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的汇率

陈曦

在委内瑞拉，外卖面条可以值30美元也可以值3美元，在五星级万豪酒店住宿一晚的花费可以是700美元也可能是70美元，都取决于你是否有能力兑换到官方汇率的外币

国际培训师温尼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必须不停地来往于各个国家，是一名真正的“空中飞人”。在一次历时17天的旅程中，他从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起飞，先到纽约，而后经过芝加哥、堪萨斯、达拉斯、印第安纳波利斯和洛杉矶，随后登上从迈阿密飞往米兰的航班，最后再转到马德里。在马德里逗留36小时后，他要继续飞往伦敦、约翰内斯堡、多哈、东京、达拉斯、利马，最后回到加拉加斯。如此频繁地飞来飞去，他要花费多少成本呢？大约17天的行程，全部16次航班，总花费只有600美元。600美元相当于3，700元人民币，北京飞往深圳的全价机票价格是1，750元，只够一个来回。

温尼自己也承认这趟行程非常划算，除了价格便宜，他还获得了10万航空里程的奖励，并重新成为美国航空公司的高级客户。之所以能买到如此便宜的航班，原因是温尼在委内瑞拉货币与美元的汇率上占了优势：如果使用从委内瑞拉黑市上换来的钱，航班的成本可能只有正常的市场价格的十分之一。按照正常市场价格，从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飞往纽约的花费约为150美元，到伦敦约为300美元，到迪拜需要500美元。

特权阶级的另类获利模式

从2003年开始实行货币管制的十年间，委内瑞拉那些有资格从政府兑换外汇资格的人逐渐成为有特权的1%人群，他们以低价在世界各地旅行，住在五星级酒店。而那些没有资格从政府兑换外汇的当地人赚的是当地货币玻利瓦尔，他们只能从黑市以高价换取美元，这时，委内瑞拉就是全球物价最高的国家。

那些手里有美元或任何其他硬通货的人，无论是通过国际银行进行货币兑换，还是在街边黑市上进行交易，都能从中渔利。在委内瑞拉，如果券商们不介意做违规交易，赚钱是非常轻松的。一位进行违规操作的券商称，如果他每年进行几百万美元的货币交易，每个月就能够赚取几千美元的佣金。客户会主动打电话给他，让他帮忙兑换当地货币或请他直接以当地货币支付机票和酒店。“在这笔生意中，信任是最关键的。”

一位年轻的欧洲商业顾问称，他在委内瑞拉工作一个月的收入就能还清他整个大学的学生贷款。

用外币支付的国外医疗保险计划能够获得超过十倍的索赔。在医保索赔说明中，预约费用约800玻利瓦尔。保险公司在官方汇率下将800玻利瓦尔转换成127美元支付给病人。但是，如果病人最初以黑市上换取的美元来支付费用，则只需要13美元左右的成本。这样看一次医生就可以赚115美元。以这样的方法套利的话，一次核磁共振可净赚500美元。如果住院一周，甚至能得到超过10，000美元的补偿。

在委内瑞拉，汽油几乎免费，而食物和日用品却贵得吓人。石油工业在委内瑞拉经济中的地位极其重要，其收入占财政总收入的70%以上。另外较为发达的产业有钢铁、制铝、电力、化学制品、建材、纺织、食品加工、烟草、橡胶、木材等。由于农业在委内瑞拉经济中所占比重较小，当地的食用油、鸡精等产品价格昂贵。某知名博主在其博客中介绍：“例如一台洗衣机原价200美金，按照官方汇率大约1，000多玻利瓦尔，但是由于委内瑞拉商家手里没有足够的美金，他们通常是以非官方汇率进货的，200美金大约相当于1万多玻利瓦尔，价格翻了10倍。只有个别商店以官方汇率进货，标价是其他商店的几分之一。”

如果按照政府的官方汇率计算，委内瑞拉最低工资相当于每月519美元，但如果按照黑市利率计算，最低工资只有50美元左右。Linger Tiapa在加拉加斯机场卖杂志和零食，她的工资的黑市价只有52美元。她无奈地说，“这太疯狂了，政府根本不知道我们需要花费多少钱在食物上。我不得不找其他赚钱的方法，比如卖掉我的旧衣服。”

一位中产阶级专业人士的月工资大约是Linger Tiapa的四倍左右，在黑市价格也不过200多美元。而如果按照官方汇率，这位中产阶级人士月收入能达到2，000多美元，即使在美国也不至于贫困。

这些对比鲜明的数字让委内瑞拉同时是最昂贵也是最便宜的国家：外卖面条可以值30美元也可以值3美元，取决于你是否有能力兑换到官方汇率的美元；在五星级万豪酒店住宿一晚的花费可以是700美元也可能是70美元，也取决于通过何种渠道获得外币。正是因为如此，能够以官方汇率购买到美元的人就成了富有的那群人。

相差十倍的黑白汇率

黑市和正常市场价格相差巨大的原因是：货币管制制度。委内瑞拉本地货币命名为拉美独立英雄西蒙玻利瓦尔（Latin American independence hero Simón Bolívar），简称玻利瓦尔。从2003年开始的外汇管理制度严格限制了法律允许范围内个人能够从政府购买的外汇数量。2003年，石油产业大罢工以及国家收入迅速下降的危机情况之下，玻利瓦尔严重贬值，最差达到1，922玻利瓦尔兑1美元的汇率。为了挽回局面，政府决定将外汇汇率固定在2.15玻利瓦尔兑1美元，但只有特权人士能够接触到美元。此后，玻利瓦尔兑美元的汇率逐渐上升到6.3：1。

实行外汇管制之后，委内瑞拉的官方汇率也不止一种，而是实行汇率双轨制，只有进口优先的货品才能申请优惠汇率下的美元，例如食品、医药等商品。因为委内瑞拉依赖重工业，很多生活必需品需要进口，而那些生产生活必需品的工厂因为不能申请到优惠汇率，只能减产或停产，结果导致国内货物短缺。对此，委内瑞拉政府又推出了另一种美元拍卖汇率，这一拍卖机制被称为“债务管理辅助系统”（Sicad），兑换比例为11玻利瓦尔兑1美元，该汇率适用于海外旅行和汇款等。

根据官方汇率，1美元兑换6.3玻利瓦尔，但管制制度创造了空前的黑市汇率：1美元可以最多换80玻利瓦尔。2014年3月，为了打击黑市，规范外汇市场，委内瑞拉政府又引进了另一种汇率（Sicad2），希望借此遏制经济扭曲。但经济学家们对此举的效用表示怀疑，认为新汇率将大幅促进对美元的需求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