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辞：给你或者故乡

敕勒川

梨花

梨花开了，但是我没有看到，在故乡

我只看到光秃秃的树枝，描摹着

闪电的样子——

是的，我知道一枚细小的花朵内心

也有一座故乡，一朵梨花

一直在一条树枝上赶路

前生与后世都遥不可及，一朵梨花的路

是多么窄啊，仿佛一个人

走在生活的刀刃上

是否还记得那一场大风，还记得

一个人与一朵梨花落下时

是同样的轻

疼和痛

终于明白，今生，我欠你一次刻骨的疼痛

仿佛天空欠大海一次蔚蓝，大地

欠河流一次荡漾

如果可以，我愿意把这一生归还给你

可是，对于你，我漫长的一生

几乎微不足道

难道，一生，仅仅是一次

无法重复的

疼和痛

难道，那些疼和痛

在我身上，找到了

温暖的伤口

倾 诉

是的，为了故乡，我准备了流浪

准备了两千里的风，一千里的

尘

四十年了，仿佛我一直行走在旷野里，一直

在一粒尘埃中跋涉，从没有

停下过爱你的心

是的，为了今生，我准备了后世

为了你，我准备了

天堂、地狱和这个世界

可，是谁在那里倾诉，一遍遍

落下皑皑的清和白——

我返回，就像是离开

贞洁牌坊

我不知道该怎样写下“贞洁牌坊”这四个字

作为儿子，他为自己的母亲

立起了这样一座冰冷的牌坊

精雕细刻，仿佛一个人一丝不苟的一生

仿佛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

被一点点无奈地刻完

美，的确是美

可用一个女人一生的孤单做背景

这美，就美得有点凄凉

我宁愿，他为母亲盖一座草屋

让她和另一个人，吵架，和好

哭哭笑笑地，慢慢变老……

伸出颤抖的双手——

哦，几百年了，那彻骨的寒冷

还一直没有散尽……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一直忍着

把眼睛里的一滴泪，忍成

一场缤纷的大雪

旧自行车上的爱情

如果没有你，故乡的风不会这么激动

不会一次次，把我的心

吹得这么辽阔

晚风中传来亲人的呼唤，我们

骑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仿佛骑着一段

发黄的时光

多么好啊，一辆旧自行车上的爱情

有着乡村的土和踏实，一直笨拙到

一截土墙的影子里

你抱着我，像抱着故乡，一直

不愿下来，直到暖暖的暮色

将我们淹没

故 乡

今夜，天空低得像你的心思

星星点点地撒满了

说不出的疼

再也不能低了，再低

就低到一个人的

骨头里了

星光闪烁，仿佛一个人的爱

在这一刻，豁然

脱颖而出……

四十年后，我在你的身上再次出生

再次学步于

你高耸的白云间——

从一棵草走到一棵树

从一次心跳走到一匹闪电

从一缕青丝走到满头霜雪……

哦，所谓爱，就是一直走在

返乡的路上，所谓故乡，就是爱

回到了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