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田
成贤街位于东城区安定门内,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胡同。它毗邻著名的黄教寺院雍和宫和充满小资情调的五道营。在浓重的宗教气氛和文艺氛围中,它以优雅的文人气质独立其中。在这条古老的胡同内,横跨着四座刻有“成贤街”和“国子监”的彩绘牌楼,街道两旁遮天蔽日的古槐将红墙黄瓦掩映在一片绿阴之中。尤其是盛夏时节,枝头上一丛丛淡雅的白色小花散发着幽香清洌的味道,充满了整条长巷。胡同的中央,有一组古建筑群,突显出它的与众不同,这组建筑就是孔庙和国子监。笔者曾在国子监内工作,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留有深厚的感情,虽国子监现在改为博物馆,但记忆中的那个老国子监却是历久不忘。上回文里笔者回忆了国子监的集贤门、辟雍大殿等,这一次就请各位和我一道,将国子监剩下的地方游历一番吧。
彝伦堂和东西六堂
在辟雍大殿的北面,就是“彝伦堂”的所在地。它是元代崇文阁的旧址,后明永乐皇帝将它拆除,改为现在的“彝伦堂”。它面阔七间,进深三间,堂前有露台,东南设有日晷。在没有建造辟雍之前,彝伦堂就是国子监的主要建筑,皇帝每次讲学就在这里设座,辟雍建好后,它仍然发挥着朝参、会讲、宴请等诸多功能。首都图书馆在这儿时,这里是综合性阅览室,立在彝伦堂下的孔圣人,总是和蔼地看着每一位前来学习、读书的人。塑像两旁各有一株海棠树,到了四五月份海棠花怒放的时节,透过阅览室的碧纱窗向外望去,两株白衣胜雪的海棠树宛若天上仙子,春风轻拂,海棠花瓣随之飘舞,那才真叫一个美呢!
辟雍东西两侧的檐廊下共有33间房,称为六堂,是古代贡生、监生们的教室。东边为率性、诚信、崇志三堂;西为修道、正义、广业三堂,两两相对。首图时,这六堂分别为地方文献中心、报刊中心、古籍部、采编中心等。在东西六堂的北端还各有一处独立的房间,东侧的为绳愆厅,西侧为博士厅。先说说绳愆厅,这里是监丞的办公室。监丞是执掌监规、考勤、教学质量等所有规章制度的官员,相当于现在的教导主任,虽为六品官员,但权力却大得很。上至教职员工下到学生,他都有权力责罚。打手心,挨板子也都只凭监丞一句话,所以在监生中流传着:“监丞一声吼,鞭落知多少。”与绳愆厅相对的是博士厅,这里是负责教学工作的博士的办公室。古代的博士与现在的博士有所不同,博士原为先秦学术顾问的官称,汉设立太学后,教学工作就由博士担任,后沿用其名。国子监的博士就相当于现在的大学教授。元代设正七品博士一职,共两人;明代博士按经设置,五经各一人,共五名;清设满、汉博士各一名,从七品。
敬一亭和琉球学馆
彝伦堂的左右各有一个角门,穿过角门就来到了第三道院,这是一处由红墙围绕的封门式院落,正门是敬一门,旁边还各有一门。门内建有敬一亭,虽说叫“亭”,但却是一处面阔五间的殿堂式建筑。此处是为了存放明嘉靖五年(1526)皇帝所颁的《敬一箴》而添建的。嘉靖七年(1528年)敬一亭竣工,又将嘉靖皇帝的“六箴”碑立于其内。清初又增加了康熙皇帝御制的训饬士子文碑和“嵩高竣极”、“灵窦安澜”、“功存河洛”、“昌明仁义”榜书石碑。我也曾在这个小院里工作过,但这些石碑我却从来没见过,而且图书馆的老人们也都管这儿叫“后九间”,具体为什么是九间,我也不知道。只是敬一亭那时已成为了重要的基藏书库,高大的房间被隔为两层,当时图书馆的库本书全部存于此处。院内的东侧还有一株核桃树,站在古籍平装书库的平台上,抬手就能摘到嫩绿嫩绿的鲜核桃。小院自成一体,古树森森,环境优雅,经常会看到站在古柏上的猫头鹰,我想在如此繁华喧嚣的都市中看到这个景象,也是一件非常稀奇有趣的事吧。
在敬一亭小院的左边原有一处院落,就是琉球学馆的所在地。这处学馆虽然没有保留原貌,但对于我们每一位在这里工作过的人来说,它却是如雷贯耳。国子监作为唯一可以接纳外国留学生的大学,先后接收过琉球、高丽、暹罗、交趾、俄罗斯等国派遣的留学生,但派遣人数最多的当数琉球国了。从明初到明万历八年(1580年)止,来华学习的琉球学生就有16批之多,他们的学习费和生活费均由国子监负责。清朝对琉球留学生的待遇更是关爱有加,不仅吃喝穿戴全由政府供应,就连归国时礼部还设宴欢送并赠予礼品,直到清同治年间还有琉球学生到国子监学习。
国子监里的故事
复苏槐:
国子监内最多的应算树,各式各样的树,主要以槐柏为多。在彝伦堂西讲堂前,有一株被黄琉璃瓦矮墙围起来的古槐,老槐虽虬曲沧桑,但却依然枝繁叶茂。相传这是元朝大学者,也是当时国子监祭酒许衡亲手所植。乾隆十六年(1751年),适逢其母慈宁皇太后六十大寿,这棵老槐突然枯而复荣,怒发新芽,大学士蒋溥将此事绘成图画呈献给乾隆阅览。乾隆皇帝大喜,为此还题诗一首:“黉宫嘉荫树,遗迹缅前贤。初植至元岁,重荣辛未年。奇同曲阜桧,灵纪易林乾。徵瑞作人化,符祥介寿筵。乔柯应芹藻,翠叶润觚编。右相非夸绘,由来事可传。”乾隆二十四年(1759年)吏部左侍郎董邦达奏请将题有乾隆诗句的这幅图刻于石碑上,十一月石碑刻好后立于西讲堂之内,现存放于孔庙碑林之内。
罗锅槐:
在西檐廊的修道堂前,还有株古槐叫罗锅槐,它向东边扭曲着粗大的枝干,茂盛的枝芽也全部扭向辟雍水池的一则,远远望去就像一位驼了背的老人,但它的得名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与刘墉有关。
相传辟雍大殿建成后,乾隆皇帝率群臣临雍视检,见到这棵弯曲得像罗锅一样的槐树时,就问随行的大臣:“你们看这棵树长得像谁?”当时主管辟雍修建工程的正是工部尚书兼国子监祭酒刘墉,他虽才高八斗,机智风趣,但却是一位罗锅。群臣明知皇帝是指刘墉,但谁也不好点破,都是含笑不答。乾隆皇帝平日总受刘墉挤对,觉得他那点“坏水”都存在“罗锅”里,而“罗锅槐”不就等于“罗锅坏”嘛,正好借机砍了“罗锅”,于是指着大槐树说“罗锅失雅,砍去修直”。如今,在树的阴面仿佛仍能看到削砍的痕迹,慢慢地此树就被称为罗锅槐了。
柿子与喜鹊、松塔儿与松鼠、辟雍与鸭子:
在辟雍和琉璃牌坊之间,有几棵高大的柿子树,每到秋天都会结出黄澄澄的柿子而且产量颇丰。柿子甜似蜜糖,每个都有小饭碗大小,吃上一个又解渴又解馋。但最爱吃柿子的应数喜鹊了,它们总是从柿子底部掏着吃,吃过后的柿子从外观看却是完好无损,所以这种空柿子是最先坠落的。为了躲避这种“空投炮弹”的“偷袭”,我们总是绕着路走,当时觉得不胜其烦,现在看来也是一种乐趣。
国子监里最多的就是松树和柏树,因此松塔儿也到处都是,这便吸引了小松鼠的光临。到了深秋,我们就经常看到小松鼠竖着高高的尾巴,嘴里衔着松塔儿穿房越脊地跑来跑去,原来它们正为了“冬储粮”而忙碌着。由于它们的记忆力实在是差,刚刚藏好的粮食就忘了,所以此时它们便成了国了监里“最忙碌”的主儿!
坐落在泮水池上的辟雍风景优美,古树环绕,波光粼粼,为了优化环境我们还在水池里饲养了各色的金鱼。一天早上我们刚来上班,就发现水池中多了一只小麻鸭,鸭子悠哉悠哉地在水中清理羽毛,嬉戏玩耍,为古色古香的辟雍增添了一份生机,从此我们太学组又多了一个任务——养鸭子。小鸭子在我们精心地照料下成长得很快,不久就与我们熟悉起来,只要见到我们过来就主动地跟着我们走。周围的老邻居们听说此事后,都前来观看这只自己飞来的野鸭子,后来竟还有一位老邻居买了一只小白鸭送来与它做伴。这一灰一白两只鸭子每日畅游在水池之中,不仅吸引了大批前来参观的读者,而且它们也成为了国子监中唯一不拿工资的“正式员工”。
国子监作为元明清三代国家设立的最高学府和教育管理机构,曾培养了许多大学者,如明朝万历年间的首辅张居正,明末的大书画家董其昌都曾为国子监的司业;清初的大戏剧家洪升和孔尚任,康熙年间的理学大师熊赐履,均为国子监监生出身;还有《四库全书》的总纂官纪昀,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都是国子监的祭酒。它不仅接纳国内各民族学生,同时还接待外国留学生,为弘扬中国文化起到了促进作用。2008年北京市政府斥巨资对其进行大规模修缮,将国子监与孔庙合为一处改为博物馆,复原了“左庙右学”的古制,展现了中国教育文化的博大精深,对弘扬儒家文化、传承国学起着积极的作用。虽然记忆中的国子监远没有现在这样漂亮完整,但我仍深深地怀念它!
(编辑·韩 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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