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降临,大地归于沉寂,倘若你愿意牺牲少量安寝的良机,便可以到这黑暗的轮回中享受片刻的寂静。不过,寂静终归是短暂的,如同平静的湖面一样脆弱,喧哗是这世界的主旋律,即使黑夜也不例外。当你还沉浸在寂静的怀抱中时,一个黑影钻出密林,划破了这黑夜中的寂静,在月光下掀起阵阵波澜。
它是上帝眼中的异端,它是魔鬼眼中的信徒,它是东方人眼中的浪子,它是西方人眼中的恶魔。
但在这里,我们只能亲切地称它一声“猫”。
在白天,它喜欢戴上一副温柔的面具,一副与世无争的神态,抑或蹲坐在道路旁打瞌睡,抑或慢条斯理漫步在城市中。有时因一时兴起,有时则为躲避人群,它也会选择飞奔,但这动静与繁忙的街道与忙碌的人群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在白天,我们可以说,它是无声的。
但到了夜晚,黑暗为它准备了天然的面纱,它不再一味遮掩自己,尽管它的步调与这气氛如此协调。敏捷的身躯,像是流动的音符,甩着有力的长尾,在夜的庇护下演奏着听不到的音乐,我们听到的只有“沙沙”声,那是无意中拨动了琴键般的杂草。它可以在城市的高墙上飞檐走壁,也可以选择静卧在灌木丛中等待,正像它远古的祖先所做的那样,不过那两颗明亮的眼珠背叛了它,它们反射着琉璃色的光芒,反射着黑夜里永恒的神秘。
尽管上文竭力把它描绘成一个流浪者,但不可否认,猫具有其他所有动物都不具有的优雅气质,它永远干净整洁的毛发与处事不惊的态度,都令人们将它与“高贵”联系在一起。尽管如此,这样昼夜不分、行踪诡异的生活方式,也不可避免地为它招致非议。
早在3500年前,这种神奇的动物便被它更加神奇的主人驯服。与狗一样,它们选择投靠人类,成为了观赏价值更高的“家宠”而非用来宰杀或辅助劳动的“家畜”。但与狗不同的是,它们既不会表现的马首是瞻,也不会表露出对主人过多的忠诚,无拘无束是它们的天性。正因为如此,它们才不会刻意去讨好别人,尽管你在玩弄它们时是多么的一厢情愿。伴随着人类文明的成长,它们似乎习惯了寄“人”篱下,但事实上,时至今日,它们一直与人类保持着特殊的关系——和谐但不依赖,它们更像是18世纪的自由主义战士,与人一起生活,会给它们带来好处,但无拘无束,才是它们亘古不变的信仰。
然而,这也成为它们被人诟病的一点,一块骨头,便可以帮助你获得一只狗的信赖,正所谓“狗不嫌家贫”,它会用一生追随你,尽可能满足你,绝不背叛。但对于一只猫而言,再多的礼物,也难以收买它的灵魂。尽管在平日里,它和你保持友好的关系,你为它提供在荒野难以觅得的美餐,而它则为你提供茶余饭后的乐趣,但在必要时,它还是会弃你而去,离家出走,似乎和你未曾有过任何友谊,不留下丝毫眷恋,只给它昔日的主人留下无限的遗恨。
或许这是“背叛”,或许这是“忘恩负义”。毕竟昔日的恩情,弹指一挥间,便被这些家伙抛到脑后,这终归是件伤感情的事。而古今中外,忠诚,永远为人称道,一个国王显然不会容忍一位臣子的背叛,一个普通人也难以接受在他看来低他一等的动物的背叛,这似乎是自然与人类社会共有的规则。况且,这些四条腿的“犹大”昼伏夜出,行踪诡异,似乎总在干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不禁又增加了一些人对它们的反感。
然而猫呢?它们大概还不懂得这些金科玉律,也不想过多地接受感情的羁绊。正如3500年前一样,3500年后的清晨,在城市中,你的猫蹲坐在朝阳的光辉前,一夜未眠,而你却沉醉在梦乡中。它开始跑酷,跑过家门,绕过拐角,身体夸张地浮动着,那是它一贯的跑风;它跳上围墙,在狭窄的墙顶上丝毫没有胆怯,动作坚决而有弹性。此时太阳已从地平线探出,天空清澈湛蓝,空气洗净了它的肺,而它的眼里只有灿烂的前方。此时的你刚刚醒来,四处搜寻,却找不到和你相处已久的伙伴,你可能会感到失望,但倘若你把它当做一位朋友,而非一个家奴,不如停止对它的抱怨和诅咒,而是去祝贺它——祝贺你的朋友,它刚刚获得了重归原野的信心!——祝贺你的朋友,它终于战胜了胆怯,找回了重归自由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