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瓦解（组诗）

肖凌

这一次瓦解

是我在不断瓦解自己，还是

我一直在被外面的力量左右直至瓦解

把车停在圆月下面

诗意光泽呈笼罩之状

我静静拾起一块又一块碎片

上面有过我的体温

有过我很深的疼觉

我为什么总在否定自己

因为我想要个无可否定的自己

所以我很累，身心俱疲的那种累

所以我停在月光里

列数我瓦解了的最初信仰

瓦解了的我眼中曾经的美感

包括人性与兽性的标准

今晚的月光有镇静作用

我觉得这一次瓦解

是我松开了自己身上所有绷紧的绳索

瓦解之间

瓦全的时候你就是块普通的瓦

碎了以后却可能是玉

看你在漫长的瓦解之间

给自己写了一句什么样的话

继续是一块瓦

还是变成一块玉

要看你瓦解之后

别人又给你写了一句什么

这是一副对联

横批就是你有意无意的人生

威尼斯的月亮

这月亮与众不同

戳在建筑群密集的尖上

搅动阴森海水的亮斑

很像威尼斯最著名的假面具

假面具后面

也可能是个干瘪老头

也可能是个妙龄少女

假面具

把一个外在的人深藏起来

把一颗内在的心暴露出来

威尼斯的月亮

戴在多水多桥之城上的假面

诗里的城

虚构，却高大的防御体系

看似一击即溃

却顽强抵抗着现实中最强的几种力量

诗里的城

挡住了沙尘暴和雾霾

禁止权力升级和盈利交易

这是个拥有自己天空和土地的城

守在这里的人

拒绝被外界异化

升华自己的眼睛和认识

一次次从外面回来

一次次让自己从被压抑状态自由解放

一次次唤醒文字，坚守这诗里的城

坐标的显现

我不是基督徒

但我看见一个巨大的十字

那是给我的坐标

指着方向的箭头全没了

那究竟是两条还是四条道路

抬头看了坐标以后

这个世界上发生了各种各样变化

巨人都倒下了

小人物都站起来了

我骨骼里曾经流失的钙也渐渐恢复

我可以随意抬头可以左顾右盼

从我们滞留太久的原点出发

走任何一条道路

都会离一种自在与自由更近一步

入海口

一条河在这儿悄然入海

平静得像它根本

就没进入海域一样

也像海水在无意之间

随随便便接纳了它

没有丝毫传奇的波动与色彩

一条河在这里死了

还是新生了

一个阶段结束

另一个阶段开始

那边是辽阔的海水

是人在一生中应该到达的地方

我知道我心里的河流

一直在奔向这个入海口

到了歌唱时间

洪水积满，大坝必须开闸

那闸门一开，就是它开始歌唱

我唱歌的情形大致相当

并非快乐冲击

也非悲伤挤压

就是些杂乱无章的鸡毛蒜皮

在我的胸口积满

必须借助一个摇滚巨星的嘴唱歌

顺便说明，我从不触碰大事

大事会令我失声

而我比较喜欢偶然唱唱歌

小小烦心事多起来

就到了我的歌唱时间

大地给我的信息

我的火大，每年

燃烧两次

一次春分左右

一次立秋过后

目光，鼻息，嗓音里

全是火。这是我

敏感大地气息

王老吉与它的新生体加多宝

牛黄解毒片都不起作用

每次大地升起了热或者凉

我的火都会被点燃

我不像一棵树

用寂静的绿和黄

就表达了大地的转变信息

崇光门

古木重重的孔府庭院

虚设了一道紧闭的假门

它叫垂花门，也叫崇光门

这隔墙似的象征物

向来只为临幸的皇帝打开

虽在前两年

这道门为某书记开过

那他真的成了皇帝吗

其实道门应该对所有游客开放

形形色色的凡夫俗子

也去当一回皇帝

不过按孔家石刻般的礼仪

这道崇光门

不可能对普通游人打开

即便那含有诸多意味的几步

仅仅是一次彻头彻尾的自娱自乐

工 具

我没在说螺丝刀或者

什么更新鲜的电动冲击钻

我知道自己也是个小小工具

而且还在努力让自己

增加着被利用的机会与价值

现在该问问什么不是工具

最根本的问题是怎么被使用

用的好你就是孔子

用不好你就是秦桧

皇帝们不也一样吗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被谁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