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清纯“象牙塔”当作敛财“唐僧肉”

刘德华+王郭

曾黄麟，原四川理工学院院长，全国突出贡献专家人选，享受国务院特殊政府津贴，四川省教学名师，先后发表科研论文150余篇，出版专著8部，获得省市科技成果奖励10项，被列入全国“百万人才工程库”……。但是，在这辉煌炫目的荣誉背后，他却

2014年1月2日，原四川理工学院院长曾黄麟涉嫌受贿罪一案在四川省宜宾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公开审理。宜宾市人民检察院指控，2002年至2013年初，曾黄麟在担任四川理工学院党委副书记兼院长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366.50万元，为多名建筑承包商谋取利益。

9时30分，头发花白、身穿黄色马甲的曾黄麟在法警押解下步入法庭，看见旁听席上的昔日同事和亲属，径直低头落泪；坐在被告席上接受讯问时，右腿时不时地发抖；回答法官问题时，声音也不是很大。曾经桃李满天下、风光无限的曾黄麟或许没有想到，他的人生会“成也理工，败也理工”。而且“败”得是如此之难堪。

“学术达人”执掌高校

“鞠躬尽瘁平凡事朴实坚韧吐芳华”，曾经有一媒体以这样的词汇形容曾黄麟，说他“眼神温和，透着智慧的光芒；语言质朴，却又不乏幽默和睿智”。

的确，那时的曾黄麟，可谓学术等身、荣誉等身。1955年出生的他，从一名农家子弟，依靠自己的勤奋和刻苦，专注于神经网络、粗集理论、非线性系统理论、无线电及微电子技术等研究，最终奋斗成为全国突出贡献专家人选，享受国务院特殊政府津贴，IEEE(美国电气和电子工程师协会)高级会员，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获得者，被列入全国“百万人才工程库”。先后主持、完成了“锁相跳频频率合成器研制”、“简便数字信号发生器研制”、“联想神经网络综合及应用”、“智能信息处理”等国家级、省级、院级科研项目23个，并多次获奖。在国内外核心刊物和重要会议上发表科研论文140余篇，出版科技专著3部，教材4部。获四川省优秀教学成果6项；获省、市科技进步奖9项。

那时的曾黄麟，可谓风光无限、前途无限。已在原四川轻化工学院（四川理工前身）教书20余载的他，是领导手中的“黄金招牌”，是同事眼中的“学术达人”，更是学生心中的“教学名师”。科研教学中，他以“教书求乐、立德树人”自励，以教书为快乐，以学生成才为快乐，在给予中体会着为人师的自豪和满足。曾黄麟带出来的研究生都知道，曾黄麟有一个特点，能如数家珍地说出他们的特点，量体裁衣地制定出适合于每个人的培养计划，从而达到因材施教的效果。2000年8月，曾黄麟走上了“学而优则仕”的快车道，担任了四川轻化工学院党委副书记兼院长。

2003年4月，经教育部批准，原四川轻化工学院、自贡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自贡高等专科学校和自贡教育学院四所学校合并，成立四川理工学院。该学院是国家公办的四川省地方高等院校，主管部门是四川省教育厅，院领导由四川省委任免。2004年2月，“众望所归”的曾黄麟担任了四川理工学院党委副书记兼院长，负责学校行政的全面工作，具体分管办公室、人事处、计财处、基建处等部门。

“明星院长”折戟基建

四川理工学院成立之初，可谓千头万绪，百业待兴，担任院长的曾黄麟自然挑起了重担。为了学院的建设和发展，曾黄麟也不负众望，倾注了满腔的心血和精力，不停地奔波在基础建设、师资引进、科研提升和生源招收等一线，曾积劳成疾累倒一年三次住进医院。

功夫不负有心人，曾黄麟的心血迎来了四川理工学院发展的“春天”：学院发展成为占地约2245亩、分为汇东、营盘、黄岭三校区的综合性高校；2008年3月获教育部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优秀”等级；2012年进入中西部高校基础能力建设工程，获批建设四川省博士后创新实践基地，入围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实施高校，成为首批国家级工程实践教育中心建设单位；2013年5月入选国家教育部中西部高校基础能力建设工程，成功进入国家第三阶梯大学行列。随着学院的影响越来越大，曾黄麟也迎来了事业的巅峰，被称赞为“明星院长”，当选为自贡市第十六届人大代表，每天前来学习、拜访的源源不断。

在络绎不绝的来访者中，有真心实意前来学习考察成功经验的，也有心怀“鬼胎”拉拢关系的，富顺县永强校园服务部负责人蒋诗伟就是后者之一。早在2003年，蒋诗伟就通过关系和时任四川轻化工学院党委副书记兼院长的曾黄麟搭上了线，在茶坊喝茶时给了曾黄麟3000元现金，让其打牌娱乐娱乐。听说曾黄麟当上了四川理工学院的院长，学院有大量的工程需要修建，蒋诗伟迫不及待地走进了曾黄麟的办公室，在送上一个装有2万元现金的牛皮信封后，蒋诗伟请求曾黄麟“照顾”点工程让他做。曾黄麟没有让这个陌生的“熟人”失望，先后在学院汇南校区食堂经营、承建汇东校区研究生公寓BT项目、黄岭校区食堂BT项目、租赁学院场地开办驾校等方面提供帮助，为其打招呼，让其顺利地将工程揽入手中。当然，蒋诗伟也没有让曾黄麟“失望”。为感谢曾黄麟的大力帮助，蒋诗伟先后数次在其办公室、花园酒店等地送给曾黄麟现金共计54.3万元。

为了应对学院的扩展发展，早在四川理工学院成立之初，便成立了基建委员会，统一负责学院基础设施建设、校园建设规划发展、工程招投标管理等。有了蒋诗伟的“示范”，曾黄麟发现基建工程对承建商来说是块“唐僧肉”，对自己来说更是座“金矿”，便将基建委员会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亲自担任基建委员会主任职务，规定任何具体事务都要由其最终决策。

一时间，手握“唐僧肉”的曾黄麟成为南国灯城大小工程承建商的座上宾。各路人马绞尽脑汁地接近曾黄麟，为的就是希望得到曾黄麟的一个招呼；自然，承诺给予的回报也是丰厚的。仅在该院师培中心BOT投资项目中，曾黄麟就先后收受自贡市个体承建商钟联彬49万元，感谢其在项目招标、工程结算等方面给予的帮助。

据检察机关指控，仅基建一项，曾黄麟就收受曹易康、钟联彬等15名建筑承包商的贿赂280余万元，涉及四川理工学院汇东校区项目、食堂BT项目、体育场项目及移动校园等项目。

“小伙伴”的“大方”曾黄麟自然看在眼里。所以，不仅是在学院基建上给予“小伙伴”大力关照，对于“小伙伴”其他的请求，曾黄麟也是尽力协调。2008年，先后在曾黄麟手里拿到汇北校区食堂BT项目、师培中心等工程的自贡华康建材有限公司董事长曹易康找到曾黄麟，希望曾黄麟在龙城国际停车场工程中帮忙协调。因龙城国际地块是四川理工学院卖给自贡市奇龙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当着曹易康的面，曾黄麟立即给奇龙房产负责人打电话协调，使曹易康顺利地拿到了该工程，曾黄麟也从曹易康处轻松地获得了13万元的“辛苦费”。

此外，在春节、端午、中秋、曾黄麟生日等“特殊时间”，曾黄麟也来者不拒，多次收受建筑承包商的“礼金”50余万元。

庭审现场辩称“友谊”

“仗义”，是和曾黄麟打过交道的人对他的评价，也是工程商“小伙伴”们对曾黄麟趋之若鹜的因素之一。只要是曾黄麟答应帮助的事，没有落空的。而且，在“小伙伴”眼中，曾黄麟还特“洒脱”，“都是事后才收钱，而且从来不计较给钱的多少”。在曾黄麟眼里，他和“小伙伴”之间是一种礼尚往来的友谊。

在曾黄麟看来，在关键的时候“出手”，更显自己的“仗义”和“能耐”。所以，只要曾黄麟愿意帮忙，可谓是“尽心尽力”。2008年3月，曾黄麟亲自测算标底，使曹易康以自贡市华康建材公司的名义顺利中标学院汇北校区食堂BT项目；工程建设过程中，曹易康的资金出现紧张，曾黄麟亲自出面为曹易康在自贡市商业银行协调贷款，并安排学院后勤部门以后勤总公司的名义在自贡市商业银行专门开了个账户，存入几百万作为担保，使曹易康成功地从银行贷款700万；工程结束后，在曾黄麟的安排下，曹易康提前回购了该BT工程款项800余万元。当然，“仗义”的回报是仅在曹易康处，曾黄麟就收受现金76.35万元。

庭审现场，曾黄麟用颤微的声音辩解道，他当领导20多年来，从来没有主动向他人索要一分钱，都是过年过节他人表示感谢送的礼金。曾黄麟说，他从未在承建工程前收受他人礼金，相互之间礼尚往来是一种友谊，而不是一种犯法行为。

曾黄麟在庭审中还以事例辩护，称2010年蒋诗伟在富顺县开发了黄果树家园小区，特意为他留了一套房子，感谢他在工程、项目上的帮助和支持，但他坚决给予拒绝，没有要这套房屋。

但曾黄麟没有讲述完整的事实是，曾黄麟以母亲不习惯为由拒绝蒋诗伟送给他的房屋后，蒋诗伟将房屋概算为现金，然后把20万的房屋款在花园酒店送给了曾黄麟。

或许，在曾黄麟看来，钱多钱少只不过是一概念，自己真正需要的不是金钱本身，因为他是“不差钱”的。这从其合法收入中可以反映：据检察机关侦查显示，仅2003年至2013年间，曾黄麟的合法收入就为220万余元，其妻子的合法收入为50万元左右。曾黄麟先后收受建筑承包商们共计366.5万的现金，全部交给了其妻子处理，存入了自贡市的各大银行，自己基本没有花天酒地消费享受。但最终，“不差钱”的曾黄麟还是倒在了金钱和权力编织的陷阱里。

曾黄麟在自我辩护时说，案发后为了表明认罪态度，他主动上缴了551万元，这其中有自己收受的贿赂，也有家庭的合法收入。他认识到了自己的违法行为，不该收受他人钱财，但希望纪委和司法机关将查明的不属于受贿款的部分金额退还给他和家庭。

幡然悔悟想搞“科研”

庭审中，当法官多次发问曾黄麟，是否对公诉方提出的指控有异议时，曾黄麟均表示没有异议，对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全部予以认可，绝不翻供；并称之前积极配合调查，并主动交代了犯罪事实，请求合议庭在量刑时考虑其自首情节、未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失等因素，给予从轻判决。

最后陈述时，曾黄麟哭诉称，由于自己学习不够，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发生偏差，对受贿犯罪没有引起重视导致犯罪，希望利用所学知识，为国家作最后的贡献；并称，在关押和审查期间，他坚持科学研究，研究了无人机的目标识别系统和飞弹的精确打击系统，并通过宜宾市看守所联系国家有关单位和部门上报了研究成果。

“曾黄麟的悲剧不在于从学术转向行政，而在于没有准确把握人生定位，觥筹交错中迷失了自己”，承办该案的检察官介绍，曾黄麟本质上是典型的学术型领导，如果专注于学术研究，科研贡献不可限量。但一切已不可逆转，曾经的“学术达人”和“明星院长”不得不为自己交友不慎、大搞权钱交易付出代价。

在一篇描述曾黄麟的报道中，作者这样写道，“如果你见过院长办公室络绎不绝的来访者，你或许就会理解，时间对于曾老师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你有幸了解曾老师完成过的科研项目，出版的专著、教材，以及数不胜数的事务和荣誉，除了敬佩和仰望，或许你更多的还有惊讶和感慨”。不知再让曾黄麟重温此报道时，他会发出什么样的感慨？

“我真心希望四川理工的师生们继续厚德达理，励志勤工；也希望各位教育同仁以我为镜，引以为戒”，庭审结束时，抑制不住悔恨眼泪的曾黄麟向旁听席深深地鞠了一躬。

中午12点，庭审结束后，法官宣布休庭，择日开庭宣判。

四川省检察院刘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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