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的情态语义探析

范 伟

（南京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教育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大不了”的情态语义探析

范 伟

（南京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教育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从情态的角度考察“大不了”的语义内容，可以对“大不了”的四种用法之间的区别和联系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大不了”在语言使用中可以表达认识情态、道义情态、评价情态三种不同的情态语义，但在语用功能上却表现出一致性，都反映出说话人对命题内容的严重程度进行主观小化，持有不以为然的主观态度。本文最后对“大不了”的主观性特征进行了考察，认为不同语义内容的“大不了”包含的主观性强弱存在一定差别。

大不了；情态语义；认识情态；道义情态；评价情态；主观性

“大不了”是现代汉语中很常用的一个口语形式，可以用作述补结构，表示“不会大、不可能大”的意思。在词汇化为语气副词和形容词之后，主观性加强，传达说话人认为并不值得顾虑、不在乎的语气。关于“大不了”的研究较少，现有的文献主要是从语法化的角度考察“大不了”几种用法之间的联系，但对“大不了”的共时语义分析尚不够细致[1-2]。本文尝试从情态的角度对“大不了”的语义内容进行分析，并对其语用功能及主观性特征做一考察。

1 “大不了”的主要用法

《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对“大不了”的释义比较简单，仅列出其“形容词”和“副词”两种词性，并对其意义进行基本解释。形容词意为“了不得”，副词意为“至多也不过”。《现代汉语语气成分用法词典》中的释义更为详尽，同时强调其表达说话人估测以及不在乎的语气，另外还列出了“大不了”用作短语的语法特点。笔者从北大语料库网络版共搜集到“大不了”的有效用例530条①，根据“大不了”的不同语法性质，结合语料及工具书的分析，我们将“大不了”的主要用法列为四种，分别记为“大不了1”、“大不了2”、“大不了3”和“大不了4”。

“大不了1”为述补短语，意为“不大、不会大”，是对句子主语具备“大”的性质的否定或否定推断。句法上具有独立的述谓性，可以充当谓语，还可以用在比较结构中带数量宾语，或者作为定语的一部分。 如：

（1）这样做生意自然大不了。

（2）毕竟，何伯权和杨杰强们比他们也大不了十岁。

（3）非洲有一种比麦粒大不了多少的鸟，混身长着细密的绒毛，翅翼透明。

“大不了2”和“大不了3”都是语气副词，在已有的文献及工具书中是被合二为一的，释义为“至多也不过”。但我们通过对语料的分析研究，认为“大不了”作语气副词时表达的语义并不完全一致，其中有细微差别。如下例（4）是对现实事件的结果做最坏的打算，预测最严重的后果是 “对方下逐客令”。而例（5）的语义是在事件已然发生的情况下，为降低负面影响提出的劝慰性建议 “可以再还给他”。虽然两例都有把事情往小里说的意味，但一是估测后果，一是提出建议（以弥补后果），二者在表达的情态语义上是不同的。因此，我们将前者记为“大不了2”，后者记为 “大不了3”，二者的区别下节详细讨论。

（4）提问题可能带来最坏的后果,但大不了是激发对方下逐客令。

（5）我对女友说，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大不了将来再还给他就是了。

“大不了4”为形容词的用法，意为“严重的”、“不得了的”，如下例（6）（7）。“大不了4”在语料中用例数量多于“大不了”的其他用法，但实际上“大不了4”的使用环境比较单纯，多为否定或反问语境，形式上修饰对象多为“事、病、麻烦、问题”等倾向不如意的事件，有时定语中心词也可省略。

（6）高夫人又笑着说：“你放心养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7）陆小凤道：“他偷了那么多钱，多花一点又有什么大不了？

2 “大不了”的情态语义类型

2.1 情态语义的基本类型

“大不了”反映说话人的主观态度，是典型的情态成分。因此，从情态的角度考察“大不了”的语义内容，可以对“大不了”几种用法之间的区别和联系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情态是说话人对句子命题可能性情况的观点或态度，包括句子命题内容的真实性、事件发生的可能性等。根据情态的语义内容将其分为认识情态、道义情态和动力情态三种类型的观点为许多语言学家所采纳[3]，影响深远，但随着情态研究对象的扩展及研究的不断深入，情态的语义范围和类型也有其他的界定与划分[4]。如谢佳玲（2002）认为情态作为一个语义上的自然类，应该涵盖所有能够传达说话人对命题的观点与态度的语义内容，包括评价内容。情态的三分主要以英语的情态助动词为准，英语中评价意义所对应的词类多为副词，与助动词分属不同的形式范畴[5]。汉语中的情况与英语类似，但在真实的语言情境中，我们发现一些助动词也有评价用法。如“他很会说话。”、“看你能的！”，“会”和“能”是典型的多义情态词，可以表达三种情态语义，但在上两例中却明显表示说话人对言谈对象的主观评价。实际上，从情态语义的历时发展来看，存在着从动力情态发展出道义情态，再引申出认识情态这样的演变规律。如果考虑认识情态的进一步发展，或许就是主观性更强、更单纯的评价情态了。鉴于此，我们同意谢佳玲，将评价情态作为情态的第四种语义类型。

2.2 “大不了1”和“大不了2”表达认识情态语义

同第一节所述，述补短语“大不了1”表示说话人通过对语境信息的掌握，认为论述对象“不大”、“不会大”，对其具备“大”的性质进行否定推断，是一种断定型的认识情态语义[4]。这种类型的认识情态表示说话人对命题内容的真实性非常有把握，或者说话人对命题为真具有较高的确信程度。学者们在相关研究中都曾谈到表达此种语义的认识情态词，如张谊生（2000）表确定性推测的评注性副词“想必、准、必定”，史金生（2002）表必然的推断类语气副词“必得、必定”，齐沪扬（2002）表必然的可能语气副词“一定、必定”，郭昭军（2003）最高可能性程度等级的“会2”，鲁晓琨（2004）表推测的“能”与“会2”等②。“大不了1”可以解释为“不会大”，“会”是表断定的情态词。其他学者们一致认定的断定义情态词“一定、必定”等也可以添加入“大不了1”的句子中，如下例（8）b、（9）b。这说明“大不了1” 可以与同义的直接反映说话人确定性判断态度的情态词语共现，“大不了1”本身也表达此类情态语义。

（8）a.她非常年轻，比我大不了几岁。

b.她非常年轻，（必定/一定）比我大不了几岁。

（9）a.它的大小比玩具飞机大不了多少——这样的飞机如何飞行?

b.它的大小（想必/准）比玩具飞机大不了多少——这样的飞机如何飞行?

在句法功能方面，“大不了1”可以充当句子的主要谓语，是句子命题的一部分。而“大不了2”则属于“高一级的谓语”，主要对其后的命题进行主观评价。在语义内容方面，“大不了1”是明确的断定，而“大不了2”则属于不确定的猜测。如例（10），说话人对镇党委书记所能承担的后果进行揣测，由于现实情况无法确定，因此做出最坏的打算“掉顶乌纱帽”，被免职丢官。例（11）中“他”对开怀畅饮的后果也是不愿、不屑估测，最严重的情况就是“直的进来，横的出去”，而这种醉倒的可能后果却是“他”不在乎的。

（10）他想，这镇党委书记又算个几品官呢?追查下来，大不了掉顶乌纱帽，

（11）他一面纵情谈笑，一面频频同我碰怀，开玩笑说“喝！喝！大不了直的进来，横的出去！”

从以上的分析来看，“大不了2”虽然也反映了说话人对命题内容的推测判断，属于认识情态，但与“大不了1”的高度确定性不同，“大不了2”是对现实情况不确定的估计，不能确定或不愿估计，因此索性给出最坏的可能，但一般而言，这种严重后果出现的可能性并不大。因此，我们认为“大不了2”表达的是揣测型认识情态语义，说话人认为命题为真只具有一定的可能性③。

2.3 “大不了3”表达道义情态语义

2.3.1 “大不了3”的劝谏型道义情态解读 以往的研究认为作为语气副词的“大不了”语义上反映说话人对现实事件的后果做出最坏的打算和估测，同时表示并不以为然的态度，这的确是“大不了2”的基本语义内容。但我们在语料中发现“大不了”还可以表达与“大不了2”不同的其他语义。如：

（12）推销就推销吧，大不了捂住耳朵不听，捂紧钱包不买。

（13）哪天联通、电信真的支撑不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再来次重组。

这几例“大不了”之后虽然也是说话人的观点，但却不是命题事件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而是说话人对已知为真的命题事件的一种建议性的态度。如例（12）（13）中“推销”一事已然存在，这类事件一般来说是为人所反感的，属于[-如意]事件。说话人的态度也是如此，但不止如此，说话人还提出针对这类[-如意]事件的建议“捂住耳朵不听，捂紧钱包不买”。由此看来，“大不了”在句中表达的是说话人在事件已然发生的情况下，为了降低负面影响，提出的劝慰性建议，同时有把事情往小里说的意味。

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认为有必要将表达建议的“大不了”与揣测义的“大不了2”区分出来，列为“大不了3”。“大不了2”表达揣测型认识情态语义，而“大不了3”表达的语义则符合劝谏型道义情态[4]的语义特征。劝谏型道义情态表示说话人对句子主语提出要求或建议，促使其采取某种行动，实现句子的命题内容。如“你应该生一个孩子”句中劝谏型道义情态词“应该”就表示说话人的观点要求及一般的传统观念“适龄青年生儿育女”，这一要求可以促使听话人采取行动，从而使句子命题的实现具备一定的可能性。“大不了3”句表达说话人劝谏性的建议，如例（13）中在“联通、电信真的支撑不了”的情况下，说话人建议“再来次重组。”。实际上说话人的这个建议也是句子主语“联通、电信”可能采取的行动。“大不了3”在句中的语义功能与情态类型与“应该”相似，属于劝谏型道义情态。

2.3.2 “大不了2”与“大不了3”的句法功能区别 上文的分析结论还可以从“大不了2”和“大不了3”不同的句法表现上得到形式方面的验证。二者的区别有以下几点：

一是“大不了”之后的成分。“大不了2”和“大不了3”都是语气副词，在句中占据状语的位置。“大不了2”所修饰限定的核心命题成分不但包括动词性结构，还包括名词性结构，以及句子成分齐全的小句，如：

（14）站长说：“你和他们性质不一样。你去顶，大不了关个十天八天，这个我有数。

（15）如果动粗，大不了一条命。

（16）可可又问：“那你要被抓起来怎么办?”我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明年夏天我看不到你穿紫裙子了。”

“大不了2”的这种形式特点是与其语义内容相适应的，“大不了2”表达的认识情态语义是对事件结果的揣测，而事件结果可以是行为，也可以是某种情状，如例（16）中“明年夏天我看不到你穿紫裙子了。”就是说话人假想的一种未来的生活情形。“大不了3”表达建议，需要句子主语采取行动，因此其后的成分都是包含自主的动作动词的行动或事件，如下例（17）中的“走”等。而“大不了2”限定的就有可能是非自主动词，如下例（18）中的变化动词“变成”。因为“大不了2”只是对结果状态的说明。

（17）我们先前还想就着大路，大不了多走几步，一定找得到山下的大街。

（18）酒显然是变质了，大不了变成醋吧！我不信会有害，了不起弄假成真，拉拉肚子。

二是“大不了”句法位置的灵活程度。“大不了2”只能在命题之前状语位置上，而“大不了3”相对灵活，可以在命题之前，也可以在命题中其他限定条件之后。见下例（19）。

（19）a.既然她想离，那就离吧。我的想法是，大不了过段时间，等大家都冷静下来了，再复婚就是了。

b.既然她想离，那就离吧。我的想法是，过段时间，等大家都冷静下来了，大不了再复婚就是了。

三是“大不了”的人称选择不同。“大不了2”表示说话人的预测，命题多为第一人称自述。而“大不了3”表示劝谏，命题主语应该是第二人称或第三人称。如下例（20）“大不了2”句可添加第一人称词“我”、“我们”；例（21）则命题中明确使用了第二人称。

（20）怎么把他敷衍得舒舒服服，就交给你办了；大不了多花几两银子，不要紧。

（21）你就陪他去吧，大不了，你把骨灰盒抱回来就是了。”

四是其他形式标志的共用。“大不了2”句中可以有同义的情态词共现，如例（4）中的“可能”。但由于“大不了2”句总是提出最严重后果，故可以共现的揣测义的情态词在语料中并不多见。“大不了3”句中可以共现的同义情态词比较多，使用的频率也比较高。其中“就是了”就是常见的一个。“就是了”是句末语气词，可以单独表达劝谏型道义情态语义，也可以与“大不了3”前后搭配使用，如例（21）（23），从而加强情态语义的表达。“大不了3”句中也可以出现其他道义情态词，如下例（22）（23）中的“（不）可”、“还是”。

（22）其实幽默不起来也无伤大雅，大不了平淡些或改行干点力所能及的，但切不可把插科打诨、油嘴滑舌当幽默。

（23）如果口袋里银子不多的话，还是不要选择容量太大的产品，大不了经常更新歌曲就是了。

在语言系统中，语义成分与它的表现形式之间存在一定的对应关系。情态语义的细微差别同样也会在语形表现上得到反映。本小节探讨的“大不了2”和“大不了3”的形式区别即是与二者不同的情态语义密切相关的。

2.4 “大不了4”作为否定性评价情态构式的构成部分

“大不了4”在句法上多充当定语，工具书中解释为“严重的”、“不得了的”，因此被定性为一个形容词。实际上，从它的使用环境来看，“大不了4”多用于否定构式 “S+没什么大不了的”、“S+不是什么大不了的+N”或反问构式“S+有什么大不了（的）？”中，表示说话人对S——句子主语所代表的事件或状况的严重程度、紧要程度做出否定性的评价。如下例（24）说话人的观点是“公厕最好不收费”，另外提出一个虚拟事件“花上两三角钱上厕所”并对此表态——“没什么大不了”，即不是大事，不值得关注。至此，说话人的观点和态度才算完整明了。此例中说话人并未判定命题是否为真以及是否成真，命题内容只是可能世界中存在的一种状况，说话人通过采用“没什么大不了”这一情态构式表达了对这种可能状况并不重视的主观态度。至于例（25），“我不吃肉，已多年了。”是一个已知为真的命题，对这一命题内容一般的看法是缺乏营养、不健康，对身体来说是严重的问题。而说话人的观点是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不以为然，对此抱持否定性的评价态度。

（24）公厕最好不收费，但花上两三角钱上厕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25）我不吃肉，已多年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觉得那样更舒服。

从以上的分析可知，“大不了4”所在句可以表达否定性的评价情态，进一步的问题是这种评价义是“大不了4”独立表达的吗？我们通过考察发现，“大不了4”主要用于否定或反问语境中，是否定或反问构式“没什么+X”、“不是什么+X+的N”、“有什么+X？”的构成部分变项X的一种形式。实际上，这组同义构式的构式义才是否定性的评价情态义，并不是其构成成分“大不了4”独立传达出来的。“大不了4”在构式中的作用是充当否定的内容，在否定性评价构式义的基础上，表达说话人对已知为真的命题内容“不严重、不要紧”的主观判断。

至此，“大不了”的情态语义类型可列表如下：

表1 “大不了”的情态语义类型

3 “大不了”的语用功能及主观性特征

3.1 “大不了”的语用功能

“大不了”表达的情态语义比较复杂，内部存在细微差别。然而在实际使用中，通过语境的考察，我们发现“大不了”的语用功能及主观性特征却表现出一定的一致性，都表达说话人对语境中的人事物的“大的；严重的”性质、现实情状及预料后果的严重程度进行否定性的判定和评述，以及由此表现出“不以为然”、“无需担心”的轻视态度。

“大不了4”和“大不了3”都用于某事件已然发生的语境中，已然事实一般是消极的、不如意的事件。如下例（26）中的“看医生”是生病以后的行为，而生病一般人认为是不如意的。例 （27）“戴琳上不了场”说话人也承认对比赛有一定的影响。消极事件已成事实，为了降低负面影响，说话人通过“大不了4”表达自己的否定立场，——消极事件并不值得担心；或者采用“大不了3”提出补救性建议，同时表达劝慰性态度。“大不了4”和“大不了3”虽然在情态语义上一是表达否定评价，一是表达劝谏提议，但二者的话语目的都是有意把事情往小里说，表达说话人不在乎的态度。这在上下文语境中也能找到其他表示“小视、看轻”义的词语作为印证，如例（26）中的“只不过……罢了”等。因此，“大不了”可以被视为说话人对已然事件的不利影响进行主观小化的标志。

（26）看医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打一支针罢了。

（27）戴琳上不了场，对于我们确实有一定的影响，大不了，这个礼拜让成亮好好练一练，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奇兵呢。

“大不了2”和“大不了1”多用于未然语境中，语境中某事件尚未发生或即将发生，在句子主语即将采取某种行动之前，对此行动可能造成的后果进行预测。“大不了1”句说话人根据语境因素或经验做出“不会大、不可能大”的否定预测；而“大不了2”句中说话人并不考虑客观条件或其他语境依据，直接预测最严重的后果。如下例（28）是对是否加上喇叭，加上之后的声音是否大进行预测，由于语境中存在客观因素“灵敏度低；输出不大”，说话人基于此判定喇叭的声音不可能大。这种否定性的认识情态语义虽带有一定的客观性，但从语境甚至篇章的角度来看，说话人预测行为的主观色彩还是很强的，并且也有主观小化的意味④。例（29）中“出钱”行为还未发生，说话人便预测最极端的情况——“这几年白干了”，也就是说出掉这几年挣到的所有的钱。一般来说，人们对把自己的钱拿出来还是比较谨慎的，认为是大事，而说话人反常的言行其实是对“出钱”行为的主观小化，不以为然，这在语境中也有“我倒不在乎”相印证。

（28）泡沫边的喇叭灵敏度太低，本来输出就没多大，加上这样的喇叭声音大不了。

（29）农民企业家说，“出多少钱我倒不在乎，大不了就是这几年白干了。

3.2 “大不了”的主观性强弱

本文探讨“大不了”的情态语义，理论上说，自然语言中的情态都是主观的，情态范畴内部成员存在典型性的差异，如主语取向的动力情态即是非典型成员，其主观性就相对较弱[6]。另外，不同的情态类型内部也有客观化和主观化表达的不同，如同是认识情态表达，“肯定X”比“X定”主观性更强，原因是后者是在依据更多客观条件的基础上做出的，相对于前者属于客观化的表达[7]。

“大不了”表达情态语义也有主观性强弱的差别，主观性最强的是“大不了4”。“大不了4”所在的否定或反问构式“没什么+X”等本身即带有说话人强烈的主观色彩，也可以说“大不了4”用在构式中，其整体的构式义表达说话人的否定评价及轻视态度，主观性最强。

上文谈到“大不了1”句说话人做出判定是有语境依据的，可能是某些客观因素，也可能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因此，“大不了1”表达认识情态语义时倾向于一种客观化的表达。比如说例（1）“生意大不了”，也可以说“生意不会大”。“不会大”是说话人的主观断定，可能有客观依据，也可能仅是自己的主观经验；但若选用“大不了”进行表达，则说话人多半已经掌握了某些客观证据。因此“大不了”较“不会大”主观性弱一些。

“大不了2”和“大不了3”的主观性强弱比较难区分，如果从情态类型上来看，认识情态句为言者主语，道义情态句为句子主语，表认识情态的“大不了2”应该比表道义情态的“大不了3”主观性更强。实际上，我们认为“大不了3”的劝谏性提议有时也可以理解为“大不了2”所推测的最严重后果，这也是多数文献中将二者合而为一的重要原因。鉴于此，在没有更充分的证据下，我们不为二者做出主观性强弱的绝对区分⑤。

最后，我们尝试给出“大不了”的主观性强弱等级如下：

注释：

①语料中“大不了1”81例，“大不了2”158例，“大不了3”29例，“大不了4”262例。

②学者们对断定型认识情态词的语义归类、术语称谓等存在一定的差别。

③从交际的层面看，说话人使用“大不了2”主要不是为了展示自己对命题内容有无把握的判断，而是表达不在乎的语气。

④这在“大不了1”的另外一种情境中可以更明确地体会到：社员户一口猪也不准许养了，队上那几栏猪又瘦得比猫大不了多少。猪再瘦也应该比猫大，此处明显带有说话人主观小化的目的。

⑤情态的主观化和客观化还是一个较新的课题，目前未见较系统的研究成果。

[1]麻玉林.“大不了”的语法化[J].文学界:理论版，2010(5):92-93.

[2]孙茂恒.“大不了”的词汇化及其词典释义探究[J].鲁东大学学报:哲社版，2011(7):38-44.

[3]Palmer,F.R.语气·情态[M].2版.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7.

[4]范伟.现代汉语情态系统与表达研究[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10.

[5]谢佳玲.汉语的情态动词[D].台北：台湾国立清华大学，2002.

[6]彭利贞.现代汉语情态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

[7]范伟.一种情态表达式“X定”[J].现代语文，2011（6）:72-75.

[责任编辑：余义兵]

An Analysis on Modal Meanings of“Dabuliao”

Fan Wei
(International College for Chinese Studies,Nanjing Normal University,Nanjing,Jiangsu 210097)

The exploration of the semantic contents of “dabuliao”from the modality perspective will help clarify the distinction and relation between the four usages of “Dabuliao”.Although “Dabuliao”expressesthree different modality semantic types:epistemic modality,deontic modality,evaluation modality,their discourse functions are identical,which shows the subjective degradation of the proposition and disapprobatory attitude of the speaker.This paper also discusses the subjectivity of “Dabuliao”,and holds that there are certain difference of the intensity of subjectivity among the different modality semantic types of“Dabuliao”.

“Dabuliao”；ModalityMeanings；EpistemicModality；DeonticModality；EvaluationModality；Subjectivity

H146

A

1674-1104(2014)05-0007-05

10.13420/j.cnki.jczu.2014.05.002

2014-09-21

范伟（1978-），女，山东菏泽人，南京师范大学国际文化教育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为现代汉语语法和对外汉语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