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逛地铁 宅家啃煎饼

王安

把煎饼当猪食，视金钱如粪土，打死你我也不信。

媒体说，北京市“我为公共交通价格改革建言献策”活动7月20日结束，十七天来，上万市民参与活动，大部分市民都赞同上调票价，但认为幅度不宜过大，同时希望改善公共交通乘坐环境，如地铁安装屏蔽门、打击乞讨卖艺等。

虽有“首堵”和雾霾，但北京也有放之四海皆骄傲的大煎饼，就是以两块钱地铁票为代表的北京公交。这两块钱的物件是2008年从天而降的，虽然很贵，每年公交补贴上百亿元，但这钱不直接从市民兜里掏，于是大家乐得出门逛地铁，宅家啃煎饼。

就像不相信地铁煎饼能长久飘香，我同样不相信“大部分市民都赞同上调票价”。手捧煎饼嘴不张？那不是觉悟，是生口疮了，是肚子积食了，是脑子进水了。因为大家都知道，时代不同了，地铁涨价是大势所趋，那只好多少涨一点吧，至于屏蔽门之类的希望，不过是无奈后的小捯饬，聊胜于无。

回头想起来，真要埋怨领导了，把个煎饼供奉起来，给大家惯出了虚幻，以为两块钱坐地铁天经地义。如今要面对现实了，地铁要涨价了，令人痛苦不堪，还不如当初就冷酷到底。

我以为，如今的高铁也是个超性价比的大煎饼。何以见得？——全国高铁辛苦一年，许多路段运营收入还银行利息都困难，何谈收回投资？高铁赢利也是有办法的，就是涨价。但大家不高兴了，改坐大巴车和飞机了，高铁更收不到钱了。高铁无法与公众消费水平相匹配，却仍然大干快上，只好靠行政资金和银行贷款供奉着。

为政治计而供奉的煎饼，不只是地铁和高铁，贵州供奉的是牛肉粉，一波数折。

也是在2008年，贵阳市商务局等部门推出了二十家贵阳早餐示范店，“旨在进一步规范贵阳市早餐市场经济秩序，稳定和平抑早餐价格”。这二十家示范店按照不同等级，共得到了八十万元的奖励。但惠民政策并没有走得很远，一个贵阳怎能扛住全国CPI的上涨？两年后，示范店早餐价格不但没有降下来，还从原来的五到六块涨到六块五到七块，空留示范店匾牌。

到2011年4月，新一拨供奉牛肉粉浪潮复起，当地媒体点明此次是“源自民间的自发行动”——在贵州都市网“贵阳生活”版块，一则帖子认为贵阳高价早餐存在暴利空间，指责“老板赚黑心钱”。一位自称是肠旺面老板的网友不忿，列出早餐的成本，称只要低成本店开得起，他马上关门。网友“王者7之恋”应战要开店，肠旺面只卖四块五，果然开门大红。接着，又有一对七旬老夫妇开了一家四块五店，后更有“大赢幺姨妈牛肉粉”打出四块钱的口号。有点像当年大跃进放卫星。

政府坚决支持群众运动，贵阳市旅游文化产业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是贵阳市直属企业，它高调宣称：年内将出资一千万元开办一百家平价早餐店，牛肉粉只卖四块五。

如果这一轮供奉真是“源自民间的自发行动”，那就更麻烦：不为政治计的市民，竟也主动承担抑制通胀的社会责任，坚信牛肉粉是能供奉起来的，且不贪图政府补贴——民，何以使知之？

尽管有民间自发和政府支持，但平价牛肉粉依然供奉不起来。没辙，2013年贵阳市再次推出二百多辆早餐车上街头，低于市价15%。从今年4月1日起，贵阳市又推出三家平价早餐示范店，期望一碗牛肉粉从八元降到六元。但3月后，贵阳市早餐价格依然不受示范。

想想官员也真是辛苦，拼命要搞清牛肉粉的成本。他们如何算得清直接成本和间接费用？如何判定每家店的位置优劣和口味传承？他们认定一碗牛肉粉只能卖四块五，却又如何盯死每碗面没有偷偷减少一片牛肉？

三十多年的经济改革多少有点白瞎了。本来核算成本、发现价格是市场的事，却依然辛苦官员，让官员屡战屡败。眼下官员至少能做的是，算算这些年为供奉牛肉粉花了多少钱。有空的话，也算算地铁和高铁的煎饼账。

【原载2014年7月23日《中国青年报·世说新

语》】

插图/合力/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