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激素

杨则纬

1

“除了亲我一下，还有什么要求吗？”

“我没什么要求。”我说。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有机会见面，我会要你上床的。”

她说：“算是要求。”

良久后。我说：“要么，就不见。”

“……嗯。”

我希望她有一个肯定性的回答，说见或不见，可屏幕上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嗯”字。可以理解成是同意见面，然后上床。也可以理解成是：好的，我们如果见面，就上床吧。还可以理解为：要么，可以不见。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诱惑。

于是自以为经验丰富的我，愣在电脑面前。

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和薇薇在网上聊天。薇薇也是本校的学生，我们是从“大学的欲望”群中认识的。这个群里的所有成员都是荷尔蒙分泌过盛的本校学生，浑身上下充满了青春激素。时间一长，有的配对了，有的潜水了，有的退出了。我和薇薇是从群中私奔出来的，开始是单独谈话，此后便成了无话不聊的朋友。薇薇是单亲家庭成长起来的小孩，爸爸和妈妈离婚后，她就一直跟着妈妈生活。我想她很不容易的，克服了那么多被人歧视和欺负的困难。此间，我们聊大学生活，聊学校老师，聊性爱，聊青春期闹出的各种笑话，还聊我们的身体。

关于我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是，薇薇说她左边的屁股蛋子上有一颗红痣，这是她的身体标志。

当时我开玩笑说，听说下身长红痣的女人那方面很强。她问哪方面，我说就是那方面。

她发图片打我，骂我瞎说。有天我提出用视频看看她，可是她说没有视频，她在家上网，爸爸妈妈不许她装视频。但她可以看看我，说我还算是帅气的，有点男人味。我们之间，经常是开着视频让她看我，而我面对的是一个视频盲区。她就象打入敌人内部一样，我在明处，她在暗处。我不知道她是谁，而她却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她是胖是瘦，是高是矮。于是我对她充满了想像与猜测。从她给我发的一个侧面头像上看，她是美女无疑。就这么喜欢上她了。喜欢上了这个有点神秘的女孩。喜欢上了这个和我无话不谈的女孩。喜欢上了这个有几分坚强的女孩。

喜欢上了这个屁股上有红痣的女孩薇薇。

特别是最近一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想像她的屁股以及上面的红痣。有晚我竟奇异地梦见了，她的红痣竟然长到了我的脸上。

我原先的计划美好而又惬意：提到见面上床的事，我想着薇薇肯定会骂我坏，当然是撒娇的口气。然后她一定会问我见面的时间或地点；然后我们再进一步约定，我满怀信心地以为逗个小女孩是如此容易的事情……可是这样的一个“嗯”，又让我心里凉了半截。

我对着电脑良久的不说话，等到烟已经在手里燃尽了大半。然后狠狠的把烟头砸在烟灰缸里，用了可以碾死一个人的力气碾碎了烟头。再然后，我在心里骂了句“操”，不顾QQ里几个美女的头像都在闪动着，就狠心地关了电脑。

我前不久失恋，心情特别不好。那个被我捧在手心里，当成心尖尖上肉的女人把我甩了。兄弟们都说“哥们，女人就不能惯，惯着惯着就惯到别人怀里去了。”那天天气很好，她喜欢阳光，我常常叫她sunnygirl，她还喜欢在有阳光的城市里骑自行车。我常常陪着她骑着车子满城大街小巷的遛达，看着她小脸红扑扑起来，有汗微微的渗着衣服有些透明起来，我就买根冰棒塞她手里，她吃起冰棒总是舔来舔去，有时候化得快些了，她就一直伸着舌头从下舔到上，还会把冰棒含在嘴里，只露出个长长的竹棍子，晃着脑袋眯着眼睛对我笑。阳光下的她那么的孩子气，但我还是忍不住的幻想着她的舔来舔去或者不是冰棒，还是会忍不住把目光，从她的笑眯眯的脸上向下移动，她那透出来的胸衣时隐时现，随着她含着冰棒的小嘴一起摇动着……太迷人了，哥们就喜欢这样的女人。

可是，我们在第三次接吻之后，这个心尖尖上的女孩却毅然决然地甩了我。她说我们不合适。哪儿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她没细说。反正就是她要甩我。我要早知道她要甩我，我就提前把她“办”了，要是办了她甩了我我也不后悔。可是，我还没“办”她，她就把我办了。我的美好心情就一落千丈了。心情不好就要想办法让心情好起来，于是就上网海聊，找女网友。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找本校的最方便。对我来说，让心情好起来的最好办法就是女人，没有比女人更奏效的良药了。

我就在这样的丧魂落魄的时候，在网上遇到了薇薇，而今，薇薇却用一个“嗯”字冷落了我，我再次陷入了疑似失恋的困境。上次失恋是现实中的恋爱，这次是网络上的恋爱。形式上不同，本质上都是相同的。总之，我都落了个鸡飞蛋打的结局。

我承认自己不是什么纯情小男孩，但我不是坏人，只是身体好了些，欲望强烈了点。这不怪我，怪身体，身体赋予了我这种能量。

我总是想要。

这个太要命了。

我甚至为我的强烈感到羞耻不安。

当然我的能量也远远不止这个。我知道该怎样用功，该怎样完成大学学业。在班上我是学习委员，是三好学生，我的每门功课都在70分以上。去年我获得了校级奖学金3000元，老李泡妞时需要钱，就是从这笔奖学金里借的。今年我还有望获得国家奖学金。要说，校级奖学金和国家奖学金是两个不同的档次。整整8000元，乖乖，这对我们穷学生来说是笔巨款。国家奖学金名额少，竞争激烈。那个少年秃顶的高鼻子的老师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奖学金是公平竞争，公开透明，必须要让品学兼优的学生才能获得。他在说话的时候，高高的鼻子总是随着嘴唇的开合而微微地颤动着。他鼻子都动成这样了，让你不得不承认他说话的真实性与可信性。

可是，我总是在一边攻读学业的时候一边想女人。一边是老师和家长的谆谆教导，一边是身体的自我膨胀。我会禁不住疑问：我是那样的用功，我又是那样地无法克制自己的欲望，我到底算不算是品学兼优呢？我到底算不算好学生呢？

我迷茫。

2

这个严肃的问题是我们一帮狐朋狗友们在看黄片时提出的。

我们都自以为是优秀的人。团结同学，善待他人，爱护集体，热爱祖国，追求上进。优秀学生身上具备的东西我们都具备。

可是，我们就是避免不了看黄片。

我们想知道许多许多东西，人体的，他人的，自身的，等等。我们好奇的东西太多，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但我们不知道是否与个人品质发生冲突。

老李最大的爱好就是下黄片，可他只是爱下载，自己倒是不怎么看。主要是为了服务了大众，服务我们这些需求者。据他自己说，他下黄片的历史堪称悠久。爸爸和妈妈不和气，成天吵嘴，时刻处在战争状态，就没精力管他了。老李除了学习，就是下载黄片。因为他既不想找爸爸说话，也不想找妈妈说话，虽说他们都爱他，可他却好像孤儿。家里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他聪明，学习成绩一直很好，父母在争吵之时，最大的希望就是让他成材，这也是他的父亲吵闹多年而不离婚的重要原因。考上大学后，他象逃出牢笼似的离开了那个充满了火药味的家庭，能到校园里吸收一些新鲜空气。

生长环境令老李对单亲家庭成长起来的学生特别同情，他知道那很不容易。

小三还真不是个下三滥的货色，在这个宿舍里他已经是大熊猫那个级别的稀有了。我记得有次我们一起哄哄闹闹的看了个黄片后，躺在床上的大家讨论着，从女主角的身材够不够正点，到班里谁的身材还可以、哪个脸蛋长的比较美，直到讨论起那个镜头是真的还是假的……从头到尾，小三都不说话，一直保持高度沉默。后来有人说要尿，开了灯看见小三脸憋得红红的，和个要爆炸的柿子一样。

“你那球样，看个片子都成这样了？”

“三，你咋的了？不行自己解决下！”

“呦，看我们小三纯情的，这是想什么了？”

“得是想到咱班那个谁的奶上了，可是够大的。”

“别说了你们，你们难道不觉得不好意思吗？我真的觉得身体燥热的难受，觉得自己怎么可以为了个黄色的电影就不能自控了呢？感觉自己真脏，和犯罪一样……”小三说。

二宝是个爱讲黄段子的主，讲起来那可是一个逗。传说他追女孩也是给人家讲黄段子，讲的人家又羞又燥的时候，突然出其不意的一个表白，他自己说，这会儿女生都还不蠢蠢欲动了，表白能不成功吗？

大宝完全是因为和二宝的关系特铁，加上比二宝大，所以白白捡了个这样的名字。虽然大宝开始不怎么喜欢这个名字，但后来发现就因为他这个名字，不光自个系上的女孩认识她，就连别的系的见了他，也几个人又是指又是笑的说着“大宝，天天见！”

这个名字还帮着大宝弄上了个女娃。她现在的女朋友囡囡，当时大宝追她的时候，她一口就答应了大宝。混熟了大家问她当时怎么就答应了，大宝那个熊样她就不嫌弃？囡囡说：“我觉得他人长的实在，而且大家都叫他大宝，肯定是因为他人比较好，对人实在，再说了，他人不好，别人这么叫他，他能愿意？”

要不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大宝和二宝是一对淫魔，整天的研究姿势，黄片里的技巧，还有次让我们裁判他们谁的“老二”长。

眼镜和我一样，是个全优生，我们有时也把他叫小四眼。他带着一幅色迷迷的金丝眼镜，瘦瘦的样子更像是个变态色魔。可是人不可貌相好像用着不合适，但小四眼可是个十足的全优生，当时人家是冲着这个专业来的，分数其实高的上个北大也不成问题。可惜他的智商就全在学习上，加上长的一副色狼的样子，平时一说到女人的话题上他就发牢骚，没完没了的感叹世态炎凉，为什么桃花这样的运气就到不了他的身上？要说，在女孩身上他是很用功了，高中时他就狂追过几个美媚，都无果而终。最可气的是，有个女孩也喜欢他的，是一个大眼学妹，他也试图把她搞定。可惜的是，有次他们连裤子都脱了，女孩临时变卦了，说是怕痛。

对于这个细节，我们非常感兴趣，我怀疑眼镜是在吹牛。我追问眼镜：“你到底看清女孩没？那下面长成什么样子？”

眼镜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把拇指和拇指、食指和食指对称地着撑着，形成一个桃子状，说：“就这样子。”

我们大笑。

狗日的眼镜是聪明，比划得很形象。老李问：“那个女生就穿上了？她没说什么话？你能容忍她重新穿上？”

眼镜说：“她说，看你这书呆子，和你也做不出什么好爱来！”

对这个大眼学妹，眼镜并不死心。后来他一路狂追，总算又找了一个可以上床的机会。为了慎重起见，眼镜提前买了一本《夫妻秘诀》，他希望自己能认真实践，让她满意。那天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打开《夫妻秘诀》的第46页，那里面讲的是调情的方法和技巧，他边看边照着做。大眼学妹躺在床上，闭着眼，本想享受一番，见他有一下没一下的，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大眼学妹睁开眼睛一看，见眼镜正在照着书本学调情。大眼学妹气得脸都青了，抓住他的书就扔得老远：“你以为是考试呢！你怎么这样猪啊——让你当流氓你都不知道流氓该做些什么！”

我们爆笑了。

看来没有一个女孩会喜欢一个成天只知道啃书的呆子。

我们大家都建议眼镜改变着装，不然，总是一副儒生样子，一看就是文弱书生，和女生弄不出什么名堂的。女生有时就是喜欢有点野性的男人。我们共同把眼镜教训一通，眼镜说：“不要以为你们才行，其实暗中欣赏我的女孩很多的。”

这个我们还是相信的。在学习尖子中，再书生气，都有被人欣赏的可能。只是，你时刻一副书生气十足的样子，那就不行了，女孩会认为你没有生机和活力。这也是导致眼镜至今是处男的一个方面。

有天，老李很严肃地问：“我们中间，是谁第一个破处的？”

我说：“我是在高二上学期的时候。”

破处的都先自报家门。

我排在了第一。老李说：“你就当老大吧。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样子，说说你的第一次是怎么回事。”

我就这样任命为老大了。

可我并不想讲我的第一次，因为不方便，因为有些顾虑和尴尬。

我问他：“可以不说吗？”

“不行！”老李的口气很强硬。其实几个都瞪大眼睛，等待着我的传奇。我看着他们求知的眼睛，可怜他们，就只好如实道来。

3

说到我的第一次不能不说到“黄色中学”。高中的时候，我们的黄色中学才是真的让人怀念的事情。那时候，全班所有的男生结合在一起，每周例行的活动就是一起约在一个没有大人的家里，看一部黄色电影。

开始的时候，并不是全班的男生那么多，只有我和几个男生，最初的一次也只是正好赶上我家里的父母去了外地，我就弄了盘碟，约上几个人一起看。然后不知道怎么了，慢慢成了惯例一样，谁家的家长出差，我们就三五成群的一起拥了过去，看它个昏天黑地。

但这次，对我们来说的这个大好事却也一下子就在班级里传开了。想要加入我们的男生越来越多起来。后来就有了我们的“黄色中学”的成立。当然，既然学校已经正儿八经的成立起来了，就一定要有个样子。校规和入学许可是必不可少的：凡是想要参加进来的人，都要提供至少一次，给大家一起看片子的场地，当然还包括影片的提供。这校规里，我们对于参加的人也有要求，就是我们只收同班的同学，外班外年级的一概不要。这么规定，只要害怕人太多了，人多嘴杂，一个人不小心漏了消息去老师、家长那里，那就麻烦了，再说，人太多了，那个活动起来也不方便。

最后一个入校的是我们班最腼腆的一个男生。

只记得他好像是什么少数民族，不怎么爱说话，大概是因为他的民族里，有什么教义之类的规定，生活习惯和一些理念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他羞羞答答的，说不上像个小姑娘吧，但起码也是不很好意思的叫住我。

“我想问下，你们的那个活动……？”

“怎么了？”我问。

“我可不可以参加呢？”

“为什么这么问？只要你愿意，我们随时欢迎你。”

“听说有要求呢？”

“那你对于我们这个活动的了解有多少呢？”

“你说说我听。”

“哥们，我们这个活动是个……看片子的专业机构。”我强化了“专业”二字。是为了增强我们的吸引力。

……

他一直没有主动加入其实并不是因为民族关系，而是因为他的家里一直都有人，他听说了这个要求，觉得自己没有这个条件。后来他存钱，决定开个房间，这样就有地方一起看片子了，但还是需要有人提供一个DVD的机子。

我没有让他花钱开房间，把我自个家的房间提供给了他，让他用做入学的条件。

那以后我就发现了个真理：越是看着人面的人，心不是个兽也绝对和兽有点亲戚关系。

最后入校的这位兄弟，提供给我们了最多的精彩影片，也带给了我们“学校生活”更多的乐趣。

最经典的事情现在回味起来也觉得很有感觉。

周五都是班会，老师的总结总是没完没了的，而我们的活动就是在周五的放学之后。老师例行的总结了这周的事情，又例行的说了些要求和表扬以及批评，最后问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要求和建议。

最后入校的这个兄弟，一贯木讷的他说了让全班男生回忆起高中时期的生活，都永远不能忘记的话。

“老师，我们都已经归心似箭了，哪里还有心情提什么建议？”

老师听不懂，班里的女生听不懂，但是在场的男生全部都会意了。

那时，我们的每一颗心都很向往地跳动着，想回到那个温暖而又充满了欲望的集体中去。除了学习，几乎就是想这个了。我们不知道这是色情还是流氓，抑或既不是色情，也不是流氓，或者是我们必须经历的不能不想的事。总之，在这个阶段，我遇到了身体的问题，男女的问题，身体和男女欲望的问题。我们没有绕过去，可能也绕不过去。我们向往而又困惑。我荣幸地担任“黄色中学校长”，就是我们个人欲望的集中体现，演变成了一种集体欲望和集体意识。

我的第一次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

高中，周五的晚上和诸多弟兄看了一部叫做《邻家女优》的片子，一个晚上，我都在美好的回忆里，说真的，这个片子不能单纯的说成是黄片，起码不是只有做爱或者下身的镜头，有情节、有故事、有感情，而且女主角的身材性感的不能再性感，最主要的是，女主角就是爱上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我想那晚的很多男生都和我一样，在意淫或者手淫中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的家庭教师来补课。是一个女大学生。本来，我的家教不是她，而是一个并不多么帅气的帅哥。这个女大学是帮男朋友来的。她男友实习去了，她就顶替了他来辅导我。

这真是我梦寐以求的事。开门一见她我就兴奋了，虽然她并不是很漂亮，但会让我想到很多A片里的女学生，并且开始幻想起电影里的那个邻家姐姐。

她讲课的时候我一直打岔，说我最近很烦，压力如何的大。最后我说：“求求大姐姐，美丽的大姐姐，我们看个电影吧，我有好看的电影，我们一起看吧。补课的钱我让爸爸妈妈照给，你看我这会而心神不宁的你就是教我了，我也学不进去，不如陪我看看电影，放松了心情也是帮助我以后更好的学习。我一个人多寂寞，爸爸妈妈总是出差，留下我……”

“好了好了，没遇到过这么能说的小弟弟，我依你了！”

我们看的就是《邻家女优》。

看到里面的邻家美女对她邻家的小弟说，“你看了我，现在该我看你了！”……之后小弟脱了衣服，被邻家的大姐扔在路上，自己钻在一个垃圾桶里，盖住自己的私处，跟着车小跑。

“你会不会脱光了衣服？”

“嘻嘻，除非你也脱了给我看，那我也脱了给你看。”

“小孩子家的，想什么呢都一天到晚的。”

……

然后是黄色的镜头，然后是邻家女孩妙曼的身材。

“身材真好！”

大学生姐姐赞叹到，我看了看她泛起红色的脸，起伏的胸口随着呼吸。说真的，她的胸部要比学校的那些女生丰满多了。主要的是，这个姐姐红着的脸令皮肤更加白皙了。我的身体反应了。

姐姐赞美完了后，看我没有说话，就顺势的看了看我，恰好我也在看她，我们的目光定在空中的一个点上。就是这个该死的目光诱惑了我，也启发了我。我扑向了她。是的，我一定要用“扑向”她来形容我当时的迫切心境，尽管我是缓缓走向她的，却比“扑向”更急切，更不可一世。那时节，我面目狰狞，心如火烧，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她。

她阻挠着。“不行，我是你姐姐！”

“好姐姐。姐姐救我。”我不知道为什么竟会如此肉麻。

我双手乱动着。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怎样下手。

但她经不起我的纠缠，后来在我的哀求中，她开始引导我。

这样完成了历史性的第一次。

因为惊慌，我的感觉并不那么强烈，甚至不那么清晰，完全是在迷离恍惚中完成的。这次让我知道了许多男女方面的事，让我明白了原来女人是这样的，而不是那样的。想像和现实、图片和实物之间，居然存在着一些微小而奇妙的误差。

而向那帮兄弟讲述时，却完全变成炫耀式的：“上个周，我操了个妞。我靠，你们不知道那皮肤，看着白白嫩嫩的就不说了，摸起来那叫一个滑溜。我们俩一起看《邻家女优》，看着看着就做了，还要什么前戏不前戏的，我那个心急呀，也不管那么多了，上去就要。不是吹，我发现自己天生就是个淫货。一上手就能干的不行。你们猜完事后那姐姐怎说的，她说，没想到小弟弟还那么能干！”

我这一吹，在高中的后半段，周围的人都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说实在的，有的时候，我挺不愿意想起第一次。第一次真的让我非常出丑，短暂，尴尬，羞愧，彻底打击了我在这方面的自信心，我曾经很久躲在一种不能言说的自卑里。且不是我要靠着一个女孩的引导才能完成，那女的除了皮肤不错，长的确实就没有长处了。但聊起第一次，有好像永远都是聊不完的话题，仿佛，自己当时就是一个英气十足的少年英才。

他们听我讲了第一次，都不开口了。许久，老李才说话。他似乎有些不相信我的大学生姐姐为什么上手这么快，这么容易。我说就是这样的。有时就是机缘，而不在于接触的时间长短。于是大家就谈各自的经历和感想。

后来老李不下片了，迷上了去嫖。他的第一次也被他说得神乎其神的，那个妓也被哥们侃得比的上了张曼玉。谁知道丑成什么样了。老李最经典的是有次出去找完小姐回到宿舍，我们问他战况如何啊？老李说：“嗨，没什么事，正常呗，还能怎么样啊，前半夜开始搞，后来不知不觉的，抬头一看窗外，天亮了”，我们差点晕倒，几乎同时说：“吹牛逼呢吧”。

我们在宿舍里还是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这样的内容，其实都是瞎吹。

我们都希望自己是想像中的英雄好汉，和东方不败一样。

4

嫖要钱，泡妞也要钱。

有些时候，我们时刻都感到经济危机在困扰着我们。一晃到了冬天，我们宿舍几个，发愁着要怎么搞点钱。老李已经是四处举债了。他说宁可吃差一些，但身体不能饿着。在我们的几个人中，老李也是很有特点的人，他一个大脑袋，看上去很有男人味的。就是总受伤。他恋爱一次失败一次，失败了再恋爱，再失败。他说他经过女孩的无数次抛弃了。他都成了极品垃圾了。他誓死不再恋爱了。他听说我们想恋爱，他就觉得滑稽可笑。所以，他喜欢觅野食，但觅野食也需要钱的。还有大宝，他说他的囡囡虽然不是个花钱的主，可是谈恋爱总不能整天在学校里谈吧，出去一次总要吃饭吧，看电影虽然学生票打了半价可也还是要钱吧。偶儿的，不是也得给女朋友卖点小东西哄哄高兴吧……这些都是要钱的。我和老李首先合作一把，各自出点钱，弄个小摊子，做点小生意。

于是大学生的摆摊生涯就这么开始了。我们拎着一个大包，找好一个地方就展开，铺好，摆放商品。遇到城管我们马上就走，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有时一枪都不打也换地方。二宝嘲笑说那是我们的个体私营企业，而且是股份合作制的。最大的特点是没有帐号，没有开户银行，也没有办公室。可我们自己不嫌弃自己。股东老李说了，成功者的创业阶段，都是被人看不起的。

我们卖的是女生用的小东西，多是普通挂件和饰物，虽说品种不全，但也算是琳琅满目。说好了，遇到美女打折加白送，遇到长相对不起观众的，猛个宰。

黄小薇就是在这时进入我的视野的。她也是我们白送的第一个对象，也是唯一的一个。

那天，黄小薇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和老李的目光都是整齐刷刷的一个方向，估计当时小偷就是把我们的摊卷走了，我们也没有时间瞅一眼东西。小薇亭亭玉立地站我在我们的小摊前，她眼睛盯着地摊，我们的眼睛盯着她的身子。我看着她，感觉非常面熟。好像是我们系的，也是同年级的。只是不同班而已。平时我们都很忙，忙学习，忙爱情，除了集体活动，班与班之间很少有交道。我是一班，小薇是三班的。

“我认识你的，你叫张乔。”她终于开口了。

我为她知道我的名字而自豪不已，马上和她有了亲近感。我说：“我也好像认识你，只是叫不起名字。”

“我叫黄小薇。”黄小薇淡淡一笑。继续盯着地摊看，好像在寻找她喜欢的东西。

我告诉她，你喜欢什么自己拿走就行，尽管挑。

“呵呵，你倒很大方的，都送了，那你们还赚什么钱啊？”

“怎么会都白送呢？你以为谁都能享受你一样的待遇！”我笑笑，一副热情洋溢的样子，有意地把她的位置抬得很高。我说：“你挑吧，也为我们宣传宣传。”

黄小薇就挑选了几样小东西，她坚持要付钱，我和老李都不要。我说你来光顾就让本小摊增光添彩了，还能要钱吗？黄小薇走时，我找她要了电话，说有空了请她喝茶。她说那我一定给你面子。听她那口气，好像她是很大一个人物似的。

不管是否赚钱了，黄小薇的到来就标志着我们的成功。黄小薇谈不上很漂亮，但很有气质。猛一看上去不显眼，细细一琢磨就有味道了。我喜欢这样的女孩。老李说，还下什么黄片啊，以后看她就够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用心打听一个叫黄小薇的女孩。他们班里的同学都认识她的，只是评价不一，好像是个有争议的同学。有的说她很聪明伶俐，勤奋好学，代课老师都非常欣赏她。有的说她确实很聪明，但也很阴毒，曾经狠狠地暗中收拾一个同学。还有的说她心理有问题，不是那么健康和阳光，喜欢和社会上的男人混在一起。可老李对我说，黄小薇真是很聪明的，学习非常用功，在班上名列前茅，简直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问老李：“难道有我好？”

老李说：“比你强多了！人家将来是保送研究生的料！”

听到对黄小薇的一些赞许和一些不同的看法，我对她越来越好奇了，我觉得她是一个复杂得超越了年龄的人。否则别人怎么会对她有这种看法？但越是这种人，越是成熟，越是老练，越是有接触的价值地。练摊的时候，我总希望能遇到她。每当有学生从我们摊子前路过的时候，我都在寻找黄小薇的身影。那些面孔无论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反正都没有黄小薇的。

百无聊耐的时候，我终于鼓足勇气给她发了短信，问候她还好吗。她很快回复了，说她一切都好，就是学习紧张一些。我说我们都学一样的课程，哪会有那么紧张？她说目标不一样，她是要拿国家奖学金，所有功课都必须考到高分，这样的话，她将来就可以保送研究生了，避免了考试之累。我说我也有这种想法啊，想拿国家奖学金，这样我每年就可以少让爸爸给钱了。她说：最好是咱俩都拿上吧。听到她的“咱俩”，亲切极了。

从此以后，我们几乎每天都要给对方发一次短信。证明着我们的存在，也证明着我们心里想着对方。

5

不知什么时候，我爸爸知道了我练摊的消息，在电话中把我痛骂了一顿，然后厉声责令我迅速收场。我对爸爸说，那个小摊子是我和老李的企业，一旦收场就要全面亏损啊。爸爸问：老李是谁？我说是同学啊。爸爸说，那怎么能叫他老李？我说大家都这么叫他，因为他老气，就这么叫习惯了。我对老爸说，老李家境不好，他爸爸刚刚下岗，亏损不起的。爸爸问我亏损了多少，我说大约有三千吧。爸爸是个慈善的人，说给我打三千块钱过来弥补亏损，让我一人把所有的亏损都承担了。前提是我们必须收摊子，不能再做了。一切要以学业为重。爸爸的口气中，有着一个做父亲的果断和坚毅，是那样的不可商量。

爸爸很快把钱打到了我卡上。

我突然间成了有钱人了。哈哈。爸爸也这么好骗的。其实，我和老李每人只出了三百元。我们收摊了，损失全归我的。我给老李三百元就了事了，老李还感激不已，恨不得把我也叫老爸了。我卡上多出的两千多块钱，就算是我套取的资金。爸爸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他也搞过弄虚作假，这回儿子也在他面前玩一回弄虚作假，呵呵，心里美滋滋的，反正儿子骗老子算不上违法乱纪。

我们收摊的消息黄小薇也知道了，是我告诉她的。她很支持我们做法。她说得更有先见之明，她说第一次看到我们摆摊，就知道我们成功不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那些小玩艺儿商场和学校周围的小店里太多了，那才叫琳琅满目，谁在你地摊上去买呀！不亏才怪呢。她说幸好我们草草收场了。我奉承了她几句，称她有敏锐的观察力，然后信心百倍地向她表示：下一步我就要集中力量学习了，我一定要拿到国家奖学金！

谁知黄小薇却说：“告诉你，国家奖学金名额是非常少的。我早就打听了，今年我们级的国家奖学金指标可能只有五个。知道吗？五个！我是其中之一！”

看来黄小薇也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她比我更加信心十足。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评国家奖学金时，我和她真成了对手。

正如她说的那样，国家奖学金名额非常有限，旨在奖励品学兼优的学生，我们级只有五个名额。老师采取的办法是公开透明，公平竞争。除了考试成绩，平时表现，听课情况等硬件外，还要经过学生投票推选，最后由系里公布。通过硬性条件的第一轮评下来，就筛选掉了好多人。后来经过同学投票，把得票最多的前四名确定了下来。最后剩下两名：我和黄小薇竟是一样的票数。因为她和我不是同一个班，不能分开投票。我们是二者取一，只能把两个班合起来投票。结果是很残忍的：她比我票数多了10票。黄小薇胜了。

当黄小薇获胜的那一时刻，我也为她高兴，并没有因为我的失败而气馁。我第一个把祝贺的短信发到了她手机上，她回答了几个哈哈哈哈，我能感受到她那个开心的样子。老李做得更绝，他从系办的角落里偷了一束扔掉的塑料花献给了黄小薇。也许那塑料鲜花好久都没清洗过了，在黄小薇接到手上时，颤抖的塑料花上尘土飞扬。

第二天，在系办的门口，就张贴出了本年度国家奖学金的公示名单。五个人中，黄小薇赫然在目。照片上的她灿烂微笑着，在向每一个驻足观看的人老师和同学们放电。

而我的那帮色友们，老李，大宝，二宝等，象致哀一样向我频频发来问候，那问候已经接近于唁电了，好像我即将离开人世似的。

充满悲伤。

其实我自己并不伤心，是他们的哀悼性的话把我弄伤心了，让我的情绪低落到极点。傍晚的时候，我给黄小薇打了一个电话，约她出来吃饭，给他庆贺一下，黄小薇说：“正在和同学们一起吃饭呢。”我心里又落空了。

我怎么办？这天晚上，我破例挥霍了一次，住进了宾馆。我号召老李他们找些片子来看看，帮我改善一下心情。老李就抱来了叠片子，我他妈不喜欢美国的大家伙，长得太野蛮了，不喜欢。我喜欢韩国的，小日本的，全看他们的制品，看得一个个都狼性十足了。老李振臂一呼：“现在我宣布：马上成立黄色大学，并任命张乔当校长！原因是他是第一个破处的！”

我没有发表任何就职演说，就默默地当了这个鬼校长。

那天晚上我们玩得很疯狂，把那些我们认为应该看的东方片子都看了。一个个的脸涨得通红通红。后来有人陆续弯着腰上了厕所了，半天才出来，出来时就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我最后一个进厕所时，从便池里看到了一些可疑的小黄点。我明白了，他们在这里做了一回自己的老婆。

眼镜细心观察我们每一个人。然后说：“你们知道我们的行为在佛教里叫什么吗？”

我们哑然。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是学问。不懂了吧。”眼镜很神气地说。

“叫什么？别买关子！”我说。

“叫非法出精！”眼镜说。

老李说太形象了。眼镜到处是真有学问啊。

这天晚上，我们的任何话题都与女人有关。老李这个骚货，甚至对女人的种类有着专业的分类研究，高低胖瘦的女人是什么味道他都一清二楚，逼着我临时任命他为黄色大学女人研究会会长。

6

然而，事态的发展并非我们原来想像的那样简单。正在我处在颓废的深渊中时，我们系国家奖学金的最后结果正式公布了。在五个名单中，没有了黄小薇，却增添了我、张乔。

我没有来得高兴，而第一个反应是吓了一跳。

为什么是我了？又为什么不是黄小薇了？

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呢？

系领导召集我们获奖者开了个小会，主要意思是对我们获得国家奖学金的同学表示祝贺，对有关情况进行了说明和解释。

年近五十的阿姨级系主任特别指出，在公示过程中，公示名字中的一些同学遭到举报，特别是黄小薇同学受到的举报最严重，系里收到了多封举报信，反映她为人处世方面，以及工作和学习方面的一些问题，比如团结同学等，有些问题不一定都是真实的，但却代表了部分的同学的意见和看法。所以，经系领导反复研究讨论，决定取消黄小薇同学的国家奖学金获得者资格。这也正是体现公平合理和公开公正的地方。公示的全部意义就在这里，是为了维护公平，让群众说话。有关老师已经和黄小薇本人进行了沟通，说明了情况，希望她能够理解。系领导还表示，并不能因为接到举报就说明黄小薇本人有多大问题，黄小薇同学依然是个很优秀的学生。本年度国家奖学金没拿到，下届她还有机会。

而这位阿姨级的系主任在给我们开会的时候，黄小薇同学此时正在教室哭泣。

这是老李用短信告诉我的。黄小薇的辅导员正在给她做思想工作。散会后，我随即跑到教室去找她，那个胖乎乎的辅导员坐在她的旁边，象大姐姐一样安慰着她。见我去了，黄小薇突然站起来，脸上横行着从未见到过的怒气，她把桌上的书本往我身上猛砸，口里振振有词：“你该高兴了吧！就是你张乔夺走了我的奖学金！”

我愣住了。我说：“我冤枉啊。这怎么能怪我呢？”

她的辅导员把我劝到一边，让我离她远一点，当心弄伤了我。

我站到教室中间的过道里。

此时我茫然不知所措。

呆呆地看着她。

我让辅导员老师走了。

我说我来劝她。

她一会儿就好了。

黄小薇不顾辅导员的劝阻，言之凿凿地质问我：“张乔你说，你凭什么把奖学金从我手上夺走了？不是你通过关系送了钱，就是你和女老师睡过觉！要么，就是托人说了情！否则，那是不可能有你的。你知道你的做法很卑鄙吗？”

辅导员一听，也生气了，吼了黄小薇一声：“你这同学，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你凭什么这样说？你已经不是小孩了，不能乱说！”

黄小薇的话血口喷人，足以把我气晕。我会给老师送钱？和女老师睡觉？他妈的真是红口白牙乱说，凭空捏造嘛。苍天在上啊，我张乔就算是有点闷骚，可那么老的系主任我怎么看得上啊！我该叫她大姨啊！但我是男人，我是胜利者，我能和她一个小女子计较吗？她的辅导员接了一个电话，要离开教室。她对我小声说：“张乔同学，这是你显示男人气度的时候，我有事要走，你把她劝好。”

一个大女人走了，把一个小女人留给了我。大女人让我照看好小女人。我怎么办？我怎样才能使她消气？

平时他妈的我们都自以为是男子汉，但真正对付女人，我们是没有办法的。黄小薇板着面孔，静静地坐着，可以感觉到怒气在她胸中涌动，我真的是束手无策。我唯一的办法就是求她，给她说好话。我说：“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但请你不要伤害我们的老师，他们都很好的。就我不是东西！你打我吧，骂我吧，踢我吧，踩我吧，吃我吧——”，我从身上摸出一个指甲刀，递给她说：“你用这把刀子把我杀了吧！我死而无憾！”

黄小薇噗哧地笑了。

然后她抓住我的黑手，死死掐我，似乎还不解恨，用嘴咬了下去，她用力之大，恨不得咬掉我一块肉。我好痛，但我没叫，我忍受着。我在疼痛中假装幽默地说：“这地方的肉通常都是红烧才有味。不宜生吃的。”

黄小薇终于把嘴松开了，我的手获得了解放。一圈牙印。她累了，喘着粗气地看着我。我把她咬下的牙印放在嘴上舔了舔，说：“我知道了你嘴巴的味道！”

“这回我太没面子了！”黄小薇站起来，说：“你请客！”

好了，她的愤怒已经停止，在让我请客了，就说明她已经不生气了，不伤心了。只要她好了，我就开心了，让我请客是小事。太有面子的我，请一请太没面子的她，是值得的，愿意的。谁让我从一开始认识她就喜欢上了她呢？

我说：“你点人！请你一个人，还是有其他人？”

黄小薇说：“我要猛宰你一顿！你看要不要把你的好兄弟老李叫上？”

我说：“随你！”

这天晚上，我和黄小薇，老李，我们三人就在附近地区最好的一家火锅饭吃了火锅。老李还喝了两瓶啤酒，黄小薇喝了两瓶果醋。老李说今天是共产主义，让我彻底吃饱喝足。听他那口气，好像他已经几年没吃过饱饭了。老李还说，他妈的吃饱了一身力气没处使啊，要是能泡妞就好了。黄小薇指着老李的鼻子说：“色狼！典型的色狼！美女坐在你们面前，是很危险的。”

老李说：“你危险了吗？”

黄小薇说：“因为我不是美女！”

我说：“可我们都喜欢你。”

“我们？你说的我们指谁？你和老李？”黄小薇问。

我说是的。我们真的喜欢你。从见到你时就喜欢了。有次我在梦中见到你，还差点犯下作风错误。老李冲着黄小薇一脸坏笑，黄小薇对我嗤之以鼻地呸了一声。

7

8000元国家奖学金发到手了！幸运之神意外地降临到我头上，我在班上创造了一个奇迹，我成了让他们刮目相看的人了。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父亲说，你小子有种，好样的。今后好好干，一定要比我有出息。我郑重其事地向他宣布：“下学期你可以不给我钱了。我用我自己的钱！”

我还用我的奖学金给爸爸妈妈买了一件礼物寄回去，每人一双皮鞋。我是他们的优秀作品，我要让他们为他们的优秀作品感到自豪。我妈妈可是藏不住事的，她就是我们小区里的高音喇叭，她收到我寄的礼物后，逢人就说她儿子得了国家奖学金，还用奖学金给她买了双很合脚的皮鞋。

奖学金的兴奋很快就过去了，眼下最现实的还是女友的问题。目标是既定的，就是黄小薇，不管别人怎样说她，不管她怎么看我，反正我心里是牢牢地装着她了。爱情是什么？就是心里装着一个挥之不去的爱人。我想我已经到了战略决战阶段，是要对她发起总攻的时候了。

我是一个善于集思广益的人，喜欢借用他人智慧为我所用。我把大宝、二宝、三宝、眼镜和老李都召集起来，请一顿吃羊肉泡，让色狼们给我出主意，共同研究对黄小薇实施战略总攻的具体对策。

老李最先发言。他说得很简单：“你不是要娶黄小薇吗？请她吃饭，然后开房，喝点小酒，当天晚上趁着酒兴就把她办了！女人就这么回事，把她办了就什么都好说了！嫁你，不嫁你，还不是一句话！”

眼镜抬抬眼镜，说：“浅薄！爱情说到底不是办不办的问题，而是爱不爱的问题。办一个女孩是容易的，爱一个女孩比上天还难。最近可能有一支小分队的女孩爱着我，我一个都没找到感觉。”

我一听就是吹牛。我问眼镜：“一个小分队是多少人？”

眼镜说：“七八个吧。”

二宝马上追问一句：“都是没人要的剩女吧？不是歪瓜裂枣，就是有残疾的吧。”

眼镜摆出一副学究的样子说：“你们怎么这样看人？我好歹也算是高材生！我注重的是爱，而不是简单的相貌，你们不懂的。你们要到了我这个层次，就懂了。其实爱情有时很深刻。”

老李拍拍眼镜的肩膀，感慨万端地说：“我的妈呀。你这一说我更不懂了。不就是男人女人那点事吗？没那么深奥的。你看人家农民，大字不识几个，人家过得照样很好，生儿子都是一窝一窝地生！优质而高产。”

眼镜说：“他们是一种自然的生育方式，而不是科学的生育方式。文化的发展把生殖与性爱的功能分离了，只有农民还把它们捆绑在一起的。”

妈的。本来是让狼友们来研究对策，结果开成了爱情学术研讨会。他们说着说着就争辩起来了。话题沿着女人往下走，走到了床上，走到了教室，走到了宿舍，后来还是走到了女人的身体里。眼镜说，他在网上认识几个小妹妹，有一个还是个高中的学生，他有事没事的调戏一下她，也附带的鼓励一下这个为大学奋斗的祖国花朵。女孩很崇拜他，他也很受用她的崇拜，后来那女孩非要见他不可，他出于无奈，见了她。那女孩可是爱死他了，简直就是非他不嫁了。一上床，才知道人家女孩子经验之丰富，变化之无穷，令他汗颜不已。第二天分手时，女孩对眼镜说：别以为你是大学生，许多方面我是你的老师！眼镜自愧不如，可他又很炫耀地对我们说：哥们，你们没遇到这样的吧。操作起来那才叫个爽！

到底是戴眼镜的，他硬是把大家说得差点流口水了。

但是，究竟怎样对黄小薇发起总攻，大家最终没有研究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我的一顿羊肉泡也白请了。他们吃完说完，擦擦沾满羊油的嘴后，就扬长而去了。老李还说了句让人又高兴又气愤的话：“张乔，哪天你把黄小薇搞定了，别忘记了让大家喝喜酒！”

我对他们说：“告诉你们这些禽兽，没有你们的帮助和支持，我照样能把黄小薇搞定的！今天请你们，只是为了检验你们的智商和诚意而已！”

他们走了，留给我的是心中一片荒凉。

此时正在晚上七点多钟，城市刚刚华灯初上，有不少妖娆的红灯向我挤眉弄眼。我似乎受到了某些启发，打开手机就拔通了黄小薇的电话。

我说：“我要请你喝茶，可以吗？”

黄小薇说：“为什么不请我吃饭，而要请我喝茶？喝茶是一种休闲，吃饭是一种需求，我要的就是实惠。我的奖学金你全拿去了，请我喝杯茶就行了？”

我靠，什么话，她的奖学金我拿来了。幸好本人大度，不和小女人一般见识。我说：“好啊，你说个地方吧。我现在外面，马上去。不过，我自己已经吃过饭了。如果你没吃，我可以陪你吃。”

黄小薇说：“其实我也吃过饭了，那就喝茶吧。吃饭改日进行。”

我马上去附近的茶座订座了。黄小薇真是很贪心，既要喝茶，又要吃饭，一样都不能少。20分钟后，黄小薇风风火火地来了，因为前几天的失意，她进来时和我想像中的完全不同，她几乎是跳着进来的。见到我之前脸上就笑意横溢，我伸出手去，她抓住了，不轻不重地握了握。我说我恨不得抱你一下。她说你抱呀，想抱就抱呀。

于是我就改握手为拥抱了。这实在是一个喜出望外的收获。男生们都知道拥抱比握手更实惠，更生动，也更具体。我们就在门背后久久地拥抱着。她偎依在我怀里，我比她高出一头，所以我要低着头去俯就她的肩膀，才能做到紧密结合。到底拥抱了多久，我已经弄不清了，直到服务生敲门时，我们才知道自己的位置是在门后面。我们闻声分开了，让服务生进来点茶。

我们要了两杯奶茶和一些果品。然后我们面对面地坐着。

“你真好看。”我说：“我多想就这样拥抱下去啊。”

黄小薇双手捧着奶茶，浅浅地喝了一口，说：“是吗？你觉得好看的话，你就多看一些吧。对你免费。”

我说：“你能不能坐我身边？我觉得离你太远了。”

她嫣然一笑说：“你不是喜欢看我吗？面对面地正好看啊。”

“不，坐近一些更好。更有现场感。”

她微笑地看着我。一动不动。我想，既然她不坐过来，我可以坐到她身边去呀，我不就是为了和她坐得更近吗？不就是想闻闻她身上的味道吗？于是我就坐到她身边去了。她噗哧一笑，说其实你很脸厚的，我说对，我脸有时很厚。你能不能用嘴丈量一下我脸的厚度？她说那我就咬一口。她没有咬我，而是用她的纤纤细手把我脸上肌肉最多的地方拧了拧，被她揪起来一块厚厚的脸皮。我明白，我们已经接近于打情骂俏了。我顺势把她搂到了怀里，让她的头部压在我的腿部，因为上衣被这个动作自然拉开，她的皮带和腰部肌肉就显现出来了，那是一块不规则的雪白的局部。

这是一个小鸟依人的姿态。

我以前没有尝试过。

这是第一次。

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与幸福。我在说话的时候，她很乖巧地很听话地躺在我怀里，我可以摸摸她的小腰，可以亲亲她的脸，可以拍拍她的屁股。我象搂抱着一个宝贝。一个贵重得比我自己还贵重的宝贝，一股爱怜之情油然而生。

毕竟我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孩躺在我的怀里是一件既幸福又难受的事。她的脸部始终在我大腿根部一带压迫着，直接把她的温度传递到我的身上了。更重要的是，这个温度传递得不是地方，直接挑起了我的冲动。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我想压抑都不行，一些局部地区的自我膨胀已经昭然若揭。我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了她的禁区。

这真是一个令人终身难忘的时刻。她趴在我腿上，就在我去掉她的裤子时，我发现了左边屁股上的一颗红痣。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网友薇薇，她的屁股上也有一个小红痣，黄小薇也是这里有颗红痣。薇薇是本校学生，黄小薇也是本校学生。无疑，薇薇就是黄小薇了！

我说：“你就是网上那个薇薇？”

黄小薇说：“是的。”

“你在视频上看到过我的。那天摆摊时你见到我，为什么不说？”

黄小薇说：“我有必要说吗？见到你时，觉得很有意思的。所以我才拿了你送的东西。不认识的同学我会这样吗？不会的。”

“我们还是有点缘分吧？”

“当然有缘分。既是朋友，是同学，又是对手。”黄小薇说：“刚才你一直在抚摸我，你是否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抚摸我？我们学校，得了国家奖学金的同学都很牛的。”

我说：“不是。我始终是以一个追求者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

黄小薇说：“处男？”

“不是。”

“真不喜欢处男。”黄小薇说着，闭上了眼睛。

我感到亲切而又惊讶。我没想到我们这对网友以这种方式从网上走到了现实之中。这更加激起了我的兴趣，我抱着她，开始亲她，她的整个身子都已经软了，给人一碰即化的感觉。她突然睁开迷蒙惺忪的眼睛，提醒我说：“服务生会进来的。”

于是，我把她头抬起来，放在沙发上，然后我去把门反锁了。服务生很明白，这种茶座是私人聚会的地方，隐私成分多，未经许可，他们是不能随便进来的。可是，当我锁好门，重新返回坐位的时候，黄小薇已经坐起来了，正在梳理弄乱了的头发。

中断了的激情需要重新启动，是件很麻烦的事情。我凑过去，搂了黄小薇，她没动，好像有些不愿意回到刚才的那种缠绵。她突然问我：“你真的喜欢我？”

我说：“这个用得着怀疑吗？”

“假如我不喜欢你怎么办？你以为你获得了国家奖学金我就会轻易喜欢你吗？”

“我没有这样想过。爱情与奖学金是没有关系的。”我说：“我是用心喜欢你的呀。”

黄小薇说：“我很荣幸。可能我遇到的假爱情太多了吧，所以我有时不相信男人的话了。他们许多爱情誓言都是谎言。”

“请你相信我。”

“嗯。”

正在我试图发起第二轮攻击的时候，黄小薇的手机响了，电话里的男人声音清晰可辨，叫她马上去一下。听声音和口气，好像是社会上的，不象学校的老师或同学。黄小薇毫不犹豫地答应他马上去。我为她的果断而感到伤心。如此情意绵绵的，她居然能说走就走？看来我也太没魅力了。

我没有挽留她。可以恋恋不舍。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我使劲抚摸了一下她的奶子。黄小薇嘴里嘟噜着，要走了还不忘揩点油。你这么用力，我都以为你是奶牛场的挤奶工了。

于是，我再挤一下。身上挨了一小拳头。

黄小薇走了，留下了我一人。扫兴极了。我给眼镜打电话，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在看书。我说你他妈的成天就知道看书。他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他说他正在准备学年论文，《论文艺复兴时期的女性地位变迁》，这中间有许多真正关于女人的重大话题。一句话，大学问。我说我现在不玩深奥，我只想女人。眼镜告诉我，老李昨晚又去嫖了，知道吗？

我说：“他怎么会迷上这个了？没感情有什么意思啊？”

“他说简单易行。有感情就复杂了，很费精力的。”眼镜在电话里说话的声音照样是那么斯文：“我感觉到了，老李患了爱情恐惧症。喜欢女人，却又不敢面对现实，于是就在发廓和酒吧去寻找出口。”

眼镜的分析还是有点道理的。我说：“老李这狗东西，早晚要嫖出事来！”

眼镜在电话里哈哈大笑。他觉得我是杞人忧天。

8

我决定找老李谈一次。

以朋友的身份谈一次。

公安局虽说现在对色情场所睁只眼闭只眼，但他们为了弄资金，抓罚款，有时就搞些突然袭击。万一老李被抓住了怎么办？那就完了，轻则罚款，重则关进去，甚至还要学校领导或家长去领人回家，那就把面子丢尽了。我不希望我们的朋友出这种事。这个人是丢不起的。我把老李约好下午吃饭，我们吃了一顿便餐，然后就在马路上逛荡，一边看路边的美女，一边说话。我单刀直入地说：“你小子昨晚是不是又找小姐去了？”

老李说是的。

便宜，他妈的五十块就搞定了，是不是因为经济危机什么都降价了啊？

我问他用不用套子，老李说不用，用了不舒服，隔靴搔痒嘛。不过，他也不是绝对不用，他闻，有味道的他就用，正常的就不用。我说你他妈太那个了，你那鼻子能代替医生？万一有病怎么办？

老李见我忧心忡忡，一脸痛苦地说：“你不要提这事好不好？这是我们的隐私！我的自由！你们无权过问的。”然后他告诉我，他每次毕了就后悔的，都会有种罪恶感。想收手，却又收不了手，象着魔似的，过几天又想这事。如此周而复始。

“学校这么多女孩，你就不能正常地恋爱？”

“不信。世界上什么都可以相信，就是不能相信爱情！”老李说，他体会太深了，人类就没有这种叫爱情的东西。所谓的爱情全是假的。他爸爸妈妈当初恋爱时，海誓山盟，要死要活的，不顾父母反对走到了一起，生下他之后就没有停止过战争。父母的矛盾跟着他一起成长壮大。最近这几天，他父母天天在家吵架，正在商量离婚的事。爸爸问他跟谁过，老李说谁也不跟，我大了，要慢慢独立了，反正你们都是我亲人。

我问：“你爸妈他们能不能不离婚？”

“也行。但就是不和气。天天吵。爸爸今年一下岗，妈妈的火气更大。”

“天天吵也能过一辈子。”我们家的邻居就是这样的，常常听到妈妈说到他们，打一辈子，闹一辈子，过一辈子。我安慰他说：“这样的夫妻很多的。只是感情淡一些。据说，老了感情就好了。”

“你回去一下，劝劝他们如何？”

老李打了一个否认的手势，说：“没用！我都劝过百遍了。我一走，他们又吵。假期的时候，他们会忍着不吵，就是为了我。开学后，他们就会把积攒下来的怨气一次爆发出来。”

老李面色不好，心情也不好，说话有气无力的。了解他的经历后，我突然有点同情他了，也理解他了。生长在这样的家庭肯定是没有温暖的，也是没有好心情的，有的只是无尽的烦恼和冷漠。所以，老李在百无聊奈的时候，他就去找女人，他几乎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这是他除了读书之外，唯一能找到的一种快乐。他发泄一通，就达到了暂时减压的目的，可稍后又非常自责。我说我真担心你染上病，把你那个大牛牛弄坏了。老李自发为是地说没事，疾病不是想像的那么多，再说每次都挑干净的女孩。

老李这小子，就是他妈的自以为是。

我和老李边走边聊，夜色慢慢地把我们笼罩了。我们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来来往往的男人女人。美女从我们面前走过时，我们就谈论哪个是处女，哪个是非处女。老李说，只要不是处女，走路时两腿就夹不紧了，看上去有点松。我不信他的鬼话。老李说得更玄乎的是，他说他能看到哪个女孩来例假了，她们紧身裤的某些地方会起皱纹，看上去有护垫物。这个还是可信的。不过我指出，如果用卫生棉条就看不出来了。老李突然很惊奇地问我，卫生棉条是什么？我说是一种女性经期用品，象小指头，吸水性很强的，有根细细的拉线，用毕一拉就出来了。老李说这个他没见到过这种好玩的东西，他佩服我懂得真多。

我还告诉他，查尔斯王子对她情人就说过一句感天动地的话：我恨不得做你的卫生棉条！老李说那是太爱她了才会这样说。

说话间，一群青年男女说说笑笑地从我们面前走过去，我一眼就认出了黄小薇，只要一见到她我心里就会升起一股火焰。她的披肩发在我面前永远那么可爱，也永远那么熟悉。我说那是黄小薇！老李说，是的。她怎么和社会上的人搞在一起？我说你凭什么说那是社会上的人？老李说在校学生都不是那样子，你看他们多油！

我没想那么多，只是心里一热，忍不住叫道：“小薇！”

黄小薇扭头看看我们，然后小跑过来，一脸兴奋地说：“你们在这干吗？盯上哪个小妞了？”

老李说：“盯上你了呀！”

不知为什么，自从我喜欢上了黄小薇之后，我就在别人面前不和她开玩笑的，我潜意识里总以为她是我的人，或即将成为我的人。成天想见她，见了却又有点不好意思。现在黄小薇亭亭玉立地站在我面前，我就那么一往深情地看着她，我感到空气都是甜蜜的了，夜色也出奇地美了，我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我对她的爱。倒是黄小薇先说话了：“张乔，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其实我心里有千言万语。人家老李在这里，不方便说。”

老李说：“嫌我碍事了吧，我走，你们在。”

黄小薇说：“我也没时间陪你们。我和他们一块唱歌去。”

我指指已经走远的那群人，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黄小薇说：“我的哥们姐们。”

黄小薇站了不到五分钟就走了，她去追赶她的哥们姐们去了。我迅速有种失落感。老李凑近我，用膝盖碰碰我，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好奇地问我把黄小薇办了没有，我说没有，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容易办。上次在茶座有机会办，可她接到电话就跑了，让我坐失良机。老李鄙夷地看看我说，说到底你还是太没出息了，我去年夏天一个月就办了两个，颇有成就感的，现在和她们都是朋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所以老李对我说你要真喜欢她，就把她办了，办了就完成了一件事！

老李这番话有点让我不舒服，我感觉这小子不理解我们的爱情，也轻视了我们的爱情。对于黄小薇，办是肯定要办的，办她是对她深爱的具体体现。因为我们有感情，我必须在充分尊重对方的前提下才能办她，而不是为办而办。我和老李的区别，几乎就是人和动物的区别。为什么我和他形影不离，是因为我喜欢和动物交朋友。

9

我和黄小薇一直保持着短信联系。没什么暧昧的东西，就是问候一下，让她明白我在想她，时刻都在想她。黄小薇是凡信必复，有时简短一些，但我不介意。她是个好强的女孩，读书是她最重要的事，出人头地是她最重要的事，所以她在闲事上花的时间不多。

她越是这样努力，我越是爱她，想她。午间休息的时候，我忍不住又要约她。是约会，也是吃饭。她很愉快地答应下来，说：“你晚上请我？我中午就不吃饭了吧，空着肚子，省着晚上吃好的。”说完她自己呵呵笑了起来。

晚饭后，我们到了一家咖啡厅。进门时我就顺便亲了她，她没有反感，简明扼要地抱了抱我，以示友爱。要了咖啡后，我们就紧紧地挨在一起坐下了，她从包里取出一件礼物，包装很精致，说是送给我的，让我打开。

我打开了，是块男式电子手表。我很开心啊，我说：“你怎么想到要送我手表？”

黄小薇说：“上次见你没戴手表，就想到给你买一块。”

“你真细心！”我在说这话时，有点不好意思，我都没想到要给她买什么礼物。

“你别嫌弃啊，一份薄礼，意思意思。”黄小薇笑着，很灿烂，很甜蜜，象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让我想到同桌的初中女生。

黄小薇让我伸出手来，她要帮我戴手表。这是一个让我感到无比幸福的时刻。她的手指头有意无意地在我手上拂动着，温馨而多情。我甚至希望这只表永远戴不上去，永远让她反复帮我戴。我痛恨戴手表的过程太短暂了，一分钟左右就戴好了。要有象穿航天服那样复杂多好！戴好了，她轻松地吸了口气，然后她把我的手亲了一口，说：“让这只表跟着你，让时间跟着你，让我跟着你。”

她的话如春风拂面，除了让我激动我就无话可说了。我五脏六腑都在浸泡在她饱含深情的话语中了。突然，我看到了表盒子里的一张发票，是今天下午才买的，也就是我约她吃饭后她上街去买的。三百多元。对于我们这些穷学生来说，这就是个很贵重的礼物了。我一激动就心血来潮，就抱着她狂吻起来，恨不得一口把她吞进肚子里。也许我的姿势不对，黄小薇直呼我弄痛了她。她说：“你不是说你对付女孩很有经验吗？连这个都不会，谈什么经验！这又不是什么高科技，有这么难吗？”

我有点无地自容，连忙调整姿势，可我总是不知道她怎样才能舒服起来，我发现我真的是很笨，后来就只能凑合着亲一亲摸一摸了。这就决定了我们的这次缠绵只能是浅尝辄止的，只能是一个谈不上流畅的前奏。

我升腾的欲望就也在这种条件下偃旗息鼓了。

于是我们开始谈天说地。黄小薇其实是很健谈的。她说她妈妈做生意最近又发了，越是发了越觉得空虚。妈妈是女人中的超强人，能战胜任何困难，能对付任何男人。自从十年前和爸爸离婚后，妈妈就是一个人打拼，硬是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这些年来，她妈妈教她的最重要的一条人生经验就是：对任何人和任何事都不能示弱。你要战胜别人，就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而你要强大起来，就必须找准能够让自己强大的基础条件。黄小薇还告诉我，她在初中阶段学习并不好，打过三次架，正是在妈妈的逼迫和启发下用功的。进了大学，她的成绩也不是很好，但她奋起直追，迎头赶上，硬是把许多同学甩在了后面。给我讲这些旧事的时候，黄小薇说得咬牙切齿的，可以从她说话的表情中看出她坚强的意志和倔强的性格。

我真正佩服她了，可又觉得她有点可怕。我突然感觉到，这个女孩，不是我张乔能够征服的。可是，我又是那么的喜欢她，喜欢她的身上那种狞厉之美。

那些日子，我真的乐疯了，我觉得有她的日子就幸福得不行。我学习也变得十分用功起来，只要有空，我就没完没了地看书。许多同学都说我完全变了一个人，也有人误解为我为了夺得明年的奖学金。其实都不是的。一切都是因为有了小薇，她让我第一次真正感觉到，女人的强大动力竟是如此无坚不摧。我甚至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那些日子，我们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自习室、一起陪着她参加舞蹈的培训和演出。在学校的小酒吧，我们喝着茶，她说不能说话，有什么想说的话我们都写成纸条，就好像高中和同桌聊天那样。

一张张白白的纸条，在我们俩的手里一会儿推到左一会儿推到右。我们只看条子，相对无言。

“我累了呢，怎么办？”是她最先传过来。

“是哪里不舒服吧？我给你揉揉？”

“胸胸！”

“那我揉了？”

“轻点，再轻点，好吗？”

她向我传递着她的欲望，我的血液沸腾到了头上又全部涌向身体。

别人不知道我们在玩什么游戏，这么近，却要递条子。

开房开房，此时不开房，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父母。可是，当我正式提出开房的时候，她却脸色一沉，坚决拒绝了，说这几天是危险期，万万不行的。等一等吧，安全了再说。

她还说，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句古人的话就把今人搪塞过去了。

10

眼镜和老李问我的爱情进展如何，我如实汇报了。老李照样骂我没出息。而眼镜又是一副学究的姿态，象算命先生一样眯着眼睛，沉默许久说：“小薇这个女生，成长的环境并不好。因为是单亲家庭，母亲又是那样争强好胜，黄小薇长期耳闻目睹，她的性格发育容易偏离正常轨道，难免是有缺陷的。你们两个如果真有爱情产生，可能要经过一番折腾。这个丫头，绝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眼镜又把话说得高深莫测了！我他妈的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打回孔夫子时代！

老李奋起反驳他的观点：“你小四眼就不明白？人家该啃的地方都啃了，该摸的地方也摸了，只差最后一道防范没攻破了！还不是迟早的事。”

眼镜把眼镜扶了扶，左右摇摇，似乎在寻找一种最佳的稳定状态，然后他用教授一样的口气说：“身体算什么？说到底它是一种特殊物质，凡是物质都是可以使用的，也是可以有归属的。你可以拥有这种物质，但你未必能够把握这种物质的内在特性。所以说，只有思想和灵魂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也是最难把握的东西。”

他妈的硬让他弄深刻了。老李傻乎乎地笑笑，茫然而可乐。

仅仅过了一天，遇到了一起突发事件，把我们的一切关系都改变了。

有天周末的下午，我突然接到小薇的电话，她说遭到别人的围攻，原因是她骑自行车在街上把别人撞了，人家对他纠缠不休，让我赶快去一下。我当下就打车去了，见小薇抓着车子，另外两个小年轻也抓着车子。看那样子，他们象是社会上的不良少年，不是失足的，就是辍学回家学坏的，反正就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说实话，我心里有点胆怯，可是我不能胆怯。因为在小薇面前，我就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汉，男人汉是不胆怯的。我问：“小薇，出了什么事？说说！”

小薇用尖小的指头指了指他们：“我车子把他们碰了一下，他们不让我走。”

那个鼻子和下巴都很尖的小个子说：“是你把我们撞了，可你还有理。你要么道歉，要么给钱。还有一个选择，就是我们交个朋友。”他说着，向我展示了他的裤腿，那里有一道明显的擦伤痕迹。

此时此刻，我顾盼自雄，毫无商量余地地对他们说：“放她走。你们欺负一个小女孩，也算是男人？”

鼻子和下巴都很尖的小个子说：“老子不放她走又怎么样？”

我也抓住了车子的扶手，威胁道：“你狗东西，再说一声老子。”

鼻子和下巴都很尖的小个子摆出一副严重挑衅的姿态，说：“老子说了怎么样？”

既然他如此嚣张，本人已经豁出去了。我几乎没做任何考虑，出手就是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我很久很久都没打过架了，打架对我来说亲切而陌生。这一拳的力度也是可想而知的。当拳头落到对方脸上的时候，小薇先是一声惊呼，然后伸手过来拉我。她还没有拉到我的手时，我就被他们的拳头击倒了。我当时只感到我的胸部，面部，腰部，到处都是拳头攻击的声音，我不知道哪一处在疼痛，先前的疼痛还没消失，新的疼痛又产生了。我的身体接受着一轮又一轮的严峻考验。开始我还胡乱挣扎和反抗着，但我的挣扎和反抗都是不得要领的，是无效的，爬起来又被他们打倒了。当我彻底被他们打倒在地之后，我再也没有力气反抗了，我就那么视死如归地躺在那里，呈现出几分可怜的英勇和坦然。

周围的声音杂乱无章，都是围观者发出的。此时唯一听到的话是，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报警。后来我就不省人事了。不省人事的我成了围观者的聚焦中心。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里了。周围是我的同学们，还有我的小薇。小薇在哭着，见我醒了，夸我很英勇。我的哥们都来了，他们看到了我英勇就义的样子，无不感慨万端。都说我有种，好样的！我躺在病床上接受着他们的褒奖和尊重。我心里明白，在他们的重拳之下，我没死就已经很幸福了。我要的也正是这个结果，展示一回我的勇猛顽强，展示我的无私无畏。这是光荣而体面的事。我不是不怕死，我怕死。但现在离死神的距离很遥远，这就很好了。大宝二宝都说：嫁给他，算是小薇找对人了！

小薇说：“医生给你检查过了，只是软组织受伤，筋骨没有问题的，养几天就好了。”

我对小薇说：“我想看看我是什么样子。”

小薇说：“你最好不要看吧，过几天再看。脸上有点红肿。但在我的眼中你更加英俊了。”

我说：“我不听。你给我找个镜子来看看。”

“你真的别看。你看了就不好了。”小薇说：“再说，医院也找不到镜子呀。”

我说：“我为你死都愿意，我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能满足我？”

站在小薇旁边的全优生眼镜摸着我的手，他习惯性地在说话前提一下眼镜，说：“你就别看了吧。有什么好看的！你是英雄，有这就足够了！全班同学中，谁敢在这种时刻冲锋陷阵？只有你才敢！”

“你们都别劝我，我要看！”我知道，越是他们不让我看，我越是担心自己的面孔。

后来，他们实在强不过我，眼镜说医院里有他爸爸的朋友在，他去找找。小薇和眼镜就出去了，大宝就在床边守候我，问我喝不喝水。我说不喝水，我只想看自己。

大约半小时后，小薇和眼镜回来了，找了一面小镜子。新的，我猜想一定是他们在外面买的。小薇拿着镜子，迟疑不决地递给我。我是有思想准备的，先看了镜子的背面，然后，才慢慢转向正面。此时此刻，小薇和眼镜都屏气凝神地看着我的反应。当我看清我的面孔后，我惊讶地发现，我已经不是我了，额头和左脸象发酵的馒头，高高地隆起了。眼睛周围是乌黑间黄的杂色，眼皮硕大无朋地肿胀着，整个面部肌肉充满了黑色恐怖。我突然明白了，原来眼睛是可以肿成这么大的，脸是可以肿成这么大的，为了爱情，为了女孩的男人是可以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注视着自己的面孔，为自己得意洋洋起来，我对他们说：“我他妈的还真是个人物！”

小薇说：“是的。谢谢你为我受苦了。”

我说：“为你赴汤蹈火，应该的。”

我在医院住了三天时间，小薇他们每天都来看我，给我送饭，给我讲故事，小薇还专门给我买过鸡汤。有时，我也故意摸一下小薇的手，可是，小薇总不喜欢让我摸着，我拉她的手，她会迅速缩回去。她的矜持，让我更加地喜欢她。这真让其他病号羡慕死了。黄小薇走之后，我们病房里的其他病人对我说，你那个女友对你真好，又漂亮又贤惠。他们说得我心里暖乎乎的。

辅导员和学校团委书记来看我时，黄小薇绘声绘色地讲我是如何与他们打架的。反而弄得我很不好意思。说实在的，我并没想要成为英雄，我只是为了在小薇面前展示一下我的勇气和胆量，我也没考虑到见义勇为。那些高大而神圣的词汇与我没有关系。

好友们都来看过我，可唯独没见老李。老李哪去呢？我问眼镜，眼镜说，好像这几天老李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11

然而，就在我住院的第四天，黄小薇被警察带走了，她是从我的病床旁带走的。与此同时，两个警察开始对我作问询笔录，希望我配合他们的调查。

警察告诉我：昨天在歌舞厅发生打架斗殴案件，伤者抢救无效死了。行凶者是黄小薇在社会上的朋友。警方把他们抓获后，他们招供，就在四天前，他们受黄小薇的指使，要报复和教训我，黄小薇打电话谎称受到欺负，将我诱骗到街头，让他们暴打一顿。原因是，为上次的国家奖学金，黄小薇认为是我抢占了她的名额，便从此对我怀恨在心，一手策划了这个报复计划。她要让我明白，凡是跟她做对的，都没有好下场的。

真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呢？可是，警察是不会跟我撒谎的，也是不会跟我开玩笑的。就在我们的校园，就在我们的身边，就发生了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我似乎在瞬间长大了许多。原来我明白了，不要以为自己有时不善良，把别人都看坏人。不要因为自己是善良的，就以为别人也是同样善良的。要真正认识一个人的品质，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

面对警察的询问，我将我和黄小薇的关系一五一十地说了。就如同我现在所说的那样。我说完，在他们的笔录上签字后，他们安慰了我几句就走了。病房里还有其他一些病号，都有亲戚朋友陪伴。只有我的病床前是空荡荡的。我难受死了。我发现我是那样的幼稚可笑。我在心里问了一百遍为什么，依然没有答案。

这时我好想老李，好想眼镜。我打开手机，给他们联系。老李电话不通，称不在服务区，不知这个小子跑哪儿去了。好在眼镜的电话一打就通了，他说计划晚上来陪我一会儿，他让我先好好休息，晚上好陪我聊天。他还告诉我，那个大眼学妹现在真正喜欢他了，她在几次挫折之后，回头发现他才是优秀分子，他将和她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天翻地覆的恋爱。我在电话中对他表示祝贺。我警告他说，以后你前戏的时候，不要再翻书了，那时候不能搞本本主义。

眼镜来时已到晚上八点，后面跟着大眼学妹，两人还有点夫妻相。坐下后，眼镜告诉了我一件让人震惊的消息：老李前几天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得知，他患了比较严重的性病，已经请假回家了。眼镜说完，慢悠悠地感叹起来：这个迷上了嫖的家伙啊，他总是在用身体证明人的兽性，也在证明事物发展的必然性。

我心里一阵酸楚，有点疼。我突然想哭。为老李。为我自己。为我们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