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盗的小偷

余显斌

林山是个小偷，这天，他接到了一单买卖，对方用一个匿名电话联系上他，出价三十万请他做一件事。

对于林山来说，三十万可不是一桩小买卖。他激动起来，忙问是什么买卖，最近自己身上有伤，透支体力的活是绝对不干的；杀人伤人的事更不干，他可不想惹上人命官司。对方笑着告诉他，很简单，就是请他偷半瓶红葡萄酒。

“什么，半瓶红葡萄酒？”林山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方仍然笑着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他没听错，是半瓶红葡萄酒。林山觉得对方是在犯傻，出价三十万，竟然请自己去偷半瓶红葡萄酒。

他仔细想想，自己得先问清楚了，千万别上当，白白忙活一场。于是试探着再次问道：“那酒……值得这样做吗？”

对方说如果他知道那酒是用什么泡的，就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了。林山想，什么泡的，总不会是人血泡的。对方呵呵一笑告诉他，比人血还贵，这酒是由千年雪莲、百年老参、冬虫夏草，还有何首乌等百余种名贵药材浸泡而成，放了十几年了，喝上一口，能活血生肉，起死回生。

林山有点不信，这怎么跟武侠小说里说得一样，这人脑袋不会是让门挤了吧？

对方大概也发觉他不信，呵呵一笑，让他报上银行卡号，告诉他，自己先预付五万，事情一旦成功，其余二十五万一分不少，一次打过来。

带着试探的心理，林山报了一个卡号，过了会儿，手机嘟嘟一响，有信息传来，他的卡上增加了五万元。

他彻底相信了，现在这年头怀疑什么也不能怀疑钱啊。于是，他一口答应下来，接受了这单生意，说一定按时交货。对方听了，这才告诉他红葡萄酒珍藏的位置，并且告诫他，必须是那半瓶酒，别用赝品代替，否则，他一旦尝出来是假的，不但不给钱，那五万块也会一并收回。

林山听了连连答应，约好交货的时间和地点后，关了手机。他想，这酒如此神效，防守一定很严，说不定还有高手看守，机关重重，看来自己是要费一番周折的。

他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开始养精蓄锐，一直到了半夜才醒。

他爬起来，黑衣黑裤黑纱蒙面后，一闪身出了门，按照匿名电话里的指示，骑上摩托车一路飞驰而去，不久就到了郊外。

一幢废弃的楼房孤零零地矗立在黑夜里，显得十分荒凉诡异，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

他悄悄注视着楼房，里面毫无动静，可他仍有些不放心，随手拾起一块石子扔向楼内，“咚”的一声传来，接着是“哗啦”一声玻璃破碎声，可里面还是静悄悄的。他深吸一口气，加快步子踩着楼梯“嗖嗖”地冲了上去。到了四楼，借着手机光线终于找到了411号房间，悄悄靠近房门，掏出身份证插入门缝，轻轻一拉一顶，门无声地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里面，里面空无一人，借着手机的光线，只见房内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桌上放着一个纸盒。他全神戒备地靠近桌子，慢慢打开纸盒，里面竟然是一个瓶子。在手机灯光的照耀下，瓶内液体殷红如血，正是他要找的那半瓶红葡萄酒。

他忍不住心中一阵狂喜，天啊，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三十万就这样到手了，这也太容易了吧。这在自己的小偷史上，将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拿起酒瓶仔细看了看，瓶里的酒和平日见到的葡萄酒并没有什么区别，一片殷红。拿了酒瓶，林山转身刚准备离开，突然想到，自己不久前偷盗时，肚子被一块玻璃碎片划了个大口子，伤口还没有痊愈，至今还包裹着纱布，稍微有些大幅度动作，还会有一阵阵撕裂的疼痛。他想，自己为什么不喝上两口酒来活血生肉呢？再说了，半瓶酒，瓶盖又曾经拧开过，自己喝上一口两口，雇主也看不出来。他嘿嘿一笑，拧开瓶盖，嘴对着瓶嘴“咕咚咕咚”灌上两口，又拧紧瓶盖，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他感到身体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在地，眼前一片模糊，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床上，一头倒了下去。

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响起了呼呼的鼾声。

朦朦胧胧中，他感到有人轻轻推开门，把他抱上一辆车，拉着他飞快地离开了。他想睁开眼，可眼皮如坠着千斤巨石一般，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就轻声呓语地问道：“干……干什么啊？”

没人回答他，他感到一只手捉住他的手，接着他的手臂一凉，一根针管扎了进去，他又一次昏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时，林山还记得那个梦，他下意识地扭动着脑袋，左右望望，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移动过，还是好好地睡在那间房内，和原来一模一样，只是感到身体极度虚弱，极度疲乏，如同走过一段很远的路一样。他想爬起来，赶紧拿了酒离开，去换取那二十五万元，可刚起来，腹部就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忍不住呻吟一声，又缓缓倒了下去。

怎么可能？自己腹部那道口怎么会这么疼？那次他被玻璃划伤后，连忙去了一家私家医院诊治。

医院的王医生很负责任，很细心地给他做了全面检查，清洗伤口，涂抹药物后，做了细致的包扎，并贴上了纱布。最近几天，伤口痊愈很快，只是行动过猛时才有些疼痛，现在怎么突然间会这样？

随着疼痛加剧，他感觉到，伤口痛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腹内，好像被割裂一般，一阵一阵痛得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想到那酒，该不会是里面有毒吧？不然，腹内怎么会这样？他越想越害怕，冷汗淋漓，勉强挣扎着爬起来，掏出手机，迅速拨打了120，告诉对方自己中毒了，在郊外的一座楼房里，请赶快来救他。

120闻讯火速赶来，将他抬上车子，迅速带往医院。

到了医院，在他的一再要求下，那半瓶葡萄酒被拿去化验，化验结果是，葡萄酒里并没有下毒，但里面却放有高效安眠药。

他不信，安眠药只会让人沉睡，怎会让人腹部如此疼痛？医生将他推进B超室，不一会儿，结论出来了，他刚刚做完摘肾手术，当然很痛。

他傻了眼，望着医生大叫道：“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医生指着片子让他看，果然，片子里一边有肾，一边没有。

他终于明白自己上当了，对方电话里让他偷酒，其实是引诱他上当的。当他喝了那酒，昏迷过去后，对方趁机盗取了他的肾。一个以小偷为职业的人，丢了一个肾，以后还怎么从事这项高强度工作，还怎么攀高爬低偷人东西啊。他发誓，自己一旦能动，离开医院后，一定要找到那个黑心的偷肾人。endprint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能动了，刚能下地，就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

趁着夜色，他悄悄溜出医院，拦辆出租车来到那个私家医院，用匕首轻轻撬开医院的门，影子一样闪了进去。

王医生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茶，突然感到脖子上一凉，抬起头来看见他，手一哆嗦，茶杯一下落在地上：“伤口……好了，恭喜啊！”

林山冷冷地瞪着王医生问道：“那个匿名电话是你打的？你打匿名电话，让我去偷半瓶葡萄酒却在酒里下了高效安眠药。等我喝酒睡倒了，你就偷割了我的肾，是不是？”

王医生听了睁大眼睛，灰白着脸极力争辩道：“诬蔑，绝对是诬蔑，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一个医德高尚的大夫，怎么会做出这种黑心的事？”

林山恶狠狠地说，他的肾被盗后，就猜到是王医生干的，因为，不久前，王医生给他治伤时，曾抽取过血样，检查过肾脏。这样，王医生就有可能将自己血样和换肾人血样进行配型实验。再说了，只有知道他受过伤的人，才会对症下药，创造出那种葡萄酒能“活血生肉”的鬼话来哄骗他上当，让他喝了酒睡倒。

说到这儿，林山匕首一晃，对着王医生的眼睛道：“狗东西，你要是不说实话，老子就挖出你的一对招子。”

王医生一惊一吓，浑身瘫软地倒在了沙发上，连忙承认了盗肾的事。

原来，不久前有个肾功能衰竭患者，在他父亲的带领下找到王医生。那位父亲苦苦哀求这位换肾专家救救自己的儿子。王医生答应了，可是开口就要一百万，肾源由自己提供，否则，他无能为力，请将患者带走。患者的父亲毫不犹豫地当场答应下来，说手头只带了十万元，先预付住院费，手术成功后，手术费一次到位，绝不拖欠。

王医生喜出望外，知道自己遇见了财神爷，不宰白不宰。

他让患者等着，然后悄悄对每个来就医的患者进行检查，抽取血样后，暗暗和患者进行配型。

也就在这时，他恰好遇见林山受伤就医。

他采取了林山的血型后，马上进行配对，让他喜出望外的是，各种配对实验都很成功。王医生并不想掏钱买肾，他也知道，即使想买，林山也不可能卖的。一般人要不是被逼急了，谁愿卖掉自己的肾啊！于是，他就绞尽脑汁想了个盗肾的办法，用匿名电话哄林山落入圈套，待林山喝了红葡萄酒昏睡后，他就赶到411房，用车子将林山带回自己的医院，揭开原来贴在林山肚子上的纱布，在还没有复原的伤口上重新开刀，盗取肾源后，再重新缝好伤口，并贴上纱布，连夜送回那间房子。

林山听了王医生的叙述，不气反笑，眼里顿时冒出贪婪的光：“那一百万呢？赶快交给老子，那是老子的卖肾钱。”

在匕首的威胁下，王医生无奈地告诉他，病人只交了十万元的住院费，其中五万已经预交给了林山，自己只落下五万。另外九十万，至今病人还没有拿来。因此，病人和他父亲还扣在这儿，不许离开。

林山听了，顾不得惩罚王医生，忍住伤痛，飞一样跑向病房，找到那对父子大吼道：“九十万给我，别给那狗东西，那肾是我的。”

王医生随后也匆匆跑来，急忙叫道：“不，给我。”

患者的父亲苦笑着摊开手告诉他们，自己根本就没有九十万，当时，面对垂危的儿子，还有狮子大开口的王医生，才不得不扯个谎，否则，自己的儿子就没救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