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与猎手

2014-06-30 19:52红柳
小学教学研究·新小读者 2014年7期
关键词:猎手腥味猎枪

红柳

猎手做着今日必有收获的梦,不知不觉已经走过了几处下夹子的地方,但都一无所获。当转过一片老榆林时,忽然远处传来“哗啦哗啦”的铁链声,他紧走几步穿过树林,一眼望见前面那棵老榆树下,一个大家伙在那儿翻腾,钢夹夹住了它的前腿,原来是一只狼。

猎手心中一阵狂喜,端着枪一步步向狼逼近,狼夹着尾巴立在那儿一动不动,眼里充满了恐惧、仇恨和绝望。猎手一边小心地挪动脚步,一边举起猎枪,瞄准了狼的天灵盖儿。啪!脚下的土夹着枯枝败叶骤然飞起来,猎手只觉得脚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咬住了。一阵钻心的巨痛,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昏死过去了。

猎手的小腿被一副钢夹紧紧钳住了。这是山里猎人用的猎夹,它的两组弹簧弹力相当大,要想打开钢夹,得将它固定在专用的带钢钩的厚木板上,一个人用铁棍撬开,另一个人赶紧挂上销子和保险。打开的夹子刚好是两个半圆,在比猎枪筒还粗的钢条上焊着一圈两寸多长的钢齿,当两个半圆合在一起时,钢齿相互交错,尖利无比。任何野兽只要被它夹住就休想逃脱,因为每根钢齿上都有两排倒钩,一旦刺进大牲口的骨头,连猎人也打不开,每次只能把猎物腿砍断,然后把夹子放在火上烧,直到把那上面的骨肉烧成炭。

不知过了多久,猎手终于苏醒了。眼前的一切他都明白了,不过他心里很清楚,他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他不用看也能猜到,这夹子上铁链的另一端肯定锁在旁边那棵大树上。这是哪个挨千刀的跑到我碗里扒肉来了。猎手痛得只咧嘴,心里骂着,眼睛又闭上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可以接受这个现实了。他侧过身子发现狼趴在那儿,正静静地望着他。这个时候,他才细细地打量起这只狼来。他第一眼就望见了狼肚子上那两排鼓鼓的奶子,原来是只母狼。猎手感到一阵内疚:这会儿,它的儿女们一定在洞中焦急地盼着妈妈归去呢,可惜——它们再也不会见到妈妈了。

寂静的山林里,幽僻的小路上,两个生灵在相距不到五米的草丛中,就这样默默地相互对望着。

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鸦雀忙着飞向各自的窝巢。猎人知道,黄昏比黑夜更危险,因为那些凶猛的食肉野兽都在这个时候出来寻找猎物。他伸手把枪抓过来,查看了一下子弹,打开了保险,准备随时应付不测。脚下那滩血是最大的祸害,血散发的腥味会飘到很远很远。在这一点上,狼做得很明智,随时把流出来的血舔干净。因为它知道,即使是它的同类嗅到腥味来到这儿,也会把它吃掉。

人没有勇气把自己的血吮进肚子。猎手躺在草地上,眼望着天空,无计可施。他心里盘算着,从家人发现他出了意外到最终找到他,起码也得三四天时间。这三四天里他就算不饿死、渴死,也难免会被野兽吃掉。想到这儿,猎手绝望地长叹了一口气,枪也滑到了一边,两颗泪珠竟从眼角两边滚落下来。

突然,一阵响动使猎手警觉起来,他扭过头一看,登时愣住了:只见那只狼正用尖利的牙齿撕啃被夹住的前腿,血不住地从新咬开的伤口向外涌,狼一边吮吸着血,一边低低地呻吟。当咬到骨头时,那“咔嚓咔嚓”咬碎骨头的声音令猎手心都跟着颤抖起来。他实在不忍看着它这样遭罪,便悄悄地举起了枪。狼觉察有动静,猛地抬起头,在那一刹那,猎手忽然发现,狼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万分痛苦地望着他。猎手的枪无力地垂下了。

约摸十分钟过去了,腿被生生咬断了,狼用舌头舔着夹子上的半截腿,呜呜地低声叫着,像是为失去那块骨肉在哭泣。过了好一会儿,它抬起头默默地望着猎手,缓缓转过身,一瘸一拐地朝山岗上走去。在山崖的转弯处,狼回过身再一次朝猎手望去。可它看见的却是一支瞄准它的猎枪,霎时间,一切似乎都凝固了,狼巍然立在崖边,在明亮背景衬托下,它宛若一尊石雕,只有悬在半空的断腿在微微抖着。

枪响了,回声在山谷中悠悠荡荡,久久不愿散去,仿佛是狼的那个载着怨恨的魂灵。

几天以后,另一个猎手经过这里,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情景:钢夹上夹着一根不知是什么兽类的腿骨,那上面的肉已经被啃得精光,旁边还有一支没有子弹的猎枪。

(岸芷汀兰选自《小小说选刊十五年获奖作品精选》,长江文艺出版社)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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