范成熟的现代组织体育(Organized Sports)的雏形。最终,英国成为了现代体育的发源地[13]。
图1 1850年英国什罗普郡奥运会开幕式Fgiure 1.The opening ceremony of Olympic Game in Shropshire 1850
其次,工业革命改变了英国城市的空间结构。一方面,工业革命促使英国城市的性质发生了改变,如纺织业代表城市兰开夏(Lancashire),采矿业代表城市伯明翰(Birmingham)、谢菲尔德(Sheffield)等都因工业化改变了原有的城市性质。以曼彻斯特(Manchester)为例,这个英国著名的工业重镇,在工业革命早期,是英国最为著名的纺织城市,由于工业革命引发的大量人口聚集,客观上促进了该城市体育的长足发展,特别是板球,为给产业工人提供休闲锻炼场所,曼彻斯特曾经修建了大批的板球场地,板球完全改变了城市的性质,最终,曼彻斯特成为了英国板球的发源地。再以唐卡斯特(Don caster)为例,得益于年度赛跑比赛的规模效应,体育带动了这座城市房地产业、餐饮业,甚至色情产业的滋生。
另一方面,工业革命促使英国的城市设施得到了进一步完善。19世纪的英国正处于步行城市(Walking City)阶段,即整个城市的直径在3.2km左右,两三个小时就能走遍全城,在这样狭小的空间内,民众根本没有锻炼的场所。为解决民众锻炼的需求,1859年,英国政府颁布了著名的《娱乐地法》,该法使得政府征税修建城市公共设施得到了法律的保证。而从19世纪中叶开始,英国又开始了声势浩大的城市公园运动(Urban Parks Movement),以伯肯海德公园(Birkenhead Park)为首,几乎所有城市都修建了供市民休息的城市公园。至此,城市公园解决了自工业革命以来城市居民,特别是底层产业工人的健身需求,缓解了城市日益增长的生存压力,而城市公园逐渐演变成了城市的体育中心,如伦敦水晶宫公园(Crystal Palace)成为了伦敦板球比赛的场所,曼彻斯特的古德逊公园(Goodison Park)成为了曼联(Manchester United)的新主场[12]。
最后,在城市化阶段,产业结构调整为体育提供新的空间,特别是服务业代替了工业逐渐成为了城市发展的引擎。从英国的城市化进程可以看出,1801—1851年,英国的城市化水平由33%提高到54%,这一时期,英国的服务业产出比重上升到45.3%,仅提高了1.3%;而从1851—1901年,英国城市化水平由54%提高到78%,在此期间,英国服务业的产出比重由原先的45.3%提高到53.4%,提高了8%(表1)[3]。由此,在城市化国家之后,英国完成了工业与服务业的转化,服务业在城市化国家后对城市的贡献进一步增强,而服务业的这种变化对体育的影响无疑是十分巨大的。
表1 英国1801—1901年城市化水平与产业结构一览表Table1 The Rate of Urbanization and Industrial Structure of UK 1801—1901 (%)
以英国为例,体育作为服务产业所引发的产业链条在19世纪中叶就已经引起了英国社会的高度关注。在维多利亚中期,英国赛马的商业价值逐步增大,其商业运作盈利已经完全超出了赛马本身的盈利。这一时期,在英国仅靠赛马维持生计的人数就已经达到了1万人,在英国的殖民地版图中,几乎每个国家的赛马业都成为了该国重要的产业部门;而英国的体育用品制造业也已经具有了相当的规模,每年出版的有关高尔夫和打猎的图书就分别达到了260本和237本,每年销售的足球数量也达到了4~5万个;最为关键的是,组织体育(Organized Sports)的出现开始为体育产业的发展保驾护航,1857年,以谢菲尔德足球俱乐部(the Sheffield football club)为标志的俱乐部模式首先拉起了现代体育制度化建设的序幕,之后,橄榄球、田径、拳击、划船、自行车、草地网球、羽毛球以及曲棍球纷纷成立了有关组织。作为回报,体育组织的完善进一步扩大了体育产业的影响以及其在英国经济中的比重。到1895年,英国体育产业的总产值已经占到国内生产总值(GNP)的3%[12]。可以说,体育在城市化进程中已经完全演变成了英国重要的产业部门,源源不断的资源投入到体育这一新兴的产业中,使英国体育得以不断的壮大与发展。
美国的城市化运动起始于19世纪初,以美国工业革命开始为标志,其城市化和人口迁移遵循着由东北部—中西部—西部—南部的发展轨迹,在经历了低密度蔓延式的扩展后,于20世纪20年代基本完成了其城市化历程,1920年,美国的城市化水平达到了51.2%。也就是在同一时期,美国体育进入到了其历史中的一个“黄金时代”(Golden Age),以国家橄榄球联盟(National Football League,NFL)、北美职业冰球联盟(National Hockey League,NHL)、美国篮球联盟(American Basketball League,ABL)为代表的职业体育(Professional Sport)模式开启了全新的体育管理运营先河。造成这一时期体育发展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从体育发展的背景来看,以消费文化为代表的现代美国生活方式孕育了职业体育发展的土壤;从体育发展的动力来看,以建筑、汽车、电气为代表的三大产业为美国体育的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物质保障及技术支持;从体育发展的形态来看,美国的人口结构、空间结构以及产业结构在“黄金时代”所发生的质变最终帮助美国实现了体育的全面繁荣。
美国城市化成长的加速期正值现代美国的形成时期,由工业国家引发的新文化运动以及“行为准则革命性的深刻变化”在美国社会中发生了激烈的碰撞,最终,现代美国在这一次次冲撞中逐渐形成。而现代美国的代表之一就是美国式生活方式(The American way of life)的确立[4]。伴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美国经济的长期稳定繁荣,美国已经成功地完成了从战争时代的生活方式到和平时代生活方式的转型,美国人对消费的态度发生了根本性改变,这种消费文化成为了美国生活方式的一部分。在这一时期,美国人的消费观呈现出极强的享乐性和趋同性特点,表现为有更多的人可以同时阅读一种全国性的杂志;有更多的人可以同时观看一场精彩的比赛,有更多的人愿意参与一种国家式的娱乐活动(National Pastime)[7]。
作为这种生活方式的代表,体育在整个美国生活方式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早在19世纪末,美国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就曾经多次指出,体育是培养美国青年价值观的有利工具,体育除了能培养正直、可靠的品德外,还能造就一个人的领袖气质[2]。罗斯福对体育的评价深深地影响了美国大众。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对体育报以了积极的态度,特别是20世纪20年代,体育更是受到了公众狂热的追捧:1921年,美国的棒球世界系列赛(World Series)打破了门票收入和观众人数的纪录;1926年和1927年,职业拳击运动员杰克·登普西(Jack Dempsey)在费城和芝加哥的两次卫冕掀起了公众观看体育比赛的两次高潮(图2);1926年,美国的女子游泳运动员格特鲁德·埃德尔(Gertrude Ederle)完成了横渡大西洋的壮举,伴随着宪法第19修正案(Nineteenth Amendment),美国妇女又成为了美国体育群体中的重要组成。可以说,在这一时期,伴随着美国体育创造的一个又一个奇迹,体育正式进入了美国人的生活,并成为了现代美国文化的一个最为重要的代表[8]。
图2 1921年7月杰克·登普西的拳击世纪之战Fgirue 2.The fight of Jack Dempsey 1921
随着20世纪美国福特主义(Fordism)的出现,美国已经从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农业国家进入到了一个工业化国家的行列,其强大的生产力使美国变成了一个工业化程度极高的城市化国家。以建筑、汽车、电气为代表的三大支柱产业成为了这一时期城市化发展的引擎,同时也为美国体育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动力。
首先,建筑业的发展使得美国的城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美国写字楼在20世纪20年代面积增加了一倍,到了1929年,美国20层以上的建筑物已经达到了377座,产值从1919年的120亿美元增长到1928年的175亿美元。建筑业不仅开辟了就业途径,而且,也促进了体育场馆的建设:1922年,俄亥俄州立大学(Ohio State University)花费1 300万美元修建了拥有66 000个席位的体育场;在纽约,1923年,纽约洋基队启用的新体育场达到了63 000个席位;同年,纽约西区网球俱乐部(West Side Tennis Club)为迎接美国网球公开赛修建了拥有14 000个席位的网球场;而1922年修建于洛杉矶的玫瑰碗体育场(Rose Bowl)观众席位达到了10万人,1932年,这里成为了洛杉矶第10届奥运会的主会场;在这一时期,最大的体育场是芝加哥的军人体育场(Soldier Field),一共可以容纳12万名观众[10],这些体育设施分布在美国各地,成为了美国建筑业发展的直接受益者[14]。
其次,出现在19世纪60年代到20世纪20年代的交通运输的大发展,使美国的铁路、内河航运、海运和公路运输都获得了快速的提升。早在1869年,辛辛那提红袜队(Cincinnati Red Stockings)就搭乘刚建成的横贯美国大陆的火车,完成了从纽约到旧金山的全国巡回之旅。进入20世纪20年代,汽车工业成长为美国最大的制造业和最大的工业部门,伴随着城市由步行城市(Walking City)向郊区化(Suburban era)转变,汽车再一次在美国人的生活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由于汽车的普及,体育的影响力辐射到了郊区,一些运输公司从赞助球队开始,直至组建球队,甚至在沿线周围修建了专门的棒球场。在20世纪初期,有78个城市的运输公司直接对职业棒球进行赞助,有些城市甚至推出了观赛通票来吸引观众前来观看比赛,由于交通的改善,以前一些少有人问津的场所成为了联盟安家落户的首选。
最后,电气的使用彻底改变了美国人的生活方式。在19世纪80年代,纽约的麦迪逊广场公园(Madison Square Garden)成为了首批使用电力的体育场所,19世纪90年代,电灯已经成为了美国室内体育设施的标配。电气工业在20年代得到了快速提升,80%的美国人都可以轻易地购买到电灯、洗衣机、吸尘器、冰箱以及烤箱等电器产品,而美国家电产品的产值也由1915年的2 300万美元增长到1929年的1.8亿美元[2]。作为20世纪的一项发明,收音机也在20年代加入了体育报道的行列,如1922年在纽约进行的棒球世界系列赛(World Series),据估计,有超过500万听众通过广播收听到了巨人队(Giants)和洋基队(Yankees)之间的比赛报道;1927年,杰克·登普西(Jack Dempsey)在芝加哥举行的比赛中,美国电台工作人员宣称有4 000万人通过收音机收听了这场令人屏住呼吸的比赛。
1920年,美国城市人口达到51.2%,在成为北美第一个城市化国家的同时,美国也进入了其社会经济发展史上的首个“黄金时代”。这个黄金时代对体育的影响直接表现在城市人口聚集、城市空间调整和城市产业布局3个方面:首先,伴随着移民及南部黑人的迁徙,美国体育拥有了发展所需要的基础与规模;其次,在城市空间方面,伴随着郊区化(Suburban era)的到来,美国体育的辐射力度得到了进一步扩展;最后,美国的产业结构在城市化阶段所完成的交替保证了职业体育联盟作为服务业所需要的重要地位,全美职业体育网由此确立。
从19世纪末期开始,蓬勃发展的工业和移民打乱了美国人口的布局。19世纪末,美国出现了新的移民高潮,仅1860—1890年,就有1 000万移民来到美国;而1890—1920年,美国又接纳了1 500万新移民。移民的到来一方面为美国工业发展带来了急需的劳动力;另一方面,又造成了许多新的社会问题。据1920年的统计,87%的爱尔兰移民、89%的俄罗斯移民、84%的意大利和波兰移民、80%的匈牙利移民和75%的奥地利移民都选择居住在城市[6],他们来自农业社会,却安身在美国的工业中心区,他们大部分没有工作技能,这对城市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与此同时,从1916开始的“大迁徙”(Great Migration)运动又使得100万的“非洲裔”美国人从南部农村移居到北部工业城市,尤其是纽约(New York)、芝加哥(Chicago)、洛杉矶(Los Angeles)和底特律(Detroit)等大城市。结果,黑人很快成为城市化程度最高的种族。以纽约为例,1910年,黑人人口为9.2万人,1920年便达到了15.2万,1930年则达到了32.8万,底特律的黑人在10年里更是增长了611%。大量黑人的突然涌入,对现有的社会经济秩序造成了极大的冲击,特别是在就业方面,他们与白人发生竞争,自然受到白人的防范与排挤,而黑人的就业范围仅局限于做清洁工、铁路搬运工、侍者以及非熟练工人等。正如斯蒂芬·塞恩斯特罗姆(Stephen Thernstrom)总结的那样,黑人的状况并无实质性的改善,他们“并未充分的融入城市生活”。
移民的到来使得美国的城市人口在20世纪20年代发生了巨大的重组,客观上促进了体育的发展。一方面,为缓解思乡之苦,移民把体育当成了传承民族特征的方式,而移民所开展的这些体育活动逐渐演化为早期美国体育项目的代表,如英格兰、爱尔兰移民的板球逐渐演变成美国人喜爱的棒球运动(baseball)[10];另一方面,为缓解就业压力,移民成为了美国体育早期的积极参与者,以拳击为例,早期出没在美国职业拳坛的多为爱尔兰移民,以约翰·L·沙利文(John L Sullivan)为代表的一批选手曾在这一领域掀起不小的波澜。与此同时,在哈勒姆黑人文艺复兴运动(Harlem Renaissance)的带动下,黑人也逐渐成为了美国体育的主体,除涉足棒球之外,美国黑人还在职业拳坛占有一席之地,注册的人数最高时曾经达到1 800多人[15]。
其次,1920年作为美国城市化进程的转折点,一个重要的影响就是城市空间形态发生了重要的改变,即郊区化(Suburban era)的到来。从城市化的规律来看,当中心城市达到一定规模,市区空间形成饱和,便不可避免地出现人口外流、产业向其他地区扩散的趋势。由于城市中心区域的拥挤,越来越多的美国人把安居的场所放在了郊区,富裕起来的这些人希望能够摆脱城市的喧嚣与纷扰。随着人口大量迁往郊区,体育也做出了及时的调整,俱乐部即是突出的标志,以塔克西多庄园(Tuxedo Park)俱乐部为代表的乡村俱乐部,不但开展如高尔夫、草地网球等昂贵的体育项目,而且还提供了绝佳的社交环境[15]。
与此同时,在市中心,城市公园成为了城市中产阶级重要的社交场所。早在1851年,纽约市就曾向议会提案建议设置公园,同年7月,纽约州议会通过第一个《公园法》,对公园用地的购买、建设、组织等进行了规定。1858年,由弗雷德里克·劳·奥姆斯特德(Frederick Law Olmsted)设计的纽约中央公园(Central Park)在全美起到了示范作用,由此,全美各大城市陆续掀起了“城市公园运动”。美国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更是把美国的“城市公园运动”评价为城市规划史上最伟大的成就。在20世纪早期,城市公园在全美已经得到普及,除缓解了留守人士在城市中的锻炼需求外,城市公园还逐渐演化成美国早期体育著名的活动场所,如纽约的麦迪逊广场公园(Madison Square Garden)在20世纪20年代成为了城市底层拳击的圣地。
最后,美国城市化进程还表现出了与英国十分相似的特点,那就是在成为城市化国家后,服务业代替工业成为了城市发展的引擎。1860—1920年,美国的城市化水平由19.8%提高到51.2%,在此期间,美国工业产出比重由16.2%提高到32%,上升了15.8%,工业就业比重由18%提高到31.7%,上升了13.7%,而服务业仅上升了4%,就业比重上升了12.7%;1920—1960年,美国的城市化水平由51.2%提高到70%,美国服务业的产出比重由47%提高到58%,上升了11%,而就业比重由37.7%提高到59%,上升了21.3%(表2)[3]。工业快速增长在美国进入城市化国家后已经明显减缓,说明服务业对城市化的贡献明显加强,服务业对城市的推动作用已经完全超过了工业。
表2 美国1860—1960年城市化水平与产业结构一览表Table2 The Rate of Urbanization and Industrial Structure of USA 1860—1960 (%)
服务业的这种变化直接导致了20世纪20年代以职业体育为代表的体育管理运营模式在美国的确立。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伴随着美国城市化版图的最终确定,以职业棒球联盟为代表的各种协会、联盟等组织在全美各地相继成立,仅1922年一年,就有国家橄榄球联盟(National Football League,NFL)、北美职业冰球联盟(National Hockey League,NHL)、美国篮球联盟(American Basketball League,ABL)在全美各地设立了自己的管理机构,这些职业体育联盟的成立奠定了体育作为服务业在美国产业结构中的重要地位,美国体育用品销售也在1929年达到了惊人的3 800万美元,职业体育模式在美国成为城市化国家的同时最终确立。
由城市化引发的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变革创造了体育发展所需要的外部条件,以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的社会变革以及美国现代生活方式形成时期的社会碰撞为例,前者奠定了现代体育的基础,后者则孕育了职业体育发展的土壤。由工业化引发的生产力大发展,在为城市化提供源源不断动力的同时,也对体育产生了积极的影响,特别是新技术、新材料的完善与创新成为了体育发展的直接动力源。
城市化国家之后,由工业化、城市化引发的前期积累使体育实现了由量到质的巨变,主要体现在城市人口聚集、城市空间调整和城市产业布局3个方面:城市人口结构的调整为体育的发展提供了所需要的规模;城市空间结构的扩张为体育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纵深平台;城市产业结构的交替,特别是服务业的调整则最终确立了体育作为服务业的重要地位。
[1]陈甬军.中国城市化道路新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
[2]费雷德里克· 刘易斯·艾伦.浮华时代——美国20世纪20年代简史[M].上海: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8.
[3]高珮义.中外城市化比较研究[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6.
[4]简·雅各布斯.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
[5]克莱顿·罗伯茨,等.英国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6]乔尔·科特金.全球城市史[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
[7]詹姆斯·柯比·马丁,等.美国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8]BENJAMIN G RADER.American Sports:From the Age of Folk Games to the Age of Televised Sports[M].Prentice Hall,2008.
[9]DAVID G McComb.Sports in World History[M].Routledge:Taylor &Francis Group,2004.
[10] MICHAEL K BOHN.How the Golden Age of the 1920s Transformed American Sports[M].Potomac book,2009.
[11]MIKE HUGGINS.The Victorians and Sport[M].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4.
[12] NEIL TRANTER.Sport,economy and society in Britain 1750—1914[M].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8.
[13]RICHARD G,ROLAND ROBERTSON.Globalization and Sport[M].Blackwell Publishing,2009.
[14]STEVEN A RIESS.City Games:The Evolution of American Urban Society and the Rise of Sports[M].University of Illinois Press,1989.
[15]STEVEN A RIESS.Sport in Industrial American 1850—1920[M].Harlan Davidson,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