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星然
乘飞机,转列车,六千里路云和月。
我们从暖意融融的南国来到哈尔滨,一走出车站,一股阴寒陡然凛凛地划过我的脸庞,仿佛瞬间要将我冻僵,刹那间,南国那温暖的记忆荡然无存。只见空中祥瑞降纷纷,岁晚江乡雪盈尺。哈尔滨仿佛是个巨大的空心的雪球,望望四周,仿佛砌着一堵堵冲不破的雪墙,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到老舍笔下顶着一髻儿白花的琼枝玉叶。彤云惨惨如天怒,寒龙振鬣飞乾雨,仿佛一幕幕雪帘,整个城市雪雾朦胧。远处的高楼大厦隐隐约约,好像在雾中,又宛如在云里。
在雪乡,踩在厚实的雪地上,脚下发出“咯咯”的声音。路旁的木屋陷在雪的沼泽中,篱笆上的雪凝成了块儿,重重叠叠,酝酿着喷薄而出的劲头,想把木桩挤倒。卧在房顶上的积雪有时化成水滴,顺着屋檐下的冰柱往下淌,寥寥几缕青烟带着东北人家的坦直与质朴飘向远方,如水墨丹青。
雪最厚的地方可没至腰际,往山上走,无尽的白,与同样苍白深邃的天连成一片。整座雪山像一个披着白大褂的医生,不苟言笑。倒是他的孩子们——雪花与人们打成一片,跑着、笑着,化为尘飞扬,变成烟飘荡,欢声四散在整个雪乡。
枯枝上、树丛里,铺着层层棉絮,青黑的树枝夹着洁白的雪,一道儿白,一道儿暗,日落时分,映着橘红色的光影,竟现出一抹嫩粉色。有时雪积得太多,压弯了枝杈,不小心掉下来,堆在雪地里,像蓬松松的面团儿。我舔了一小口,激灵灵打个寒战,直冷到心窝里。
雪乡像小娃娃,淘气地卷起漫天雪花,与我们一起捉迷藏,跳着,闹着,欢歌笑语。
雪乡像青少年,恶作剧似的把我从山坡上推下来。我打着滚儿,一路俯冲,摔得四仰八叉,欢笑声温暖了他冰冷的胸膛。
雪乡像老爷爷,嘴角噙着微笑,白花花的发须随风飘扬,慈祥地轻抚着我的脸,带来透心的凉意。
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雪乡,告别了这一片无与伦比的美丽之地。列车在归途中,望着窗外纷纷向后退去的雪雾迷蒙,我在心中轻轻约定:雪乡,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再来看你。
只有我知道,这是属于我和雪乡之间的约定。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