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翁丽璇

有时候觉得，味道就是一个回忆的符号。一颗糖果对于一个孩童来说，就是一个世界。长大之后我不再喜欢吃甜的东西，特别是又甜又腻的糖果。也许偶然吃了朋友塞过来的大白兔糖，孩童时期的我为了几颗糖果和伙伴吵嘴的画面便浮现在脑海，大白兔糖的味道就那样轻而易举地把我拉回童年。

以前在老家，每年暑假都会去深圳店里帮忙，有一次，中午忙完了，我让我妈给我煮了汤河粉，当我妈喊我拿自己的碗装的时候，我说，我要客人们用的大圆碗装。我妈说，那么一大碗你吃得完吗？我就回了一句，这样吃才有店铺的味道。但是，随着时光流逝，长大后有了些许洁癖，我不再想念店铺的味道。每次回去，我不会再用大圆碗装汤喝或者装饭吃，因为我介意它被许多人用过，我不会再让我妈做菜时放自己喜欢的调料，我说，做得清淡，吃得健康。

也许就在同时，吃泡面成了我的饮食禁忌，因为某些专家总强调一碗泡面有多少脂肪有多少热量有多少食品添加剂。所以进入大学后，我没有像别人那样，柜子里藏满袋装的杯装的泡面，总表现出对泡面有多大嫌弃似的。但是，闻到舍友冲的泡面味道充斥整个房间，还是会抛开所有大呼“好香啊”。没有人知道，在我十八岁之前，泡面对我来说比米饭好吃和重要，我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穷，偶尔吃一两次泡面就觉得很满足。那时候我一直觉得，经常吃泡面的是有钱人家。后来爸妈到外面工作，生活好转了，我时常会去超市搬一小箱泡面。于是，有时候早上起来晚了，吃泡面吧；有时候中午纠结着吃什么好，我说吃泡面吧；有时候下午回家爷爷饭还没做好，我说，先吃泡面充充饥；有时候追韩剧，看到男女主角抢着吃泡面，我就跑去冲泡面，然后怡然自得地吃着泡面，看他们继续演爱情童话……在那段年少时光，我忘了爷爷做的菜的味道，忘了我看过的爱情故事有怎样的结局，忘了有多少个晚上渴望明天早上一起床就能喝到妈妈熬的白粥……现在想起来，满满的，都是泡面的味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讨厌起香烟的味道，无论是在车上还是饭店，看到有些人毫不自觉地抽烟，烟雾在空气中散开，心里总会有莫名的排斥，手不由自主地捂住鼻子，像是在做无声的抗拒。然而，那些在成长路上陪伴我的人，也曾让我迷恋过烟草的味道。小时候，总喜欢把手伸进我爸的口袋，去搜寻那个小小的四方体盒子，然后打开从第一根数到最后一根，百玩不厌。我也喜欢他抽烟时，看着那根烟不断变短，吐出的烟雾袅袅升起，然后飘散。那时候，我总以为这升上去的烟雾会变成天上的一朵云。

一直记得初中时坐我前面的男生，一副清秀的模样，不爱说话，是那时候的女生喜欢的酷酷的角色。坐在后面的我上课时总是从呆望黑板到呆望他的后脑勺，也许我也曾“处心积虑”地寻求某个机会和他搭话，会因为得到他一个无奈的微笑而窃喜。有时候我正低头看书，他从我身边走过，带过的风给我的书翻了页，一股熟悉的烟草气息扑鼻而来，我一直觉得十几岁的男孩子抽烟是一种堕落，但他却始终给我一种干干净净的感觉。只是后来，这个男生因为在校门口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带着他的几个朋友和时常溜达在周边地区的小混混打架。校方第二天便把他劝退了。那时候在上政治课，他若无其事地走进来，拉起书包然后洒脱离场。很久以后，我在群里看到他的照片，昏暗的KTV里，他背靠着沙发，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整瓶啤酒仰头猛喝……心是平静的，因为，我已经不再迷恋烟草的味道，特别是看到我爸和大伯，时常咳嗽却还是戒不了烟瘾，就对烟草有种深深的痛恶。

这些我曾经熟悉并且迷恋的味道，而今已被我拒之门外。现在我才明白，拒绝你曾经喜欢的东西，厌恶你曾经迷恋的味道，这也是成长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