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字词的分拆与重组

2014-07-26 09:31方叔季胥飞龙
语文教学与研究(综合天地) 2014年7期
关键词:隐语短语工人

方叔季+胥飞龙

汉字是表意文字,其形体本身就有特定含义。如果将汉字进行“分拆”或“重整”,或对汉字的特定构件(偏旁、部首等)进行合理解释,我们的文章就会平添不少趣味,有的还包含了一定的哲理。有些词语(如连绵词)一般是不能拆开使用的,如果能将某些连绵词拆开,插入限制或修饰性短语进行重组,则原词会另出新意,大前提是必须能够为受众接受。汉语字词的这种“分拆” 与“重组”现象,在卷帙浩繁的中国文学宝库中并不鲜见,但很少有专门的研究,笔者试就此作一点探讨。

一.字的分拆。即将原来的汉字分拆成笔划或部件。在特殊的政治环境、社会环境下、在交际场中或出于娱乐的目的,有些语词不便直说,就常采用将汉字分拆的办法。

(一)将汉字分拆成笔划。创于明末,起于康熙时天地会的“入会”仪式中 。当时,入天地会时就有一项基本内容:问到姓则答曰:“洪”,涉及到数字,则答曰:“三八二十一”。这个“三八二十一”就是将“洪”字分拆成笔划而成。民间也有称“酒”为“三西老子”,称“李”为“十八子”的说法。

(二)将汉字分析成部件。周立波的《暴风骤雨》中,青年韩桂芝找到乡公所,欲与其夫“打八刀”。 “打八刀”是用拆字法把“分”字拆开来表示“离婚”之意。民间称“钱”为“哥哥”,为什么呢?因“钱”的繁体为“錢”,即由“金”“戈”“戈”三部分构成,谐音则成了“金哥哥”,简称“哥哥”(大抵与孔方兄也有关系)。骂当兵的为“丘八”,也是此类现象。

(三)将汉字的某些部件隐去,让受众自己去“悟”,类似于猜谜。也许是出于行业保守秘密的需要,旧时,广东佛山理发业有一首从一至十的隐语歌(各行业有不同的隐语)。歌词是这样的:百万军中无白旗(一),夫子无人问仲尼(二),霸王失去擎天柱(三),骂到将军冇马骑(四),吾今不用多开口(五),滚滚江河脱水衣(六),皂子常时挂了白(七),分瓜不用把刀持(八),丸中失去灵丹药(九),千里送君终一离(十)。

(四)只取部分构件,对其进行合理解释,表达一定的情感或某些哲理。王维的诗句“一片冰心在玉壶”有“冰”“玉”二字,含有“冰清玉洁”之意,但又有学者考证“一”又作“壹”,而壹的篆体外形象一把玉壶,内装一颗冰“心”,这样一来,王维的这句诗内涵也更丰富了。冯梦龙的“三言”小说中,有这么两句“利旁伏刀常遇祸,钱因多戈每遭灾”,就是利用了构件“刂”与“戈”来阐发利害相侵,祸福相倚的人生哲理的。

二.字词的重组。即将汉字的偏旁、部首或两个汉字进行组合,产生新的意义。《红楼梦》中有“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的句子,其中“子”“系”二字合起来就是繁体“孫”字,暗示迎春将来要嫁给姓孙的人,且是一个品行不端(中山狼)的男人,迎春后来的悲惨命运证实了这点,上述两句也成了成语。“孫”字分拆就是“子”与“系”。对联“白水岩下好女子,乃子有孕;山石岩上枯古木,此木是柴”“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双木为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此木是柴山山出,因火为烟夕夕多”等都是将汉字或分拆或添加构件重组的现象,读来余味无穷。据说青年毛泽东有一次在工人夜校讲课时,说“工”字顶天立地,工人将来要做国家的主人。这时,座下有一个工人叹气说“哎,别说了,‘工字上下不出头,我们永世不得出头”。毛泽东灵机一动,在黑板上将“工人”二字合写成“天”字,并且说,只要我们工人团结一心,就一定能够胜天,推翻三座大山的压迫,执掌天下,从而提振了工人们坚决斗争的信心。可见,灵活运用汉语字词的“拆”“合”,有时还有政治意义与作用。

三.先“拆”后“组”,这里主要是讲汉语词汇的“拆”与“组”。一类是连绵词的“拆”与“合”。众所周知,连绵词是不能拆开使用的,如苜蓿、葡萄、仿佛之类,拆开毫无意义,但随着语言的发展,有的连绵词能够分拆、颠倒或插入修饰性、限制性短语,翻出新意。如“慷慨”一词,可作“慨当以慷”“天翻地覆慨而慷”“慷国家之慨”,又如“滑稽”可变成“滑天下之大稽”,“堂皇”变成“堂而皇之”,“幽默”变成“幽某某一默”等等,重组成后的词组或短语较原词,意味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譬如:“堂皇”原指一本正经或假正经,变成“堂而皇之”之后,则多了道貌岸然,不知羞耻的意味。另一类是合成词的重组,这类重组最为常见。柏杨先生在《丑陋的中国人》一书中说“什么民主?就是你是民,我是主”经他这么一解释,台湾国民党当局的假民主真独裁的本质便一目了然。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也有类似妙说,如“中立,中立,中而不立”,寥寥数字就将美英帝国主义口头声称保持“中立”,而暗中偏袒甚至是纵容日本帝国主义大肆侵略中国的丑恶嘴脸揭露出来,堪谓见解独到,出语精辟,文笔增华自不待言。

语言的平实叙述与曲尽其妙的表达,给人以截然不同的美感享受,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字词的“分拆”与“重组”呢?管见以为,一是由于特定的环境或语境,使某些话不便直说。二是为了单纯的娱乐。刘勰在《文心雕龙·谐隐》一文中说“谐之言皆也,辞浅会俗,皆悦矣也”,是说猜谜、歇后语等,纯带有娱乐性;而“隐也,遁辞以隐言,谲譬以指事也”,则是指由于恶劣的政治环境或某些行业语境的需要,不便直说,必须借助“隐言”的形式来表达,如前文所提到的理发行的隐语歌。三是语言本身也是不断地向前发展,人民群众会创造新的语词。汉字汉词的重组属于“隐”之类,这类“隐”具有一定的社会功用与教育功用。刘勰说“大者兴治济身,其次弼违晓惑”“会义适时,颇盖讽诫”。

汉语字词的“拆”“合”,虽然能增添文章的情趣与文采,但也应当把握好一个“度”,并能作出合理解释。否则,便会闹出笑话。冯梦龙《警世通言》中说到,王安石作《字说》一书,解释“坡”字:坡,从土从皮,谓坡乃土之皮也。东坡先生毫不客气地笑曰“如相公言,‘滑字乃水之骨也”。可见,这种望文生义的分拆多么荒谬!更有甚者,还会陷入封建迷信的“测字算命”或是纯粹的文字游戏,倘如此则汉语字词的“拆”“合”,便没有起到积极的作用。因此,我们应当有选择地来“拆”“合”汉语字词,为我们表达思想情感服务。

方叔季,胥飞龙,教师,现居湖南临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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