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老师不好干

鲁米

1687年6月，康熙皇帝亲自为太子选定了三位老师：汤斌（詹事府詹事）、耿介（詹事府少詹事）、达哈塔（吏部尚书）。三位均为博学鸿儒，能被皇帝钦点为太子的老师，自然荣耀无比，且一旦太子登基，作为太子的老师，前程更是不可估量，但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

三位老师第一天上课，就遭到康熙羞辱。没等他们开口，康熙就故意当着太子的面考问汤斌、耿介书中典故，又叫他们背诗，三人在学生跟前颜面扫地，典故答不出，诗又背不全。康熙觉得，这些老师不过是自己的奴才，不需顾及其尊严。所以，太子胤礽（yìn rénɡ）也不把老师放在眼里。每日上课前，老师要先给学生下跪，行君臣之礼。上课过程中，老师每当与学生说话时，都必须先下跪。学生背书，老师要一直跪着；学生背诵完毕，老师方可起来。

此后不久，汤斌等人先后病倒。随后，汤斌受到降级处分，耿介干脆被砸了饭碗。

康熙时期，皇子的老师当中，遭遇最惨的当数徐元梦（1655—1741）。徐元梦是正白旗满洲人，姓舒穆禄氏，康熙十二年（1673年）进士，和纳兰性德是同届同榜。他学养深厚，且精通满、蒙、汉文，为一代名儒，是康熙为皇子们钦点的老师。1687年4月，在西苑瀛台，康熙教皇子们射箭，徐元梦也同往。徐元梦自幼读书，是一位文人，对骑马射箭不在行，而骑射是康熙极力提倡的满洲传统。徐元梦是皇子们的老师，却不能射箭，当着皇子的面，康熙便责骂他不配做旗人。徐元梦虽然是奴才，却也有文人的清高和骨气，就为自己辩解了几句。不料，康熙勃然大怒，叫人把他按在地上，当着皇子们的面，将他打成重伤。这还不算，康熙又下令抄其家，而且要把徐元梦的父母发配到黑龙江为奴。康熙的残酷无情似乎发挥到极点，当夜又派两名御医给徐元梦疗伤，为的是不耽误皇子们的学业，命令他不许在家疗伤，第二天必须照常给皇子们上课。

康熙的专横残忍仿佛惊动了老天爷，大雨倾盆而下。可怜的徐元梦裹着满身伤痕，跪在宫门口的泥水里号啕大哭，苦苦哀求宫门前的御前侍卫转奏皇上，哭诉自己有罪当死，但父母年老多病，且父亲为官多年，始终廉洁自守，抄家的全部财产还不过500两银子，求皇上开恩，让自己代替父母去黑龙江为奴。此时，两位老人已经被装上囚车凄惨地上路了，沿街观看的百姓无不掩面而泣。而御前侍卫们却不为所动，对徐元梦的哭诉充耳不闻。最终，一名叫关保的御前侍卫动了恻隐之心，将徐元梦的遭遇转告康熙。

也许教育皇子还要用徐元梦，也许是他的哭诉起了作用，康熙总算赦（shè）免了徐元梦的父母，恢复了徐元梦的官职，让他继续教皇子们读书。

1707年，康熙在第六次南巡途中，御舟停泊在山东临清州堂邑县。闲暇（xiá）时，康熙令随行的三个小皇子读书，检查其学习情况，却发现他们书念得不但不清晰而且非常生疏，想起之前小皇子在自己身边读书时认真仔细，大见成效，便认为徐元梦玩忽职守。康熙非常生气，写信给在京的皇子胤祉等人，命令将徐元梦革职，并要当着全体皇子的面，杖笞30大板。于是，在紫禁城内，乾清宫西侧，皇子读书的懋（mào）勤殿前，一群身强力壮、衣装光鲜的侍卫，在胤祉等人的监督下，将53岁的徐元梦按倒在地，抡起竹板，左右开弓，轮番上阵，结结实实地打了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师30大板。徐元梦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痛苦得无法呻吟。

作为老师，头天还倾心倾力给皇子们讲授儒家经典，教诲他们尊敬师长、友爱亲朋，第二天却在自己学生的指挥、监督下遭受毒打。除皮肉的痛苦之外，徐元梦心灵上遭受的屈辱更使之羞愧难当。崇尚儒学与师道尊严的康熙竟导演了这一幕酷刑惨剧。

（选自《时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