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日

秦巴子

纪念日

那么轻易的

你们提起死者

提起诗人名字

并把顺手捡到的一顶

两顶，或者三顶帽子

扣到他头上

那么轻率的

你们推演着死因

像讨论明星八卦

像传播邻居私情

关于疯狂与促狭

关于纵容与嫉妒

那么轻浮的

你们走入了虚无

死者的绝望

是你们的绝望

然后转身

那么轻松的

你们转身举起酒杯

为了纪念日的聚会

失联的航班

我不认识那架飞机

我不认识乘客名单上

任何一个人

其实这地球上

我认识的人非常有限

住了十几年的小区

也只有三个或者四五个

面孔熟悉

我有很多同学

但大多很多年失联

有过不少共过事的旧人

在合影上已经模糊

不多的家人分散各地

过年才得团圆

身边的朋友

偶尔啸聚

或有语言摩擦

怒目相视

但是分手之后

我惦记他们所有的人

就如同现在

我惦记那架消失的飞机

乘客名单上的名字

被我反复察看之后

我觉得已经变成熟人

江油印象

他们把李白绣在绢上

他们把李白请到酒厂

他们让李白坐在上座

白也诗无敌

他们把诗写在墙上

他们把诗挂在楼上

他们把诗刻在桥边

昌明河边的桥栏

诗三百，对着酒馆和酒

对着广场和居民的窗户

我和朋友在江油看到

他们把李白刻成石头

也把石头刻成李白

冬天的梦

等到冬天过去了

残雪消融，岩石裸露

石缝中的嫩草

在风中轻轻摇动

虽然花儿还没有开放

但你相信

所有消失的好日子

都会重新回来

等到冬天过去了

老去的美人和梦

也要返老还童

坐在你的自行车上

翻过山梁

看到城市和村庄

清闲、宁静又亲切

仿佛昔日的美景

等到冬天过去了

脱掉沉重的衣裳

敌人和对手

都转世为同学少年

对面走过来的小伙伴

有着春天般新鲜的面孔

骨头像小麦拔节一样

发出咯吧咯吧的响声

等到冬天过去了

哑巴能够说话

聋子能够听见

瞎子能够看到

生活可以被重新定义

从幼稚园开始

看图识字，读书学习

你也可以再认识自己一次

羊皮狗

一只长得很像小绵羊的狗

看上去那么丑陋

“绵羊就应该是绵羊，

小狗也要有狗样子”

这是我在公园的草坪上

看到妇人所遛之狗时

内心所想

女人身穿羊皮马甲

与狗皮构成情侣装

也许是狗穿着羊皮

一只穿羊皮马甲的狗

其丑赛过披着羊皮的狼

穿 过

火车穿过隧道

四十年前我看到过的一张脸

似一片潮湿的光亮

突然在黑暗中浮现

无声且无名

甚至无性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