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璐
有一把伞,撑了很久,雨停了也不肯收;有一朵花,嗅了很久,枯萎了也不愿丢;有一种情思,想念了很久,分隔万里也不会忘。
—— 题记
白色的世界,纷纷扬扬的伞花……哑巴喜欢站在窗前,让每一朵伞花,印在心里。那年,哑巴捡回一个蒲公英似的灵巧的女孩。
哑巴是个以磨豆腐为生的人,他做的豆腐细嫩丝滑,在镇上有极好的口碑,收入却少得可怜。小时候,女孩总跟在推磨的哑巴后面转圈圈,红嫩嫩的脸蛋,娇嗔可爱,豆腐坊到处都充满欢乐。
在蒲公英盛开的季节,他们来到田野,你一把我一把,蒲公英翩翩起舞,裹着女孩轻盈的笑声飘向远方。
又到了蒲公英盛开的季节,女孩走进了校园。一天,当哑巴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送到她手中的时候,“哑巴,哑巴……她爸爸是哑巴,她爸爸是哑巴……”教室里一阵哄笑。有几个女生还对着哑巴在地上划一个圈儿,中间唾上一口唾沫。她惊愕了,“啪”的一声,豆腐脑摔了一地,也摔碎了她的心。女孩吼道:“你来干什么,滚回去!”哑巴搓着龟裂的手,呆呆地看女孩,好久,泪水像河一样淌下来。他默默地走出教室,随后又是一阵哄笑。
哑巴是从不哭的,那天他躲在豆腐坊里哭了一晚上,那是一种无声的悲泣。
那夜,泪水也涤净了女孩的心灵。第二天早晨,女孩疯了似的跑到田野,摘了一大把蒲公英回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哑巴手里,哑巴笑着潸然泪下,“扑”的一声,小伞随风飘扬。
十几年间,女孩长大了。哑巴继续辛苦地做着豆腐,用夹着豆腐清香的钞票供女孩读大学。不久,女孩在蒲公英盛开前离开了,哑巴再也不曾去吹蒲公英。
哑巴老了,他每天疲惫地在院子里推磨。他常常披着余晖凝望着女孩去学校的路,一直望到月色朦胧的时候。有的小孩儿被妈妈使唤过来买豆腐,拿起豆腐就跑。偶尔被小孩爬上肩扯头发,哑巴从未发火,只不过眼睛有些许刻意隐藏的血红。
哑巴身体衰弱,直到有一次他气喘得特别厉害,才让人打了个电话给女孩。女孩子得知消息后,马上整理书和行李赶回了家。
哑巴看见女孩,高兴地摸摸女孩的头,拉拉女孩的衣服,笑得合不拢嘴。病也似乎一下子好了。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拉起女孩子的手,径直跑去田野。他忘了,现在早已不是蒲公英盛开的季节了。哑巴遗憾地强笑了一下。
枯枝,败叶,残花,寒风。女孩终于哭了:“爸,我不读书了,我要保护你,照顾你。”
哑巴懵了,他猛然抬起头,给了女孩一巴掌,这是他第一次打她。哑巴连推带搡把女孩赶回学校。
哑巴老了。但蒲公英永不枯萎,过了今年,明年照样飞。
哑巴老了。但他的爱总也不会消失,它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女孩和哑巴常常在远方,在蒲公英盛开的季节,采上一大把,扬了。那毛茸茸的伞啊,因饱含爱而显得格外亮丽,在无声的呼唤下相逢。
(指导老师:陈爱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