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羊湾情事

霍竹山

题记：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王贵与李香香”的故乡广羊湾。改革开放首先是解放了思想，发展了生产力，让农民过上了好日子。但长期的禁锢取消之后，李丕开始不务正业，赌博致富不成，账欠了一河滩，无奈只好将女儿秀英卖给游手好闲的“二秃子”王二强……

第一章 女子生巧的

1

山连着山来川套着川，

四十里的长涧广羊湾。

黑夜里起床白天里睡，

有一个赌博汉叫李丕。

放下水地他不种，

就靠耍赌过光景。

穷猴放不住隔夜粮，

一份家产踢踏了个光。

黑老鸦报喜名在外，

几年跌下一屁股债。

思来想去没法子，

打定主意卖女子。

人家扯锯他拉弓，

还说给女儿秀英说下亲。

2

二月的小葱三月的蒜，

秀英生得俊来长得端。

从小没娘吃百家饭，

叔叔婶婶们都照看。

上炕裁缝下地厨，

家里门外都拿手。

“只要有人肯掏钱，

女婿好赖我不嫌。”

3

老牛爱吃个嫩草草，

王二强一下动心了。

袄没领子裤开裆，

老光棍到处跌饥荒。

承包的土地都放荒，

庄稼地成了放牧场。

人懒四个蹄蹄搐一达，

就盼着天上把票子下。

这一回天上掉馅饼，

二秃子睡梦里又笑醒。

南梁峁子老祖坟，

知府墓埋了三斗金。

半夜三更鹚怪子叫，

挖开老坟二秃子喜愣了！

第二章 白面盆子里倒石灰

4

人逢喜事就有精神，

二秃子走路都跳蹦蹦。

三万彩礼扎了一捆，

请起姑舅二嫂当媒人。

“只要秀英进了家，

黄的白的你尽管拿。”

李丕见钱笑眼开，

“表侄儿哪达达发了财？”

“甚事不能瞒老叔你，

先人留下一些硬东西。”

“定下日子我雇八抬轿，

老爹你没钱跟我要。”

“这事先要瞒秀英，

防止谁背后嚼舌根。”

5

李丕给我许下了亲，

怎听说崔换平娶秀英？

难道李丕放烟雾弹，

拿上女子来哄钱？

光依媒婆不是个计，

还要靠自己拿主意。

6

换了身西装出了门，

二秃子好像变了个人

打听见李丕不在家，

秀英院子里浇黄瓜。

“秀英妹妹一朵花儿，

蝶儿都飞上了黑头发。”

“细皮嫩肉不怕太阳晒？

想要什么哥哥我给你买！”

红柳不成材拐枝多，

王二秃子怎缠上了我？

“桃叶叶落在杏树底，

你来我家有甚事？”

“大红糜子黄腿腿，

妹子门上讨一口水。”

“上河发水下河浑，

水缸里水还没澄清。”

“红花儿要有绿叶托，

干大他把你许给了我。”

“粗柳簸箕细柳斗，

咱俩的姻缘天配就。”

抱住秀英就拉手手，

嘴头子伸来亲口口。

秀英又怕又害羞，

木勺子砸向秃子头。

掏上钱挨打算甚事情？

临走脖子还拧了几拧！

7

老大大要我嫁崔换平，

怎冒出个二秃子说许了婚！

左盘右算不对劲，

找四婶婶问一问。

“说把你许给崔换平，

可不见崔家办事情。”

“人前面后说是非，

二秃子的话想来掺了水。”

8

老鳖没水滚泥坑，

二秃子害上了相思病。

二月的乏羊卧沙滩，

一想起秀英浑身软。

上庙许愿求神神，

“死也让我娶李秀英。”

第三章 媒婆婆就爱两头煽

9

眼瞅鲜桃吃不到口，

找上刘二嫂出计谋。

猪不吃食狗叫唤，

媒婆婆就爱两头煽。

明着教唆老子骗女子，

暗里定下瞒天过海计。

那边夸“王百万”真能行，

这头说李丕要退婚。

“你那老丈人不朝毛，

没出三天钱就输光了。”

“他输钱跟我没相干，

只要秀英不把我嫌。”

裤兜儿里掏出一沓钱，

“嫂子你买双跑腿鞋。”

“兄弟你不知嫂子的好，

日子我早就给你定下了。”

“七月里来七月七，

天上牛郎会织女。”

“哪达用钱嫂子言传，

吃吃喝喝我全管！”

“等我与秀英贺了喜，

给嫂子戴一块和田玉。”

10

媒婆不看人眉高低，

骗人就学会溜嘴皮。

“大红山药土里头埋，

谁不知换平家有底财！”

“粮食攒下了几十石，

长毛的牲畜不用算。”

“秀英你要是嫁给了他，

等于撞上富贵享荣华。”

好话说了一箩筐，

给秀英布阵演双簧。

11

爱上崔换平不敢言，

心里就盼着这一天。

“我跟你大商了话，

秀英你看还要什么？”

眼瞅着鞋跟不做声，

秀英脸红到耳根根。

李丕炕头点了支烟，

一本正经把话圆。

“麻子地里撒黑豆，

自古亲事两相凑。”

“零花钱得他五万五，

少也少一个零头头。”

“三金两银不用提，

后带一台自整麻将机。”

拆了皮袄缝皮裤，

李丕把女子当摇钱树。

12

垃圾箱子泔水桶，

刘二嫂早就安了脏心。

走出李家进王家，

口张得窑门那么大。

“我不挣兄弟的纸票票，

两颗五十两元宝少不了！

“黑胡子老汉你找少妻，

嫂子的这点儿算小意思。”

“秀英要下一座金山，

嫂子一顿话顶当完。”

“铁旗银马金儿骡，

海宝珍珠拉上一车。”

二秃子不急也不恼，

嘴咧成烂鞋只知道笑。

“人死了银钱背不走，

我再谢嫂子一头大壮猪。”

第四章 要是能活在梦里头

13

眼看女子的喜临近，

李丕还像一个没事人。

赌场上像有蜜罐罐。

脑削成尖尖往里钻。

秀英一天天干着急，

背圪崂崂偷着哭鼻子。

冷水烧滚表心意，

东坑集上买东西。

东街的馍馍西街的肉，

又请下川菜馆大小厨。

人一辈子装新就一回，

说什么也不能太小气。

心里只埋怨崔换平，

你不知妹妹多难为情！

吃歪吃好你可不管，

照相一个人怎么办？

雨淋彩纸落底色，

满肚子委屈没处说。

14

忙了一天歇不下，

半夜二更剪窗花。

剩下半张大红纸，

剪一个喜鹊登梅枝。

又剪了一个纸人人，

细看就好像崔换平。

左一个嘴巴右耳光，

直打得泪珠扑落落地淌。

15

“崔换平、李秀英”，

娃娃们吼成一哇声。

大红喜箱毛驴驴驮，

娶亲的来了好红火。

对对唢呐对对号，

响吹细打坐花轿。

一串串鞭炮扑啦啦响，

欢天喜地进洞房。

16

挨刀子公鸡一声鸣，

秀英迷瞪里打失禁。

咬了口指头心尖上疼，

摸了摸红盖头一场空！

要是能活在梦里头，

一辈子再没有愁和苦。

第五章 玻璃窗上糊麻纸

17

一家的喜事传出来，

半道庄人都忙活开。

刘二嫂来送饭食钱，

还在一个劲儿把谎谑。

“三山高来五岳低，

秀英你找了个好女婿。”

“换平买下了小洋楼，

忙死累活的正装修。”

“我叫下的帮手明早到，

让妹子风风光光上花轿。”

18

太阳落山雀儿喳，

郎四婶家串门拉话话。

“媒婆和你大哄了你。

拿人家崔换平作照子。”

老子伙人骗女子，

指着琉璃说宝石！

前揪肝花后掏心，

秀英哭成泪人人。

错把狗屎说元宝，

这回把人丢大了！

亲朋好友怎看我，

从今往后还活不活？

“靠哭鼻子不是个事，

秀英你赶紧要拿主意。”

“为人活的是一口气，

我死也不嫁王二秃子！”

“憨女子说凉话不折舌，

——好死不如赖活着。

“四婶婶明人做了暗事，

换平倒真的看上了你。”

“土疙瘩林里一起耍大，

也算是青梅配了竹马。”

第六章 养女就怕嘴不牢

19

西瓜种在玉米林，

秀英把事藏在心。

收拾回衣服又浇菜，

说不尽四婶婶的疼和爱。

“你妈命薄走得早，

就怕没娘的女子疯马野道。”

“没想女儿你明事理，

四十里广羊湾没人比。”

“听说崔换平瞎歪怪，

——咱李家的女子难顶待！”

秀英半天不说话，

止不住眼泪又掉下。

“面汤锅里煮红薯，

大大呀你怎老糊涂！”

“天生懒虫溜地皮，

二秃子是个甚东西？”

“崔换平识性又懂事，

撂的也够二秃子拾。”

20

有心栽花柳成荫，

李丕抽烟气哼哼。

都怪没听媒婆子言，

让女子说的有口难辩。

软的不吃来硬的，

“理”部就是老子开的。

“一顿饭摆上几个菜，

跟上王二强你当太太。”

“走南京，串北京，

跟上王二强才不枉活一回人！”

李丕的话还没说完，

秀英早听得不耐烦。

想跟老子较一回真儿，

又怕绳子捆上身。

郎四婶牵红线约定好，

跟换平旅游去海南岛。

小处不忍乱大谋，

还得跟大大套近乎。

第七章 灶火没柴烟洞冒

21

红灯高挂满门红，

王二秃子今尔格迎新人。

人有钱话大马有膘艳乍，

就好像旧社会的黑老大。

胸前戴一朵大红花，

走路都像骑了高头马。

沾亲带故的不用说，

庄客就请了三百多。

对对镲镲对对鼓，

八抬花轿双号手。

噼里啪啦炮声响，

响吹细打出了庄。

22

李家客少待得快，

饸饹锅早就冷下来。

赶事的亲戚们盛不住，

李丕吆喝着耍起了赌。

刘二嫂说话不如个屁，

难道要唱“狸猫换太子”？

崔家的情事王家过，

难道纸里想包住火？

灶火没柴烟洞冒，

这事实在有点儿蹊跷！

姑姑帮厨没出声，

只恼兄弟不务正。

“茶无盐，淡如水，

有钱才是好女婿！”

刘二嫂话里带着话，

钱好像亲过她妈妈。

赌博场场上有奶哩！

郎四婶张罗女客先坐席。

23

唢呐洋号一哇音，

格炸炸进了李家门。

总管招呼新亲戚，

娶送人婆姨接把柄。

妗子眼瞪成铜铃铃，

来的怎都是王家人！

姨姨炕边上哭妹妹，

一把鼻子一把泪。

刘二嫂站起装好人，

“崔家老小龟子孙！”

“娶不起婆姨请女骨，

卖我媒婆子断后咯！”

“猫不上树狗在后面追，

这事真不怨我王兄弟。”

“饭都端上了酒席桌，

黄道吉日咱不能耽搁。”

李丕说话洋咳嗽，

精明装怀里卖糊涂。

“五黄六月穿棉裤，

我看这里面有缘故。”

“跟象攀亲戚找成猪，

差价还短不下给我补！”

领事的圪蹴在凳子上，

恨不能把头伸进裤裆。

“媒婆婆硬拿两家，

媒婆婆软两家拿。”

“没冠子草鸡下软蛋，

误了大事怎么办？”

刘二嫂一句话两响炮，

“我给两家作主了！”

“王百万再掏上两摞摞，

圪勤马碴让新人把轿坐。”

“天长夜短人受忙，

早娶回新人拜花堂。”

24

吹起唢呐掌起号，

就等秀英上花轿。

三吹三打声声紧，

急得总管汗淋淋。

撒开人马寻了个遍，

连秀英的影踪也找不见。

刘二嫂尿了一裤裆，

妈妈老子哭冤枉。

“大风吹熄麻油灯，

世上最难说媒人。”

“说一门亲事盖一座庙，

做下这号黑水事天不饶。”

“我半辈子保账又说媒，

没见过你这个出墓鬼。”

笑的人哭哭的人笑，

情事一下子乱了套。

李丕抽烟点不着火，

家里门外找线索。

“娶亲的进门还看见过，

硷畔来过一辆小卧车。”

水泼在地上揽不起，

这回闯下了大乱子！

嚎了半天丧又跳起，

刘二嫂耍泼不讲理。

双手死拽住郎四婶，

“今天就跟你要秀英。”

“瞎眼毛驴寻草垛，

找不着秀英怨谁过？”

“你叫秀英在哪儿躲？

哄了李家哄不了我！”

“炕头上狸猫耍爪爪，

你把谁当成了憨娃娃？”

“要是秀英找不上，

我就抬你去抵挡。”

不妙不妙真不妙，

亲戚们一个个溜跑了……

第八章 娶媳妇捣下埋人鼓

25

王家院子人挤人，

划拳喝酒乱哄哄。

婆姨们坐一达谝闲传，

死羊湾说到广羊湾。

“听说崔二爷娶香香，

蒜皮就剥了十几筐。”

“两班子吹手比本事，

一口气吹了几十里……”

讨吃子等得气咻咻，

没赶过这号烂事情！

“迟不来我早不来，

新人下马道喜来。”

肚里念了几十遍，

就是没人给喜钱。

拉拉车过来毛驴嚎，

大人伸脖子娃娃叫。

当成赶箱的回来哩，

吹鼓手耍字在扭哩！

26

摩托好像长了翅，

一路烟尘回来报消息。

二秃子气得肚子疼，

一口喝下了酒半瓶。

半辈子人不人鬼不鬼，

人面前抬起头不容易。

指望娶亲扬一回名，

没想到直把人丢尽。

上了高杆得下来，

是谁设计把我害？

刘二嫂就像馋嘴猫，

她不会从中把事挑。

李丕这鬼我当真神，

定是他变卦坏了事情。

红鞋配了黑后跟，

我今晚就跟他要新人。

27

娶媳妇捣下埋人鼓，

吹鼓手背兴往回走。

喇叭脑子倒着提，

谁遇过这种倒霉事！

八抬大轿肩头横，

没精打采走捷径。

你怨阴阳的日子没看对，

他说大白天走路撞上鬼。

“李丕这个老坏孙，

拿上女子哄骗人！”

刘二嫂拉着嚎丧调，

就像娘老子死下了。

“锅焦沤的黑豆烂，

迟早要跟你把账算。”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老娘只你作弄不倒！”

28

硷畔底闪着狼眼睛，

扑风风闯进李家门。

李丕一瞬时着了危，

横躺在炕上装醉鬼：

“贤婿回门怎半夜来，

是不是两口子闹不快？”

“夫妻没有隔夜仇，

再不要动口又动手。”

拉上高射炮打苍蝇，

二秃子无奈跺脚跟。

查事筒刘二嫂上前去，

就好像一个老中医。

“看不见酒瓶闻不到味，

老杂毛子你想唱空城计！”

“原当成‘狼婆子日塌我，

没想是你这个丧良心货。”

二秃子一听火三丈，

顺手将李丕拉下炕。

“票子花得山水响，

黑的白的我都没看上。”

“今尔格犯在我手里，

活了也要你蜕一层皮。”

骂一声来入一锤，

李丕有话没了嘴。

29

风没影子云没根，

人总会留下脚印印！

飞不到天上钻不了洞，

难道会孙猴子筋斗云？

找不上李丕难出气，

二秃子发疯失理智。

二返长安回李家，

看见什么都咬牙。

电视顶了吹手的账，

轿夫们分了猪和羊。

翻箱倒柜找东西，

值点钱的就剩麻将机。

就数刘二嫂不称心，

揣走了秀英的一盒粉。

拉马娃娃拾起梦和牌，

跟拍镲镲的就耍起来。

糟蹋了半夜不过瘾，

二秃子还要耍威风。

柴草填满三孔窑，

要把李家一火烧。

干柴烧起来嫌不旺，

又把一桶子油扑上。

大火照得满天红，

二秃子硷畔上唱道情。

第九章 老猫打盹儿鼠造反

30

看着三孔窑一火焹，

李丕怕挨打不敢挡。

一碗滚水冻成冰，

一阵难过的心抽筋。

窑洞里生窑洞里长，

窑洞是爹呀也是娘！

窑洞里哭窑洞里笑，

几辈辈人的传家宝！

这回把家产弄了个尽，

死了也没脸见老先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

到时候叫你赔几倍。

元宝顶门你王百万，

不就是烧燥几个钱！

李丕一纵就跳下树，

心上立马又热乎乎。

赶走鸭子就有鹅，

狗日的算是帮了我！

鼻孔里塞上土疙瘩，

哭丧着敲开村长家。

电视上跑下的吸血鬼，

吓得牛村长往后退。

拿上酱油浇韭菜，

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唱罢大戏还没洗，

几根死毛端乍起。

“白天王二强还要告你，

这黑天半夜又唱甚戏？”

“担走了清水就埋井，

二秃子差点要了我的命！”

“打手雇了几十号，

一火烧了我家三孔窑。”

“不是我着危爬上树，

这会儿跟阎王把苦诉。”

“文姑娘演成了武状元，

你们老爹女婿真给脸！

“你赌博输钱把女卖，

倒灶庙都是自己盖。”

“村长你要敢不管

不等天明我就报案。”

31

太阳冒花花天放明，

李丕把牛村长撵起身。

百灵子叫唤山雀雀飞，

谁不夸咱广羊湾美！

“就是你这些二流子，

提起来谁都没面子。”

李丕不声也不哼，

树圪桩多长两眼睛。

走上硷畔四处灰，

李丕佯装抹眼泪。

一股股死烟往上升，

窑洞变成了黑窟窿。

一步三挪走近看，

火星子还在地上燃。

硷畔围来一群人，

他一言你一语闹哄哄。

“老猫打盹儿鼠造反，

二秃子怎就没人管？”

“白银子能买黑人心，

就靠几个糟子瞎折腾。”

大伙儿替李丕抱不平，

牛村长抽烟不吭声。

走下硷畔叫李丕，

“不会叫兄弟你吃亏！”

32

三步并作两步走，

牛村长像吃了疯狗肉。

太阳上山树影儿长，

二秃子睡得还没起床。

大门倒插二门闭，

喊了两声没人理。

二秃子一人睡床上，

地下怎撂鞋两双？

一把张开红绸子被，

刘二嫂羞得脑杵地。

浑身不挂一根线，

一对野鸳鸯颠倒颠！

“都是你两个狗男女，

苦害的我半夜没法睡。”

“闯下乱子还胡球弄，

就不怕李丕来砸花红。”

二秃子摸出一沓钱，

“感谢牛村长来成全！”

牛村长见钱笑眼开，

推也没推就揣进怀。

“悔前容易悔后难，

王法不管你有没有钱。”

“我把李丕先稳定，

你们来了咱再说事情。”

第十章 怀里掏出半袋子灰

33

李丕杀了一只羊，

懂礼解性的都请上。

有理说话嗓弦股高，

李丕三爷爷性子酵。

“眼睛瞎了一胳膊深，

跑在我们李家逞英雄。”

“光天化日放火烧，

欺负东吴没人了！”

野雀雀跌进圪针林，

二秃子低头不做声。

黄鼠狼闻着沙狐子踪，

牛村长刘二嫂眼传情。

人多广众说不成话，

眼仁仁一转火辣辣。

“自从我当了咱村长，

广羊湾一年一个样。”

“人均收入三千六，

咱小康日子有奔头！”

只顾干骚情吹牛皮，

好像是竞选村长哩！

“我把你这个现世宝，

耳朵是不是塞了驴毛？”

“谁听你念囊藏经？

让李丕今黑夜庙里盛！”

李老汉说话不留情，

牛村长不再卖斯文：

“李丕你做事太错呼，

害的王二强把丑丢。”

“一个女子许两家，

哪里耍你的鬼八卦！”

“囚嘴和尚念歪经，

道场里你怎跳娘娘神？”

“咱今天来啦放火的事，

与秀英女子没关系。”

李老汉几句硬阵话，

说得牛村长圪蹴下。

李丕双手抱住脑，

疼得妈妈老子叫！

34

没等众人说意见，

刘二嫂递上“去疼片”。

“李干大你先忍一忍，

好不容易请来了众乡邻。

“有干大你的冤枉债，

强出我们胡死赖。”

“一应等行都折成现，

箱箱柜柜不值几个钱。”

“咱那土窑窑又烧不塌

我给你买白灰刷一刷。”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你这不是在糊弄人！”

“墙上挂门帘门也没，

拿个糖蛋蛋来哄谁？”

“李丕一个光棍汉，

你引回家去照看！”

说大事，了小事，

李老汉就会找缝隙。

洪水下来一条道，

李家人跟着说开了。

“虚虚说话实实出钱，

王二强你先要拿意见。”

死猪不怕滚水浇，

二秃子身不动膀不摇。

牛村长站起想说话，

舌头好像绾了疙瘩。

“王二强出了好几万，

足够在县城置房产。”

“不如两家都让步，

从前的事情一笔勾。”

怀里掏出半袋子灰，

李丕叫大家看仔细。

“这些就是王二强的钱，

他自己烧成了灰面面。”

二秃子气得肺都要炸，

没防猪八戒倒打一耙。

满窑没见一张碎票票，

分明是李丕心上长了毛！

“崔换平把秀英卖给你，

怎跑到李丕家来找事？”

“票子就出在老王家，

再烧几孔窑也不算啥！”

“大奶头黑楞小娃娃，

跑到哪儿来打生瓜！”

“李丕你还是先住院，

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

“兔儿危了还咬一口，

李丕正愁没处住。”

他扯弓来你射箭，

李丕躺下直叫唤。

李老汉叫人套牲灵，

快快送李丕去看病。

35

车子套起驴叫唤，

二秃子心上像猫抓。

出门遇上鬼抬轿，

只好自己认倒糟。

双圪膝一跪就认错，

“大人不记小人的过。”

“都是烧酒惹下的事，

我偷人借债也赔给你。”

“前面说的不要顶，

老几们就是定盘星！”

李丕一听端坐起，

就像做下了赢人事。

“婚事从此不再算，

一共再赔我整十万。”

少收没拉点了支烟，

牛村长还想转弯弯。

“弓硬逼得弦断哩，

打死他也就一张皮。”

“村委会有几间楼板房，

李丕你要住好商量。”

“我又不是五保户，

有甚资格村上住。”

驴皮贴在墙洼洼，

刘二嫂出口不像话。

“拿一把纸灰灰说是钱，

李丕你要上点球眉脸。”

“吃了避孕药能止疼？

你这明明是打黑人！”

李丕笑得直不起腰：

“你以为老子吃草草。”

刘二嫂见骂阵不起效，

一扑又上来想胡毬闹。

“老爷的拐棍不认人，

想操事你还有点嫩！”

眼看挽起了帽盖子，

牛村长急得没法子。

——哨棒跌进茅缸里头，

文不能文来武不能武！

双手一拦挡中间，

“咱今天不唱鸿门宴。

“你们谁要是想打架，

把生死文书先签下。”

瞅了一眼刘二嫂，

二秃子说话像狼嗥。

“不吃凉粉腾板凳，

再不要添乱行不行！”

河里没石头水流平，

两家又坐下说事情。

二秃子出了两万五，

才把个乱子了清楚……

尾 歌

36

黑四眉狗娃硷畔上咬，

秀英和崔换平回来了！

崔家请客贺喜事，

一道庄乡亲来恭喜。

没打上狐子惹了身臊，

二秃子心上灰韶韶。

把谁当成“袁大头”？

有心闹事没理由！

正想哪达再发点儿财，

几个公安就门里进来。

贼不犯是回数少，

挖墓卖古事发了！

二两棉花捻线线，

李丕心里也不舒坦。

崔家没掏个钢蹦蹦，

女子怎能赠给人？

想跟崔家去理论，

又怕三爷爷不答应。

刘二嫂成了臭庄鬼，

再没人请的去说媒。

大风里扬沙飞满天，

广羊湾情事传了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