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布斯访谈：我创业从来不是为了钱

不久前，苹果创始人乔布斯的一段70多分钟访谈视频在网上热传。在这段视频中，乔布斯侃侃而谈互联网将如何改变未来人们的生活、购物、通信。让人惊叹的是，这段视频制作时间是1995年。也就是说，几乎是在20年前，乔布斯就已经准确地预见到了今天互联网和计算机行业发生的一切！

1995年，电视导播鲍勃·克林格雷（Bob Cringley）为了制作《书呆子的胜利》节目而成功联系并采访了乔布斯。当时，乔布斯刚被排挤出苹果，正在经营他创办的NeXT。

遗憾的是这次采访的视频母带，在上世纪90年代末遗失，直到16年后乔布斯逝世，导播克林格雷才在车库里再次发现了它。克林格雷说：“乔布斯生前很少接受电视采访，如此精彩的访谈更是罕见。它记录了乔布斯坦率、非凡的魅力和独特的视野。为了向这位奇人致敬，我们几乎一刀未剪，大部分内容是首次公布于众。”

1995年应当是乔布斯职业生涯的低潮期。但在这段命运的低潮期里，他没有成为一个怨妇。相反，他眼神笃定，神情坦然。透过这段珍贵的访谈视频，人们填上了“乔布斯密码”的最后一个空格。

现将这段视频中乔布斯的谈话整理成文，以飨读者。

“会制造噪音的团队，

才会磨出美丽的石头”

每次（新产品计划）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有很多很棒的想法，团队对他们的想法深信不疑。这一刻，我总会想起我小时候的一幕。

街上有个丧偶的男人，他已经80岁了，我记得他花钱请我帮他扫除。有一天他说，到我的车库来，我有东西给你看。他拉出老旧的磨石机，架子上只有一个马达、咖啡罐和连接两者的皮带。

我们到后院捡了一些普通、老旧、不起眼的石头。我们把石头丢进罐里，倒点水，加点粗砂粉，把罐子关起来。他打开马达，说：“明天再来看看。”我第二天回来，打开罐子拿出的是令人惊艳、美极了的石头！

本来只是寻常不过的石头，经由互相摩擦、互相砥砺，发出些许噪音，结果变成美丽光滑的石头。这件事我一直记在脑海里。

在我心里，这个比喻最能代表一个为理想奋斗的团队。集合一群才华洋溢的伙伴，让他们互相冲撞、争执，甚至大吵。这会制造一些噪音。但是在工作的过程中，他们会让对方变得更棒，也让点子变得更棒，最后就会产出这些美丽的石头。

之后我加入惠普（HP）的一个团体。我12岁时，致电惠普的比尔·休利特（Bill Hewlett，惠普创办人），这又透露出我年龄来了。当时，电话簿上没有隐藏的号码，所以我打开电话簿查他的名字。他接电话时，我说：“嗨，我叫史帝夫·乔布斯。你不认识我，我今年12岁，我在制作频率计数器，需要一些零件。”

他就这样跟我谈了20分钟，我有生之年不会忘记这件事。他不只给我零件，还给我工作。那年夏天，12岁的我在惠普工作，对我影响很大。惠普是我那年纪唯一看过的公司，给了我对公司的概念，也让我体会了他们如何善待员工。

当时，人们还不晓得胆固醇。他们每天早上10时，会推出一大车的甜甜圈和咖啡。每个人都会休息，吃甜甜圈配咖啡。（我记忆里）都是像这样的小事。很显然，该公司认识到，公司真正的价值在于其员工。

“A级人才的自尊心

并不需要你呵护”

我很早便在苹果观察到一件事。这件事我常常想到，但不知该如何解释。人生中大多数事情，平庸与顶尖的差距通常只有2比1。假如在纽约搭上车，一般司机与最棒的司机相比，后者也许能让你快30%的时间到达目的地。

普通汽车和顶尖汽车的差异有多少？也许20%吧。顶级CD播放机和一般CD播放机的差别，我不知道。或许也是20%吧？因此，2比1在人生中已经是极大差异。但是，就软件而言，平庸和顶尖的差异，可能达50比1，甚至是100比1。这种情况在生活中很少见。我很幸运地能让我的人生投入这样的领域里。

因此我大部分的成功来自于，找到真正有天分的人才。不是B级、C级人才，而是真正的A级人才。

当你聚集足够的顶尖人才，你千辛万苦才找到五个人，他们真的喜欢一起工作，他们以前从没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就不想再和次级人才共事，这变成一种自我约束的行为，他们只想聘请更多顶尖人才。

假如你找到真的很棒的人才，他们知道自己真的很棒，你不需要悉心呵护他们的自尊心，真正重要的是工作表现，这大家都知道，最重要的是工作表现。

我想，你能替他们做最重要的事，就是告诉他们哪里还不够好，而且要说得非常清楚，解释为什么，然后把他们拉回正轨。

你必须用让他们觉得你不是质疑其能力的口吻去说，但是你也不能留给他们太多空间，解释为什么东西不够好。这很难。所以，我一向用最直接的方法。如果你跟和我共事过的人访谈，那些真正杰出的人，会觉得这个方法对他们有益。有些人的确很痛恨这种方法。

我有时会骂某个人的工作成果像大便，但一般只会指出他们离好还差得很远。如果你问麦金塔团队成员，他们很多人会说不曾这样卖命过，有些会说那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不过他们都会说，这肯定是他们人生中最强烈也最珍贵的经历。

“真正的魔法是用

五千个点子磨出一个产品”

我离开（苹果公司）后，对苹果最具伤害力的一件事是史考利（苹果前CEO）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认为只要有很棒的想法，事情就有了九成；只要告诉人这里有个好点子，他们就会回到办公室，让想法成真。

问题是，好想法要变成好产品，尚需大量的工作。当你不断改进原来那个“很棒的想法”时，概念还会不断成长、改变。结果通常跟你开始想的不一样，因为你越深入细节，你学得越多，你也会发现，你必须做出难以两全的取舍，才能达到目标。有些功能就是不适合电子产品做，有些功能就是不适合用塑胶、玻璃材料做，或是工厂就是做不到。

设计一个产品，你脑海中可能要记住超过5000件事。把这些概念组合在一起，使劲让这些想法在一个全新的模式下运作，达到你要的效果。

每天你都会发现新东西。这同时代表新的问题和新的机会。让最终的组合有一点点不一样，这才是真正的“流程”，也是真正的魔法所在。

做出好产品的关键因素，不在于很会管理流程。1984年，我们从惠普聘请了一堆人（设计图形界面电脑），我记得我和一些人大吵一架。他们认为最酷的用户界面，是在荧幕底部加上键盘，他们没有等比例间距字体的概念，也没有滑鼠的概念。

他们对我大吼大叫，说鼠标要花五年来设计，每个鼠标生产成本高达300美元。最后我受够了，就去外面找大卫·凯利（David Kelly）设计，结果90天内就有了成本15美元的滑鼠，而且功能可靠。

我发现苹果在某些方面缺少这种人才，能多向度掌握这个想法的人才。的确要有一个核心团队，但由惠普人员组成的团队显然不行。

这与专业的黑暗面无关，因为人们失去了方向（指惠普团队无法多向度思考）。随着公司规模越来越大，他们便想复制最初的成功。许多人认为当初成功的过程，一定有其奇妙之处，于是尝试把过去的成功经验变成制度。

不久，他们便感到困惑：为什么制度本身变成了答案？这就是IBM为何失败的原因。IBM拥有最好的制度管理人员，但他们忘了设计流程的目的是找最棒的答案。

苹果也有这种状况。我们有人很懂管理流程，却不知道如何找答案。最好的人才，能找到最棒的答案，但他们也是最难管理的人，你不得不容忍他们。

“我们不羞于窃取

那些伟大的想法”

你问我对产品的直觉从哪里来？可以归结为品位。这是品位的问题。关键是让自己接触人类的精华，努力将之融入你在做的事情里。我的意思是，毕加索曾说过“好的艺术家懂得复制，伟大的艺术家则擅长偷窃”，所以，我们不羞于窃取伟大的想法。

我觉得麦金塔成功的原因，在于其创造者是音乐家、诗人和艺术家、动物学家和历史学家，他们正好也是全球最棒的电脑科学家。如果没有投身电脑科学，他们在其他领域也会有杰出成就。他们为电脑带来了人文气息。这种人文的态度，让我们从其他领域引进了想法。眼光狭隘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

我们能做出一个小东西，来控制巨大的东西。

我第一次接触电脑是在10岁左右，是在美国太空总署艾姆斯研究中心看到的。当时的电脑根本没有图像显示，那实际上是印表机，是带键盘的电传打字印表机。你键入指令，等一会儿机器会开始运作，然后告诉你答案。即便如此，也已经是很了不起的。

后来的故事你也听过，我们在《君子》杂志上读到，有个叫切奇队长的家伙，据说他可以打免费电话。我们又被这个给迷住了。怎么有人能做这种事？有一晚，在史丹佛线性加速器中心的技术资料库，某个角落的最后一个书架上，我们发现AT&T的技术期刊，上面公布了整个原理。那也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刻！

这实在很神奇！我们制作了这些小盒子，这种装置被称为“蓝盒子”，我们在底部加了张小纸条。我们的标语是“一手掌握全世界”。

你可以利用公共电话，透过网络主干到普莱恩市，然后接卫星到欧洲再到土耳其，然后经由电缆回到亚特兰大。你可以很快环游世界五六次。因为我们学会用卫星电话，你可以打电话给隔壁，对着话机大喊。一分钟后声音会出现在隔壁电话里。就是这么神奇！

你可能会问，这哪里有趣了？有趣的是我们很年轻，我们学到可以一手打造出能控制数十亿美元建设的装置。就凭我们两个人，你知道我们懂得的不多。对于做出一个小东西来控制一个巨大的东西，这是无比宝贵的经验。

假如没有这个蓝盒子，我不认为会有苹果电脑的存在。

为测试蓝盒子可以打免费国际电话，我们的确拨过教皇的电话。我们找到梵蒂冈的电话，然后沃兹尼克（苹果创办人）假装自己是基辛格，拨电话给教皇，结果惊醒了整个教廷。

我根本不晓得枢机主教是什么人。他们派人唤醒教皇时，我们终于忍不住大笑，他们这才意识到我们不是基辛格。我们从来没跟教皇通过话，但实在很有趣。

“学会做生意，

这不是件多难的事”

公司早拥有垄断性的市场地位，不可能再成功了。能让公司更成功的人，就是业务和营销人员。所以，最后变成他们在经营公司，而产品人员被赶出决策圈。公司忘了做出好产品的重要性。

当初是对产品的敏锐和创意，让他们独霸市场，后来却因经营人员而消失殆尽。他们对产品好坏没有概念，不懂将好构想变成好产品的工艺，他们也没有真的想帮客户的心——在业界打滚这么多年，我常问别人你为什么做某些事，得到的答案都是，事情就是这样。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做生意没有人会真的深思熟虑，这是我的体会和认知。因此，如果你愿意问问题，仔细思考，认真努力，你很快就能学会做生意，这不是多难的事情。

我身价超过100万美元时才23岁；24岁身价超过千万美元；25岁就超过亿万美元。但钱没那么重要，因为我创业从来就不是为了钱。当然，有钱是很好的事情，因为它让你有能力做很多事。你可以投资短期无法回收的创意和想法。最重要的是公司，是人，是我们制作的产品以及产品给人们带来的好处。所以我不常把钱放在心上。你知道，我没卖掉一张股票，我真的相信公司长期会有很大发展。

小时候，我在《科学人》杂志上读过一篇文章，测量地球上各物种的运动效率，有熊、黑猩猩、浣熊、鸟类和鱼类——它们每公里花多少大卡移动？人类也接受了测定。结果是兀鹫胜出，它是最有效率的物种。而万物之灵的人类表现不怎么起眼，排名只在前三分之一左右。不过，有人很聪明，懂得测量人类骑自行车的效率，这让兀鹫甘拜下风，称霸整个排行榜。

我记得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我谨记人类是工具的制造者，我们所制造的工具可以大幅增强我们与生俱来的能力。早年在苹果真的有这样的广告，说个人电脑是“心灵的自行车”。我真心相信，在人类所有的发明中，电脑的排名一定高高在上。日后看来必定如此，它是我们所发明的最棒的工具。很幸运能躬逢其盛，能在硅谷亲眼看到它的成形。

太空旅行中“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出发时若能稍微调整航向，到了太空中便有极大差别。我觉得我们仍处在航道的起点，假如能正确调整方向，它会发展成更好的东西。我们有机会做出几次调整，这会带给所有相关人士极大满足。（编辑/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