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鲁民
光是今年京城一地,就先后有不下十个演艺界名人因吸毒被抓,从导演到编剧,从歌手到影视演员,几乎各个行当都占全了。而他们供认的理由之一,就是为了通过吸食毒品来寻找创作灵感。
乍一听,还让人挺感动的,人家为了艺术,居然连毒品都敢吸,真有点“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勇气。可是,这样的理由实在经不起推敲,倘若他们的说法能成立,且不说前辈艺术家,就说现在仍活跃在艺坛的莫言、张艺谋、陈道明、黄永玉等艺术家,就应是最大的瘾君子,就应满脸烟容,满胳膊都是针眼,终日在吞云吐雾里找灵感。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逻辑?真是可笑。
平心而论,搞艺术确实需要灵感,这是人所共知的常识,但到哪里去找灵感则历来是见仁见智,人言言殊。
热情地拥抱生活,真诚地投入生活,灵感就成了生活的宝贵厚赠。杜甫一生写诗的高峰,恰恰是他处于生活低谷的“安史之乱”时期,他与无数难民一起逃难,一起挨饿,颠沛流离,备受兵荒马乱之苦。生活的悲惨却带给他诗的灵感,“三吏”、“三别”等不朽名篇喷薄而出,一举奠定了杜甫的诗圣地位,这就是所谓“国家不幸诗家幸”吧。多年之后,杜甫还不无得意地回忆说,“忆在潼关诗兴多”。
“得江山之助”,是灵感来源地之一。《文心雕龙》也说:“然屈平所以能洞监《风》《骚》之情者,抑亦江山之助乎。”“得江山之助”,换言之,就是美景能激发创作灵感和创作激情,即形容清雅、拔俗的诗文借助于自然山水的熏陶感染。这确实是一条屡试不爽的艺术规律,古往今来,许多文化人都由此大得裨益,感受深刻。
灵感还有一个特点:长期积累,偶然得之。《宣和书谱》记:怀素“一夕,观夏云随风,顿悟笔意,自谓得草书三昧”,于是,书法大进。其实,怀素所以能“一夕得之”,是他长期探索、思考、琢磨的结果,“夏云随风”的景象只不过是一种触媒剂而已。许多艺术家都有这样的体会,寻觅一生,苦苦难求的灵感,有时会在不经意间发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推而广之,只要我们随时留心,听人闲谈,翻看杂书,浏览影视,街头游逛,夜半梦醒,都可能会无意中激发创作灵感,进而催生佳作。但无论如何,谁也不可能从吸食毒品中获取创作灵感,那只是一种换取神经短期兴奋的恶性刺激,结果只能是自残其身,自污其名。
退一步说,一个艺人如果实在没有创作灵感,黔驴技穷,走到江郎才尽那一步,那就说明祖师爷不赏你吃这碗饭了,不如干脆改行,天底下可干的事情多得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编剧经商,作家从政,歌手办学,演员开店,都有成功的先例。
【原载2014年9月13日《解放日报·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