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乐府“以悲为美”的审美倾向

2014-07-12 08:48江苏师范大学江苏徐州221116
大众文艺 2014年2期
关键词:歌诗民歌音乐

王 郑 (江苏师范大学 江苏徐州 221116)

汉乐府“以悲为美”的审美倾向

王 郑 (江苏师范大学 江苏徐州 221116)

汉代结束了春秋战国至秦以来的纷乱割据的局面,天下刚刚趋于太平,但战争的离乱给人们带来的心灵的创伤是不可磨灭的。在和平的环境中也并不是每个人都那样快乐顺利,如豪强贵族的压迫,游子的远离家乡,仕途的难入,官场的倾轧,都使人们对自己整个人生命运产生“悲”的情绪。在汉乐府中音乐与诗是紧密结合的,本文主要从汉代音乐中“尚悲”的音乐观,汉乐府民歌题材的尚悲性,来对汉乐府“以悲为美”的审美倾向进行阐述。

悲音美;汉乐府民歌

在汉代和平的环境中不单单只有供人享乐、休闲的“以娱乐为主的音乐”,同时还存在“以悲为美,以悲为乐”的音乐审美倾向,汉乐府音乐与诗是相联系不可分割的,诗歌的题材必然受到音乐“尚悲”倾向的影响,诗歌题材以“悲”为主。汉乐的“尚悲”特点与歌诗很好的结合,发展成为汉乐府歌诗的基本模式。

一、 以“悲为美”的音乐观

儒家音乐理论倡导“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不过分快乐,不过分悲伤。到了汉代,音乐审美观有所改变,“以悲为美”成为当时十分盛行的音乐审美倾向。汉代“以悲为美”的音乐美学思想的产生是有原因的,音乐易于表达和激发人的情感,能感动人的音乐,不外乎悲喜两类。在汉代,音乐不仅能表现欢乐之情,也能表现悲伤之情,出现了许多表达悲伤之情的音乐,“以悲为美”的音乐观从此形成。

(一)楚声的“悲音”特质

楚声,是由南音发展而来的,南音最早形式是为远行的人归来而创的,其中包含着期盼相见而不能见的心情,其曲调哀婉凄清。楚声即南音,楚声的哀婉凄清的特质孕育出了汉乐府,以悲为美的音乐特征,楚声的发展对汉乐府的“悲音之美”的形成起着重要作用。

楚声哀婉凄清的特点的形成有着它深刻的社会历史上的原因。首先,楚国大都处于南方偏远地区,受儒家文化影响比较小,精神束缚少,有些悲伤的情感可以自然流露,其次,楚地人具有重义轻死的英雄精神。

楚声悲音特质的发展与上层帝王贵族的推崇有相当大的关系,汉高祖刘邦喜爱楚声,他家乡沛地,属于楚地故国,深受楚文化的熏陶。刘邦在经历多年背井离乡的战争后得到天下,荣归故里,在沛宫设宴,召集一百二十多位青少年演唱《大风歌》,鉴于想到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无人辅佐的情势,感伤情绪涌上心头。《史记•高祖本纪》记载:“慷慨伤怀,泣数行下”,或者与戚夫人倚瑟弦歌“每泣下流连”,《史记》记载:“汉文帝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意惨凄悲怀。”汉高祖悲叹太子羽翼已成的《鸿鹄歌》,戚夫人感叹自己深陷永巷,要干粗活,十分悲惨而唱《舂歌》,赵王刘友悲叹自己被吕后等人所害而唱的《幽歌》。这些都反映出了楚声“以悲为美”的音乐审美倾向,这种审美倾向同时也是一种比较细腻的不受任何理性控制的内心情感的宣泄。汉初帝王贵族所创作的乐府歌诗,由于现实中的种种不安定因素,加之受到楚声哀婉凄楚风格的影响,所以这些乐府歌诗抒发的大都是哀婉悲伤的情绪,体现了汉代早期歌诗的“以悲为美”的特质。

(二)两汉人对“悲音”的推崇

西汉开始人们就开始推崇以“悲音”为美,司马迁在其《史记•刺客列传》中有写到,高渐离击筑而歌,客人没有一人不流泪的,而这些客人则被称为“知音”,这里面有着汉人的看法。王褒的《洞箫赋》中也有写到“知音者乐而悲之,不知音者怪而伟之。”他倡导乐歌应该以“生悲”为精品,赏乐应该以“乐而悲之”作为知音。

到了东汉,人们对“悲音美”的认同越来越多,并不知不觉将其深化入自己的深层意识之中,东汉一著名学者马融在他的《长笛赋序》中说他自己听到“有各客舍逆旅,吹笛为《气出》《精列》相和。融去京师逾年,暂闻,甚悲而乐之。”这是以悲为乐的典型反映。王粲在自己的《公宴诗》中,以“管弦发颤音,曲度清且悲,合坐同所乐,但诉杯行迟”的诗句,来表达清丽而悲的乐歌具有“同所乐”的美感,这句诗同时也说明了丝竹乐具有清丽而悲的音调,在东汉时,丝竹乐较流行,它所用的材料主要是竹和桐,大都生长于崇山峻岭与寂寞幽僻的山林之中。生长在这种地势险要的环境中的竹木,制成乐器后必然会带有悲声的遗响,像胡笳、古琴、箫、埙等,均是具有代表性的属于天性“好悲”的乐器。在东汉的音乐中大多都用丝竹乐伴奏,为音乐的“悲音美”起到了推动的作用。

音乐观的“以悲为美”还体现在对音乐作品的评价和鉴赏方面。例如对舞蹈、音乐等艺术的讨论,表露出“尚悲”的倾向。王充《论衡•起奇篇》载:“饰面者皆欲为好,而运目者希;文盲者皆欲为悲,而惊耳者寡。”王充《论衡•自纪篇》载:“盖师旷调者,曲元不悲;狄牙和膳,肴有谵味。”嵇康的《琴赋》对汉代的“悲音美”作出了精当的概括:“称其才干,则以危苦为上;赋其声音,则以悲哀为主;美其感化,则以垂涕为贵。”钱钟书在《诗可以怨》中谈到过:“古代评论诗歌,应重视“穷苦之言”,古代欣赏音乐,也应以“悲哀为主”。以上作者们都将“悲音”视为音乐作品的鉴赏标准,具有“悲”的作品才是美的,“以悲为美”的音乐观在当时已比较普遍,从客观上也会影响到作品的创作与欣赏。音乐是否有悲哀之情,能否引起欣赏者的悲伤之感,成为评价音乐作品好坏的重要标准,音乐“尚悲”风尚的盛行,必然会影响汉乐府歌诗题材的创作。汉乐府歌诗主要以抒写悲情为主要目的,“以悲为美”成为其比较明显的时代特征,在汉乐府民歌中就有许多以悲为基调的作品。

二、汉乐府民歌的“以悲为美”

汉乐府民歌以五言、杂言为主,主要反映的是各种社会生活以及下层人民的痛苦。汉乐府民歌的特色为“感于哀乐,缘事而发”这是汉代班固所总结的。汉乐府民歌长于叙事,在其叙事中蕴含着浓重的抒情色彩,在抒情时偏重于抒发痛苦、离乱、忧患、思恋之“悲情”,从而引起人们心灵的共鸣,打动人心。汉乐府民歌的这种“悲情”在汉代社会中有许多种。

(一)贫困孤苦的生存状态之悲

社会生活中人们悲苦的人生遭遇使人们产生了一种悲伤情绪,乐府民歌中的《东门行》《孤儿行》《妇病行》均分别描写了三个不幸家庭的悲剧,是下层人民悲惨生活的真实写照。《孤儿行》写的是孤儿在兄嫂门下寄居,过着非人的生活,使得他小小年纪就产生了“不如早去,下从地下黄泉”的轻生想法。

(二)战争带来之悲

长期的战争使人们饱经痛苦,战乱让人们无法走出悲惨的生活,绝望、无助情绪充斥着人们的心灵,《战城南》就是一篇哀悼战死者的歌诗,“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描写了战士客死他乡之悲,连年战乱,许多热血男儿为国捐躯,使许多家庭陷入悲痛之中。

(三)爱恨情仇之悲

以爱情为主题的歌诗在汉乐府民歌中不在少数,汉乐府民歌多表现出女子在爱情里的爱恨情仇,想死离别,用质朴纯真而不失含蓄的语言,描写了女子在爱情里所遭受的煎熬与不幸。《白头吟》描写一女子被抛弃的歌诗,女主人得知男子变心时,毅然与之断绝:“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有所思》也是描写女子遭受爱情变故的歌诗。女子得知心上人有负于她,由悲生愤,由愤生怨,将定情物“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从今以往,勿复思念!”这两首诗均描写的是爱情的变故使女子遭受的被抛弃的痛苦。

(四)生命短促,世事无常之悲

生命的短暂、世事的变化无常成为人生最大悲剧,汉乐府民歌中有许多描写此类乐生恶死、忧生嗟叹的作品。有描写世事变化无常,命运难测的,如《枯鱼过河泣》《乌生八九子》《枯鱼过河泣》以拟人的手法将遭遇灾难的人比作枯鱼,给人们发出警示:“枯鱼过河泣,何时悔复及;作书与鲂,相教慎出入!”此时描写的既是对其同伴的告诫,也是对自己命运的悲悼。有感叹命运短促的《薤露》《蒿里》,后来成为汉代挽歌,用于丧礼,在东汉时正式被列入丧制。《薤露》载:“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诗人从薤上的朝露体会到人的生命的短暂。”

从以上的几种悲情歌诗均是汉乐府民歌“尚悲”风格的代表作品。汉乐府中音乐与诗是紧密相连的,汉乐音乐崇尚“悲音美”,甚至到东汉末期,送丧的挽歌也会出现在将相豪门宴饮与京师盛宴中,人们在喜庆游乐时也会演奏、演唱挽歌。汉乐府民歌中以悲情为主的歌诗题材,想必也受到了这种“悲音”的深刻影响。汉乐府音乐这种“尚悲”的音调,与乐府民歌中“尚悲”的歌诗主题统一起来,便成为了汉乐府“以悲为美”的审美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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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郑(1988.11--),女,汉族,山东烟台人,江苏师范大学音乐学院2011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音乐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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