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的爱情

刘希

一向身体硬朗的公公突然中风住院，好在抢救及时，症状较轻，除了不能像以前一样自由行走，思维和表达能力还算清晰。

住院几周后，公公念及刚刚有点儿起色的生意，想出院。看着心急如焚的公公，一向性格急躁的婆婆竟然轻言细语地安慰他：“不怕，咱多待几天，这几个钱我们回去两个月就能挣回来。”婆婆衣不解带地陪护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而公公看她的神情，充满了柔情与眷恋。

谁也不能想象，前阵子，公婆二人因小事吵嘴，竟然闹着要分开住。我好言相劝，这事才平息。但挑食的公公一直在抱怨婆婆做饭难吃，用他的话说，是吃了几十年的“猪食”，没法过了；而婆婆也一直在抱怨公公做事拖拉、太好面子，她跟着受累吃亏，日子难过。我一直在想，这样充满不满和抱怨的婚姻是怎样支撑到现在的。

没想，一场大病却让两个人甜言蜜语起来，眼里除了彼此，再没有其他人。公公吃着那些他曾经以为的“猪食”，津津有味，而婆婆再也不嫌弃他磨蹭。

出院后，公公走路还是一瘸一拐。有次他见门口放着一辆新自行车，跨上车就转了两圈，婆婆见了气急败坏地责骂：“你不安心休息，看摔倒了有谁照顾你！”公公打趣：“你不照顾我，我就重新再找一个。”其实我心里明白，公公和婆婆这辈子虽然争吵不断，但两个人就如秤不离砣，公不离婆，他们谁也离不开谁。

那天，见公公在店里做事，我叮嘱他：“刚出院，你还在恢复期，得多休息，赶紧回家吧。”他叹了口气说：“我还是在店里好些，你妈一个人，我不放心。再说，她会做什么啊？”他突然向我说了一个秘密：“有一年春节，你们都没在，我们正高高兴兴地看着电视，你妈突然晕倒了，我抱起来好一会儿，她才醒过来，像没事一样。你妈有心肌梗塞，我得守着她。”

这件事，我确实不知道，怪不得公公这些年放弃了好些外出做事的机会，他是要一刻不离地守在婆婆身边。我时常在想，这就是老了的爱情吧，当激情褪去华丽的外衣，当爱情转变成亲情，当爱情老了，唯剩下一个字——守！你守着我，我守着你，得你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司徒慧琳荐自《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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